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学明早已经软成了一团泥,倒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呼呼地睡着了。
张东峰喝酒有个特点,只要不是特别醉,他根本就没法睡觉。
完全喝醉了,张嘴一吐,吐完倒头便睡。
就在醉了又吐不掉的情况下,他的大脑仿佛被旋紧了一样,越走越快,一秒也停不下来。
一闭眼,眼前便不断地旋转。随着旋转,胃里也开始难受起来。为了减少这难受,干脆还是努力地睁着眼。
车子快到平江时,他看了看手机。
下午那条短信,里面居然写着一句很让张东峰吃惊的话:上次找你的事你不给办,把我送你的十万元还回来,否则……你等着瞧。
“这……”张东峰又仔细看了一遍,真真实实地写着,一点也没错。
只是这个号码是他所不熟悉的,短信也没有称呼。
他首先是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谁曾经送过他十万元呢?好像没有。
无论是在海天市的江东县,还是到平江区来挂职,张东峰给自己定了一个死杠子:正常的礼尚往来,不要过分拒绝,但是现金数额太大的,则一概不收。
方远途曾经给他送过一个大信封,他就及时地交到了区纪委的廉政账户上。
要说这一年来,这方面来往得多一点的,无非是范学明。
范学明今天下午一直和他在一起,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况且,自已没有收过范学明十万元,另外,今天自已还贴着脸去帮他办事,于情于理,范学明不会这样做。
那么,会是谁呢?
明明就是无中生有!
或者是恐吓?
甚至是敲诈?
也许是发错短信了。
从没有称呼这一点看,发错的可能性很大。
这个号码也陌生,没有落款,说明发信人和收信人应该是十分熟悉的,至少对这个号码是十分熟悉的。
不然的话,发这样的短信,意义何在?纯属开玩笑,不至于吧?谁会拿这样的事情来玩笑呢?
汽车下了高速。
范学明也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懵懂地说道:“张书记,晚上请你唱歌吧?好久没听张书记的歌声了。我找几个小丫头过来,好好陪陪张书记。”
张东峰没有做声。
范学明又说道:“当然,张书记放心,我不会请那个……她是林区长的人,我不会请,我给张书记找个更好的。”
“酒喝多了,别再乱说了。我晚上也要休息。”张东峰让汽车直接送他到平江山庄。
范学明依旧嘟囔着,张东峰下了车,往房间里走去。
刚到门口,手机响了,竟然是林远辉的,这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张书记,在平江吧?”林远辉问道,声音里显然有些酒意。
张东峰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在,刚从外面回来,在山庄这边。”
“那好,我马上来接你。等着,十分钟,就十分钟。”林远辉说着,电话就挂了。
张东峰站在门前,把钥匙又放进了包里。
刚才,他本来想回绝的,但是,转念一想,林远辉既然给他打电话,也是揣摩过的。
或许在他打电话之前,已经有人告诉他,张东峰刚回到平江山庄。
特别是在平江山庄,哪里还有什么隐私?
特别是一个区长,要想了解得更多情况,还是很容易的。
明处的眼睛容易发现,处于暗处的眼睛,可是仕途上最厉害的!
汽车很快就到了,张东峰上车后问司机,林区长在哪里?司机说在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是平江区目前最大的娱乐城,全部是由欧江人投资建设和管理。
娱乐城里面包含着餐饮、宾馆、娱乐和购物。
张东峰又问道:“是不是上面来人了?”
“是的,张书记。听说是省里来了人,所以林区长……”
“啊……”张东峰明白了。
挂职一年来,张东峰最大的一件烦心事,就是担心省里来人。
一开始,省里来人,各部门或者接待的区领导,都请他作陪。
一上桌子,说着说着,都是熟人,张东峰还感到有点风光。
可是到了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管什么人,只要是从省直部门过来的,都请他出席。
他简直成了全陪。陪喝酒、陪唱歌,甚至还得陪胡扯。
渐渐地,他有些烦了。
私下里,他让秘书沈听给有关部门的领导也打了招呼,没有特殊情况,就不要再请他出面了。
这些领导也算知趣,近段时间来,这方面的接待明显少了。
今天晚上,林远辉区长既然出面请了,那么来的这个人可能不是一般的人。
果然,到了难忘今宵一看,竟是自己的高中同学钟向阳。
“哈哈,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阳子!”张东峰握了握钟向阳的手。
钟向阳笑道:“没忘吧。”
张东峰笑道:“当然没忘。只是你……不是在北边吗?怎么回来了?”
“是啊,上个月刚调回来。”钟向阳说着。
区水利局长陈东插话道:“现在是水利厅副总工。”
“啊,混得不错!”张东峰又握了下钟向阳的手。
在高中里,钟向阳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
高中毕业,他居然考到了华东水利大学,毕业后自愿到了北边工作。
后来,高中同学聚会时,他们见过一次。
钟向阳读高中时,话少,什么事都捂着。可是,在上次聚会中,钟向阳不但话多,而且很活跃。
“我到平江来,还是第一次。喝了酒谈到你,居然就在这里。哈哈,陈局长,拿酒来,我得跟张东峰再喝两杯。”钟向阳脸红红的,不知是本身就红,还是灯光映着。
张东峰赶紧说道:“不喝了,不能再喝了。我晚上在市里,也喝了很多。头到现在还发晕。”
“那可不行。咱们得喝二杯!陈局长,拿酒!”
陈局长有点为难,看着张东峰。
张东峰点了点头,啤酒拿上来了。
服务员拿了杯子,正要一个个地斟酒,钟向阳阻拦道:“不要杯子了,太小气!一人一件!”
“你看、你看,阳子,这就不好了。一人一件,你行,我可是不行!”张东峰说的是真话,一人一件,他肯定受不了。
肚子里的白酒还在燃烧着,再上来冰冷的啤酒,岂不要人……
钟向阳已经拿着瓶子,打开,直接放在张东峰的面前,然后自己也打开一瓶,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往下喝。
大家听见他喝酒的声音,再停下时,一瓶酒已经干了。
他亮了亮瓶说道:“我在北边时就这么喝!来就来点真格的。酒嘛,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东峰,来吧!”
张东峰有些无奈地强喝下了这瓶酒,不过,心里对钟向阳没有了好感。
于是喝完后,就找个借口直接走了。
回到房间,张东峰接到齐格的电话。
齐格说开达的干部们在民主推荐时推荐了他,要他留下来当县长,他想听听张东峰的意见,留,还是不留。
不留。”张东峰只说了两个字。
齐格问:“那留呢?”
“留总得有目的吧。在开达当县长有什么好?家里还有生病的孩子,我认为你没有选择,只有不留。”张东峰说得果断,齐格接话道:“我也是这么认为。谢谢了。”
放下电话,张东峰实实在在地想了一会儿。
齐格在开县达,居然真的搞得那么有特色了?
干部们居然在民主推荐时,把一个挂职副书记推荐了出来。
在这里面,要么就是一些人别有用心,矛盾太大,找齐格来搪塞;要么就是齐格确实得到了大部分干部的依赖。
开达县是个山区县,大家说山区人实心,一旦跟你好,走遍天涯海角,也不死心。张东峰也了解过开达县,这个地方虽然整体不发达,但是干部们并不穷。
矿业支撑着开达县的经济,也造就了开达县畸形的繁荣。
在这种畸形繁荣的背后,直接的后果就是这个地方这么多年来,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新闻。
有干部腐败被抓的,有花边新闻出人命案的,更有时不时会发生一起矿难。
齐格到开达县的一年,几乎赶上了一半。
张东峰有时都替他担心,这么个老实厚道的人,在开达县那么畸形的繁荣里面,是不是能经得住?挺得住?守得住?
不过,齐格打电话来征求他的意见,恰恰说明了齐格心有所动。
对于这一点,张东峰来挂职那一天开始,就打定了决心:挂职只是一种手段。
对于每一个挂职的人来说,都应该很明白,不然,下来干什么?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并不短,放在区里,真的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来?真要干事,两年的时间确实太短了。
张东峰也不是不想干事。
可是干每件事之前,他都得好好地进行权衡,这事我能不能干?能不能干好?
特别是现在,挂职已经过了一年,马上又是春节,过了年,就等于挂职生活结束了。
以前在挂职过的同志告诉他,这后半年你可不能再待在区里,你得在上面活动。为什么活动?还不简单。你不活动,回来能有好位子?没好位子,回来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那么这两年的挂职,岂不是失败?
第二天,上班,沈听进来说道:“张书记,会议要开始了,其他的人都到齐了。”
张东峰说道:“我马上就去。”
这是一个小范围的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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