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你送朱砂进寿康宫的第一日,叶宝元正同我在偏殿用膳,彼时,她那样不苟言笑的人,也痛痛的笑了一场”
“她说,子寰,瞧,你弟弟要杀哀家了”
“我抬头问她,那你肯不肯死呢?”
“她说,她肯呀,她知道,她熬不过我,只是......我们兄弟俩,她即便是死,也要带走其一,因为母妃平生所愿,就是想保住我们俩的性命,她到死......也不想遂了母妃之愿”
“她说,她要元若蝶死不瞑目,她要带着她其中一个儿子,去地府里见她,再看一回,她痛不欲生的模样......”
我闻言,喉间只剩痛痒,几近颤抖着问。
“陛下是......怎么杀了她的?”
陛下淡了神色,伸手轻抚我的脸,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狸奴。
“自然是,以命换命”
我听了这句话,咽喉便好似被人掐住,一口气哽在心间,溺了水一般,抖着手就要去摸哥哥脉门。
“哥......哥......你哄我呢......不会的......不会的......”
陛下轻笑,捏住了我的手,慢慢坐在了小榻上。
“你进蛇笼的时候,我去求她,我说......我做你儿子,你别杀我弟弟......别杀我弟弟,我什么都听你的......她说好,自那天起,哥就成了没娘的人......”
“可你这兔崽子,偏偏记吃不记打,明明晓得我在你被关的时候,不闻不问,转身走了,可伤刚一好......就日日跑来玉华宫找我,日日都来,见得到也来,见不到也来......皇后的婢女给你脸色看,你也不计较,什么金的玉的都塞给她们,求她们领着你来见我......”
我摇头,泪如雨下,只是强按住哥哥的脉门。
一探之下,脉中果然虚空,全然是强弩之末的景象,我烫了手似得不敢再摸,只是颤着嗓子说。
“有办法的,哥,不怕,我认得一个大夫,有办法的,咱们现在就去找他,哥,你别害怕,咱们现在就......”
哥哥看着我,一如小时候那般,被我的慌张逗笑,而后抬手替我拭去热泪。
“总是哭......总是哭,什么事都要哭,见不到哥也哭,见不到娘也哭,父皇不抱你也哭,想要什么也不晓得争,只说等哥当了皇帝,都会赏你的......怎么就这么傻?怎么就......从来不对哥起疑心呢?”
我拼命摇头,被这托孤般的的搅碎了五内。
“哥......哥你别说了......我害怕......你不要吓我了......不要吓我了......”
哥哥将我搂进怀里,一边落泪一边哑声说道。
“子戎不怕,哥把叶宝元杀了,还有当年玉华宫宫娥,哥一个也没有放过,云南王一家都动过外戚干政的念头,所以他们都得死,还有肃王,他害了母妃,哥就让你亲手了结了他,钦天监的人,哥把他们都关进了地牢里的蛇笼,至今也没有放出来......”
“子戎......再没有人敢作践你了,再没有人......敢拿你威胁哥了,以后都容易了......以后......我弟弟再也不会受委屈了......”
我在哥哥怀里,再也压不住哭声,彻底嚎啕起来。
“哥......哥......是我错了,是子戎错了,是我不成器,是我害了你,让我死,让我替你死好不好......”
哥哥还是笑着,缓缓抚去了我脸上的泪。
“子戎......你听好了......哥最后赏你的......是这江山万里......九五之位......这是哥拿命换来的......你要守住它......等......等天禥长大......你要教导他......做明君......”
“咱们俩......是一个娘生的......面貌一样......声音一样......就连心病......也是一样的......哥知道......你从来......从来也没疑心过哥......”
“可你不知道......哥也......从来都......没疑心过你......”
倏忽间。
一口热血喷在了我颈上。
“......哥?”
......
紫禁城外。
“干爹,陛下......”
玉点儿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眼尾沟壑之中,满是被风吹凉的泪水。
“到底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楚长林回望宫门深处,静静凝眉。
“陛下虽狠戾,可却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一路护着幼弟及冠,自己得登大宝不过十余年,便能在运筹帷幄间除了叶党,又教政令律法焕然一新,让百姓免了重税兵祸之苦......”
“当真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玉点儿老泪纵横,哽咽涟涟,内监的纱帽上,积出一层薄薄雪色,又随风散去。
“你九岁才进游鱼处......陛下过去的苦......你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说罢,玉点儿终究支持不住,膝头一软,就跪在了大雪纷飞的宫门之外,痛绝道。
“我们陛下的苦......再也......没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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