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铁锅里的菜传出焦味。
阮氏闻到味道越来越浓,直接在火堆上泼了一勺水进去。
屋子里顿时弥漫着呛人的烟味。
云皎月轻咳了几声从厨房退出来,阮氏也用手扇着缭绕的白烟,出了厨房。
想到今日就有家仆伺候了。
打料就饿一顿先,下午再进食。
阮氏跟在云皎月后头,“好孩子,刚刚你说要在生意场上,多多提拔你姑父。”
“你是打算怎么拉扯陈家一把?”
云皎月在来陈家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一套商业结盟的法子。
陈家老本行干的是瓷器产业和制香产业。
阮氏掌家的时候,青州瓷器业商户的烧窑方式,都从柴烧转变为了煤烧。
青州正好煤炭资源优越,那时州内的民间瓷器产业如同雨后春笋般,呈现出爆发式的发展。
这就决定了,瓷器业的竞争力变大。
因此,阮氏就避开了瓷器业的竞争,主体经营制香。
后来阮氏的老旧品味被年轻品味所淘汰,陈家的制香产业也逐渐没落。
陈富接手陈家后,想将搁浅的瓷器行业振兴。
于是偏向于主经营瓷器。
可惜前期耗资巨大,审美和烧窑技术却没有提升,以至于陈家彻底被踢出青州富户行列。
总的来说,想要拉扯一把陈家,得将他们的制香业和瓷器业救活。
“姑奶奶,青州虽然没有朝廷指定的官窑,但民窑却不少。”
“陈家不再是青州瓷器大家的原因,除去青州博山八陡、窑广、北岭、万山等地窑业兴起,最重要的原因,莫过于瓷器种类太过于平常。”
听到这里,陈富心里不大服气。
他庆幸云皎月肯动用祁家来帮陈家没错,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跑来指点生意也太不靠谱!
皱眉道,“怎么就瓷器种类平常了?”
“我们陈家的瓷窑,种类堪称是青州城里最多的商户了!”
字里行间都是不满,“无论是前朝兴起的青瓷还是白瓷,我们陈家都有涉猎!”
“而且连黑釉器都有油滴釉、仿兔毫黑釉、黑釉铁斑、黑釉白线等等这种品类。”
“不仅如此,满青州城,皎月你不妨看看,有哪家瓷器商户和我们陈家一样,能做出数百年之前的瓷器款式!”
陈富挺直腰杆子,神情自豪,“可以说,我们家的瓷器种类应有尽有!”
“完全可以满足所有人群对瓷器的喜好!”
云皎月知道陈富说的,数百年之前的瓷器款式指的是什么。
前些年陈富送了自家烧的一尊黄绿彩炉给祁老夫人当寿礼,本意是想博得祁长瑾奶奶的欢心。
好让祁家多和陈家合作。
祁老夫人不懂瓷器,听哪个半吊子说,这是前朝的古董。
好一阵子将这个瓷器当成宝贝,还送给了青州官员夫人。
后来才知道,这是陈家烧制的瓷器。
祁老夫人丢了脸气得不行,不光不允许陈家以后再来给她祝寿,甚至还重重责罚了原身!
“姑父。”
云皎月叹气摇头,将陈富对自己的抗议,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停下走路的步伐,转身望向这个姑父。
云淡风轻挑眉,“姑父有没有发现,无论你所说的黑釉器,还是青瓷白瓷,甚至是你说的复刻前朝古董。”
“它们都是前朝的烧窑技术,是烂大街的瓷器!”
“青州城里,难道就只有陈家能做出这种烧窑品类吗?”
陈富被云皎月的逼问得无话可说。
愣在原地,耷拉着肩膀。
沮丧道,“我也不想只做那些瓷器,可创新烧窑技术谈何容易?”
云皎月深邃双眸炯炯有神,泛着光彩。
语重心长道,“物以稀为贵。前朝瓷器为何放在现在,会奇货可居?”
“那是因为数百年前的瓷器,对于现在来说稀少。它可贵的不是烧窑技术,而是历史时间的沉淀。”
“所以,姑父就算将前朝瓷器复刻得再完美细致,也改变不了它是个赝品的事实!”
怕陈富还一副沉浸在自己有多厉害的虚假梦幻中。
云皎月犀利落下一句,“赝品,换言之,就是不值钱的东西。”
陈富脸上神情略显局促,双手没地方放。
先是垂在身侧,用手握了握拳头。又放在身后,不断双手摩挲着指尖。
被云皎月道破陈家瓷器业发展不好的原因后。
他对这个侄女高看了几分。
云皎月察觉出陈富对她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
不再是先前的仰望势高者,更不再是谈论瓷业时,轻视后辈的架势。
沉思道,“皎月,依你看,我们陈家要如何才能重回以前的富商行业?”
云皎月开诚布公,“我认为,得创新,不能一味守业故步自封。”
竖起手掌,伸出五个手指头,“姑父,我能让陈家跻身青州前五富户的位置。”
“但目前陈家手底下的所有产业,瓷器也好制香也罢,我都要分一半!”
“自然,拿到一半产业后,我会给你们新瓷器的制作方法,外加新种类的制香秘方。以后盈利也五五分成。”
补充道,“要是姑父和姑奶奶愿意,我们就去官府做个公证。”
云皎月想得很明白,她不满足于泽州大荒县那一块的产业。
既然回了青州一趟,再如何也得扩充她的商业地图。
阮氏算盘打得叮当响,她既想要云皎月嘴里的新瓷器制作方法,也想要制香秘方。
但她根本不愿意,把陈家一半的产业给云皎月!
“皎月,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实心眼儿。”
阮氏不高兴了,“陈家的产业到底是你姑爷爷一手做起来的。”
“你就算是要看在你早逝的姑爷爷份上,也不能从我们陈家抢走产业啊!”
“我看,你要不然就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将你制作瓷器和新香料的方法都交出来。”
云皎月轻轻呵笑,饶有兴致盯着这个奇葩姑奶奶。
她又不是非要收购陈家不可。
青州瓷窑数不胜数,她大可以换一家瓷窑收购。
双眼冷冷眯住,拿捏住阮氏。
“姑奶奶,所谓亲戚一场,是我看拿你们当亲戚,我们才是亲戚。”
嘲讽笑道,“我要是不拿你们当亲戚,这门亲戚,你觉得还能做得成?”
指出,“姑父休了我姑姑,这事情过了明路,盖过官府公章。”
“是就算姑父昨夜偷拿休书,也不能更改的事情!”
慵懒威胁,“陈家和云家的婚事,能不能再作数,就看姑姑和姑父要怎么选择了。”
陈富心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他咽了咽口水,他本来是打算贿赂官府官员,将官府盖章的休书记录抹去。
就是今天去了库房,发现竟然连贿赂的银两都不够了!
陈富不愿意得罪云皎月,弱弱问道,“皎月,抛开你姑姑的关系不说。”
“收购陈家一半产业和五五分成的事情,就真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云皎月摇摇头。
陈富皱着眉头,“是没有余地的意思?”
云皎月耐着性子说话,“是抛不开云凤儿这层关系,外加没有余地的意思。”
目光幽深盯着陈富,“陈家瓷窑和制香坊,我其实并没有看上。”
“我大可以自己开个瓷窑。”
“选择你们陈家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陈家和云家有过姻亲关系。外加我几日后会去京都,开瓷窑倒不如买一半的瓷窑。既然要买瓷窑,那不如就再买一半的制香坊。”
陈富心里拔凉,还以为自己的产业,有能够让云皎月非要拿下的理由。
开始懊恼自家不争气。
要是有过人之处,也就能和云皎月讨价还价做生意了。
云皎月灿若星辰的眼眸闪着细碎光泽。
已经没有什么耐心。
笑道,“姑奶奶,姑父。我不想让姑姑好过的法子,有许多种。”
“你们是最现成能折腾她的人没错,但……我不是非你们陈家不可。”
唇角笑意温和,眉眼弯弯,“所以要不要去官府公证,姑父心里有主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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