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修儿,你别太敏感,我只是想说……”
希修却猛然将茶杯拂到地面,茶杯破碎,滚烫的茶水四溅。
希衡和玉昭霁刚好站在旁边,差点茶水就溅在他们俩身上。
他们无声地化解掉滚烫的茶水,继续如同门神一般,一言不发。
毕竟他们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们难道要劝希修大局为重吗?
希修遭遇了种种,他偏激,也是有因有果。
其实要不是担心希修直接暴起杀了希家家主,希衡和玉昭霁现在就离开了。
希修打碎茶杯后,靠近希家家主,直接攥紧希家家主的衣服,十分不客气道:“敏感?希隐,你有脸说这句话吗?我幼年丧母,亲眼看着我的母亲是怎么孤零零死在我的怀里,我害怕。”
“我清楚地知道,外面的几乎每个百姓,都有一个父亲为他们遮风挡雨,可我的父亲,会为了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放弃我,我弱小,我恐惧这个世界,我知道没有人能来救我。”
“于是,我想要紧紧抓住权力,然后,你就因此将我逐出希家。”
“你可真是个伟大的希家家主,大义灭亲,谁能有你正义啊?你现在说我敏感,哈哈,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所以,后来的希修成了一个标准的政客。
政客的基本素养就是:没有对错,没有是非,没有正义和邪恶,有的,只有永远的利益。
白水希家家主放任希修如此无礼,他这一辈子总想要循礼。
可到头来,却落得妻离子散。
如果希修能够原谅他,哪怕再做更过分的事情,白水希家家主也能接受。
他声音微涩:“修儿,我当初并不想逐你出希家,我给你下了几次令,我也修了许多书信给你,让你收手,你都没有。”
他道:“你操纵凡间之事,更换凡间帝王,使得王室夺嫡,掀起兵祸,这些杀孽,最后都会算在你的头上。”
白水希家家主道:“如若我不逐你出希家,不让你付出代价,不了解这一场因果,你的修习之路,只怕险之又险。”
希修冷冷道:“我不怕,修习不过是与天争与人争,我何必要怕别人朝我算因果?何况,你现在仿佛是为了我一样,当初你是如何说我不成器的,你都忘记了吧!”
希修和白水希家家主之间的隔阂太深,误会太多,这些误会夹杂着真相假相,已经过于错综复杂。
哪怕是现在白水希家家主受伤至此,希修也不会有半分怜悯。
他眼里,确然没有一个儿子看父亲应该有的温度了。
父亲这个身份,承载的该是支撑起一个家庭的肩膀,应该具备和母亲风霜与共、怜爱幼子的品德。
这才是父亲。
否则……难道清芷道君还寻不到一个男人生孩子吗?
在希修看来,白水希家家主让他的母亲孤独死去在前、不教养自己、甚至将自己逐出希家,连一丝情面也不留在后。
这样的人,算什么父亲?!
他不想再多言了。
希修腾地站起来,他说:“我们的交易照旧,你现在需要春秋造化笔来改文天书的预言,我刚才来昆仑山的路上,见到昆仑山烈火熊熊,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无论是什么变故,春秋造化笔都可以拉回来。”
希修道:“妖族人族魔族都不想昆仑山灵脉被毁,我定然是真心和你合作,可是,同我母亲的冤屈比起来,这天下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希家家主痛惜地看着希修。
他不是痛惜希修对他的无情,而是痛惜希修能将这样重要的事拿来作威胁他的筹码。
这个孩子,已经彻底抛却了心中的仁义,他的确成了再标准不过的政客。
希家家主:“我……答应你的要求。”
希修:“好,那你现在先手书一封,而后以希家家主的名义,送达各宗门案上,朝天下告罪。等此事一了,你再自戕,当你自戕之后,我即刻交出春秋造化笔,绝无半刻犹豫。”
希云忍不下去,想要阻止希修和希家家主。
在她看来,希家家主固然有错,但这错,也不至于到了要他命的地步。
希家家主做了一辈子的好事,难道只因为做了一件不周到的事,就要了他的性命吗?
那么,生活在这红尘俗世的人魔妖们,该死多少才算正确?
希云想阻止,却被希衡挡住了。
希云虽不明就里,还是无条件信任希衡,没再出头。
山水楼阁中呈现前所未有的沉闷,风变得凝结,空气变得滞涩,就连窗上的木头也变得失却了纹理色泽,变得呆板死气。
希家家主将画着妻子面容的宣纸收好,重新拿出新纸,研好笔墨,在纸上提笔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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