无论如何,道德的制高点,她站定了。
县衙外,陆明朝将不锈钢盆和擀面杖往谢砚怀里一扔,敲响了鸣冤叫屈鼓。
县令一接到官差探回来的消息,整个人都麻了。
孙二少这次真真是踢到铁板了。
苦主一路敲锣打鼓走来,吸引了足够多的百姓。
差役们习惯性的要将陆明朝引入二堂。
二堂审案,几乎不允百姓围观。
一进二堂,是非黑白自然由县令断。
陆明朝抿唇,手心紧紧握着棒槌,清冽冽开口“草民胆恳请县令大人召集三班吏役,于大堂之上公正审理此案。”
她造的势,绝不能门一阖就散了。
差役愕然,皱眉“不合规矩。”
“大堂则非重大或关紧要之事不升。”
“得草民全家都死在孙二少的报复后才叫重大事件吗?”陆明朝反问。
“据草民所知,鸣冤案件具有教化民众的意义,也可升大堂。”
“还是说,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草民是相信县令大人清正廉洁、秉公执法、愿意捍卫昌河县的朗朗乾坤,才有胆量敲响县衙外的鸣冤鼓。”
“草民自知与孙半天,势单力薄身无长物,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县令大人的公正。”
“草民别无所求,唯求阳光下的公正。”
“恳求县令大人,大堂审案。”
陆明朝话音落下,围观的百姓也吆喝着附和,为陆明朝壮声势。
或许,不仅为陆明朝,也为他们自己。
失道寡助,孙二少劣迹斑斑,不知辱了多少女子的清白。
虽说,女子的清白从不在罗裙之下。
但,这个时代,女子的清白贞洁就是被锁在罗裙下。
差役眉头紧皱打量着陆明朝。
他见过悲愤交加满腹仇恨的苦主。
也见过绝望麻木胆怯懦弱的苦主。
却从未见过似眼前年轻小妇人一般淡定自若平静坦然的苦主。
年轻小妇人奇怪,小妇人身侧的男子更奇怪。
小妇人抛头露面巧言令色,男子眼里是欣赏是倾慕是敬佩。
就像一座沉默的青山,心甘情愿的站在小妇人身后。
陆明朝并未在差役的眼神中察觉到恶意,也就任由差役打量。
“升大堂,升大堂,升大堂!”百姓们振臂高呼。
早就被鸣冤鼓惊到的县令也不聋,心知再拖延下去,百姓恐怕就真的开始念叨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了。
升大堂意味着他就是想看在孙老爷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难。
可现在,他也是骑虎难下了。
对着一旁的书吏点点头,书吏心领神会,扯着嗓门朗声“县令大人允升大堂。”
陆明朝跨入了县衙大门,围观百姓守在栅栏外,想等一个恶有恶报的结果。
“堂下所跪何人?”
县令看到那群满脸血渍的打手,再看到捂着下身脸白如纸满头大汗的孙二少,懵了。
“草民常喜村陆明朝,身侧乃草民夫君。”
“状告孙二少不知悔改强抢民女恃强凌弱草菅人命。”
陆明朝的声音既清澈又响亮,足以让围观的百姓听到。
紧接着,陆明朝便言语清晰逻辑通顺的将孙二少两次算计于她的事情叙说完整。
“民不与商斗,商不与官斗。”
“草民也想息事宁人,但孙二少欺人太甚,一而再欲将草民及夫君置于死地。”
“草民不服!”
“就因为草民是普普通通的百姓,就要被孙二少当成脚底下的蚂蚁肆意踩死吗?草民身为大乾的百姓,就不配拥有一丝一毫的人权吗?”
“求县令明察!”
县令手握惊堂木,皱眉思索,总觉得陆明朝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因为这份耳熟,县令多了些慎重。
“孙志鹏,你有何话要说。”
孙二少脱口而出“我要见我爹,我要看大夫!”
他不要当一个废人。
县令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关于陆氏状告,你可有辩解?”
“若无辩解,认罪否!”
惊堂木落下的那一刹那,孙二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断裂木棍重重的落在他命根子上的那一幕。
“认!”
“我认!”
陆明朝和谢砚还完好无损的站在县衙,他顶多算伤人未遂,不至于要偿命。
孙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
“县令大人,我认罪。”
县衙外,孙家大公子匆匆赶来,那句认罪清清楚楚的砸入他的耳朵。
“你们还有何话要说?”众目睽睽之下,县令按照流程询问小厮和打手。
打手语塞,孙二少都认了,他们还有狡辩的余地吗?
县令:就没断过这么简单的案,也没见过这么配合的嫌犯。
县令再次用力敲击惊堂木,以严肃而庄重的语气宣布:“关于陆氏控告孙志鹏一案,经过本官深入审理,现已查明案件事实清晰,证据确凿充分。被告孙志鹏确实存在故意杀人之意图,并已造成……”
陆明朝接话“陆氏名誉受损,心神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和折磨,手脚皆伤。”
县太爷:真贴心啊。
县令神色严肃,继续宣判道:“鉴于孙志鹏对陆氏造成了轻伤,并严重损害了其清誉,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同时考虑到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未遂,本府决定将其收监两年,并责令其承担全部赔偿责任。”
“陆氏,你可满意?”
“孙志鹏,你可服气?”
这么多人看着,徇私枉法要不得。
身为县令,明面上的清名和体面还是要留的。
大不了,私底下通融一二。
陆明朝颔首“县令大人英明。”
随即,又幽幽叹了口气“孙二少身后还有一个偌大的孙家,哪怕以后孙家为泄今日之愤,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草民一家,草民也会记得县令大人今日公正断案的恩情。”
“不只是草民,还有县衙外的无数百姓亦会感念。”
县令:……
孙大公子:……
这话一出,孙家就是想在私底下搞什么小动作都得谨慎谨慎再谨慎,最起码不能被人诟病。
陆明朝起身,眼角还装模作样的挤了两滴泪。
陆明朝转身离开县衙,与守在县衙外的百姓寒暄时,县令终于想起他在何处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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