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道友，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叶梦阳轻声问出的一句话，令沈约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
难道穿越到修仙的世界，不应该修行吗？
沈约有些茫然。
他从这个世界醒来，便落入金身菩萨制造的幻梦之中。
逃过了被夺舍的命运，又为了形神结构的完整，学了练气法。
靠着金手指的吞噬、祛魔能力，混到现在，并没有认真地想过。
沈约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修行。
反正吞噬带来的力量和功法，甚至神通，都很好用。
足以用来吊打拦在前进路上的“反派”。
不停吞噬孽毒，从圣人境向上，升到仙人境，真人境，神人境，
这么一路升上去就是了。
最后积累到足够开天辟地的能量，来个破碎虚空。
向上破界飞升，甚至升维到四五六七八维的世界。
成为一个永远不死，占尽天时气运的小强。
这不就是修行的最终目的吗？
至少沈约看过的绝大部分修仙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可是，这有什么意思？
就像一眼看到头的人生。
虽然你可能活不到终点，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中道崩殂”。
可终点明明白白地等在那里。
不是在杀人夺宝，就是在去杀人夺宝的路上。
在修仙的世界里，他依然免不掉程式化的一生，或者更惨，可能是程式化的永生。
沈约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梦阳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神光内敛，温润晶莹，仿佛蕴藏了无穷的智慧。
沈约心中一动，诚恳地问道：
“晚辈愚鲁，还请叶帅指点迷津。”
叶梦阳淡然一笑，眼望虚空，似乎想起了自己当年立誓修行的时光。
“修行，实际上修的是"识"。”
沈约一怔，低声重复道：
“识？？”
“不错。世间万物，天地运行之规，必须先识别，然后才利用。”
“天地间虽有灵气，可若不是前辈修士，反复专研，识破其中至理，焉有如今三千道法？”
“天下修士将所有道法的源流，都归于佛祖道尊。”
“不过是寄希望于未来，而托辞于过往罢了。”
“所以佛祖道尊，只有声名传世间，真身却绝迹人前。”
叶梦阳说到这里，经不住轻笑，
“儒门不敬鬼神，这么说，等于打玄门和佛宗的脸，你以后在他们面前，务必慎言。”
沈约想起那些京师宗门的大佬们，不由也是一笑，颇为不屑。
叶梦阳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轻轻摇了摇头。
“我说的玄门和佛宗，不是世俗中的那些修仙小门派。”
“将来你总会有机会接触的。”
叶梦阳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话题一转，继续说道：
“修行界流传着一句话，知行合一。”
“行，是体用之术，而知、识，才是根本，”
“修行境界，其实也是以"识"为基准而划分的。”
“道人境以下修士，可以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只要按照千锤百炼的气法，依法修炼就好了。”
“可若是勉强升到圣人境，仍然如此，不但不能继续修行，反而有陨落的风险。”
沈梦阳话语中，将“勉强”两字说的略微重了一点。
沈约哪还不知道是说自己。
不过他却不怎么服气。
“圣人境的标准之一，不是气劲和神魂同化金丹，身轻如羽，踏空蹈虚吗？”
“我的气劲大圆满，神魂也可以化丹，脱体离魂，这些都是实打实的，不能说是勉强吧？”
叶梦阳微微一笑，口中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我以大昊天镜神通观你，你的魂力虽然深厚，却与肉身若即若离。”
“完全不像是龙虎丹心决炼出的魂力。”
“要知道，龙虎丹心决虽然名气不大，却是此界一等一的练气法，”
“长春派不知从哪里得了这等玄门正宗的传承。”
“只可惜长春派中人，个个热衷功名和声色，无一人可以练到十二层圆满。”
“另外，你的真灵法身，也有问题。”
“源自真灵异兽的骨骼血肉，却处处有着魔门秘术的痕迹。”
“就像你的血眼银瞳，还有情绪激动时，身上浮现的巫门上古秘咒。”
叶梦阳语调缓慢，可语气却斩钉截铁。
“如此芜杂的情况，我也是生平仅见。”
“据说南齐国以东数万里外，真灵界中，有此等杂糅多方的术法。”
看到沈约一脸懵懂，叶梦阳神情肃然，继续说道：
“如此复杂的肉身，加上一门玄门正宗的气法，再附上若即若离的神魂魂力，”
“你还怎么认清自己？”
“自识不清，你的境界就是假境界，周身上下，处处都是破绽。”
“更何况，你的魂力芜杂，蕴含着无数血煞之气。”
“傀儡肉身，玄门气法，血煞神魂。”
“三者合一，你真的是人吗？”
沈约正自沉思，互听话头不对，猛一抬头，正对上叶梦阳的眼睛。
却见他的眼睛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潭水，自己忍不住就想要投入其中。
“不好！！”
沈约心中悸动，无比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他腾空而起，用尽所有的力气、气劲、魂力，骈指向叶梦阳眼睛刺去。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决不能让他再使出“不逾矩掌”来！
同时，各种杀伐神通激发，金光闪烁之下，沈约就像一个披着金甲的神魔，刹那便扑到了叶梦阳的身前。
在如同静止般的时间里，沈约突然发现一根手指点在自己的额头！
“道义有情指！”
沈约见过叶梦阳施展指法。
如果“不逾矩掌”是一枚绝对禁锢的盾。
那“道义有情指”就是无坚不摧的矛！
蔡七蔡大眼死状，是沈约见过最彻底的灰飞烟灭。
不等沈约反应，一股浑厚凌厉的气劲，混合着正大恢弘的魂力，从眉心突了进来。
人在半空，沈约突然爆出一声厉啸。
这道直接在众人脑海中震响的厉啸，已是纯精神范围的攻击。
“神通！安魂剧场！鬼门大开！！”
沈约的鬼眼如血，忽然大亮，像两颗炽热的血色太阳。
众校尉脑中被沈约的精神震荡闹了个手忙脚乱。
等他们从虚静中回过神来，再看诏狱中央空空荡荡，
沈约和叶梦阳，一起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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