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栋梁的笑容既孤苦又狼狈，“王妃，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从黑水战场逃了回来……如果我没有回来，就不会遇上淳儿了。她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活泼可爱，却被我害成这样……我没脸再见曹奎，只能用我的余生来赎罪。”
“赎罪不是你这么赎的，你这是在逃避！”她毫不留情地指出。
“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肖栋梁抹了把脸，曾经粲若星辰的眼底再无光彩，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是王爷让你来劝我的吧？我知道王妃口才一向很好，但肖某心意已决，王妃还是别浪费口舌了。”
“肖大哥，我不是来劝你的，我是来给你送行的。”她轻描淡写道。
肖栋梁缓缓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她，“送行。”
她从马上拿下来一坛酒，淡声道，“我带来了好酒，本想和你对饮一杯。不过看到你现在醉成这副鬼样子，还是别喝了，留给你带着路上喝吧。”
肖栋梁蹙眉，“王妃想要杀我？”
她哂笑了下，“我杀你做什么？你既已决定回乡，那我也留不住你，你想回去守着淳儿的墓，那我便来送你一程。”
肖栋梁低下了头，“多谢王妃。”
“时候不早了，肖中郎将既已醒酒，那就上路吧。”她说着，就让在帐外等候的士兵把肖栋梁的战马牵了过来。
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毛色油光水滑，神骏非凡，此刻却低垂着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肖栋梁抬手抚摸着战马的鬃毛，声调里充满了愧疚，“追云，是我对不住你。没能让你跟我一起上阵杀敌，却让你跟我一起当逃兵了。”
苏落檀语调极淡，“肖中郎将，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肖栋梁翻身上马，“有缘自会再见。”
他扬起马鞭，正要策马离去。
“只可惜，陷害淳儿的真凶，怕是永远也无法被制裁了……”
苏落檀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肖栋梁耳边炸响。
他猛地勒住缰绳，回头看向她，眼中充满了震惊，“陷害淳儿的真凶？淳儿是被人陷害的？”
她抬眸看向他，眸光清冽如水，“你难道忘了那天我在大雄宝殿上说过的话？淳儿才十几岁，哪有那么深的计策和城府，做出这么一连串的事情来？肖大哥，你最了解她，你应该知道的。”
肖栋梁喃喃道，“是了，淳儿虽然性子刁钻任性，但她从未设计陷害过别人……而且，她从哪弄得一百两银子？她定是受了他人的蛊惑，被人利用！”
苏落檀平静说道，“这些事，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查不出来的。肖大哥，我需要你来帮我。难道你就不想亲手为淳儿报仇吗？”
肖栋梁表情闪过痛楚和挣扎，最终，他点了点头，咬牙道，“你说的对，我不该就这么逃避，一走了之。”
他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眼底的哀恸抹不掉，可语气却铿锵有力多了，“就算要回去见淳儿，也该帮她报仇雪恨，这样她在九泉之下才能合眼！”
苏落檀松了口气，“肖大哥，你终于想明白了。”
肖栋梁坚定说道，“我已经当了一次逃兵，不能再当一次。我定要抓出那个利诱淳儿的凶手，亲手给淳儿报仇！”
他看向她，询问道，“王妃，你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是吗？”
她抿了抿唇，“我的确有所怀疑，但我不清楚这件事和皇后有没有干系，不敢轻举妄动。”
“皇后？”肖栋梁震惊。
她点了点，谨慎说道，“我在王府里不是很方便，你能不能帮我调查一下夏绮云的身世？”
肖栋梁了然，“好，我这就去办。”
事情都已妥当，她与肖栋梁挥别。
回到冷院门口，却见田旺和萤心正焦急地徘徊着。
两人见到苏落檀回来，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不安。
“你俩怎么了，像两个被霜打了的鹌鹑似的。”她调侃道。
田旺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王妃，王爷在里面。”
“在里面就在里面呗，他又不吃人……”她不以为意。
萤心却一把拉住苏落檀，神色慌张，“公主，你千万别进去，王爷现在比吃人还可怕！”
她疑惑地看向萤心，“又发生什么事了？”
萤心压低声音，畏惧道，“王爷刚才跌跌撞撞地来找你，满眼猩红，像野兽似的，看上去可怕极了……王爷是不是被什么鬼魂附身了呀？”
她一听就知道是墨封宸的蛊毒发作了，“别胡说，哪来的鬼！”
她给了萤心一个放心的眼神，推门而入。
屋内光线昏暗，墨封宸正坐在角落里的那把太师椅上，颀长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之中。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他嗓音低沉沙哑，尾音很缓。
“我不是帮你劝说肖栋梁去了吗？”苏落檀试探着朝他所在的方向望了望。
墨封宸并没有询问结果，而是伸出了如玉的长指，“过来。”
她不禁有些担忧，“墨封宸，你没事吧？”
“过来！”他语气加重，声调里的阴鸷几乎藏匿不住。
她蹑手蹑脚地走向他，靠近之后才发现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你的蛊毒是不是又发作了……啊！”
还未等她说完，墨封宸便使力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膝上。
“墨封宸！”她惊呼出声。
墨封宸紧紧扣着她的腰，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中。
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动作却骤然停滞。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酒味？”他哑声询问。
她恍惚记起之前肖栋梁抱过她一下，应是在那时染上的……
这都过去多久了，他居然还能闻出来，真是狗鼻子啊！
“他碰你了？”墨封宸抬眸，眼底血丝殷红，狠狠睨着她。
苏落檀挣了挣，无奈道，“你快松手……”
他察觉到她有想逃的意思，扣在她腰间的手却收得更紧，几乎从牙缝里磨出一句，“他碰你哪里了？”
“没有，你误会了！”她被他扼的有些上不来气，双手无力地推拒他坚实的胸膛，却遭到更强烈的控制。
他扳过她的下颚，让自己强行与他对视，“苏落檀，你是本王的，不能让别的男人碰你，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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