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在陆振亭家院门口停下，陆振亭蹦下车过去开了大门。
院子不小，里面是间砖瓦房，看起来年头也不短了。
强子把姜棠抱下来放在轮椅上，推进了院子。
刚一进去就有条狗窜了出来，扒着强子的腿疯狂摇尾巴。
一只小土狗，还不大，哼唧哼唧。
强子用腿把它卷到一边去，“来陌生人了都不知道叫唤，要你有何用？”
院里还有两只小山羊，也挺小的，看见回来人了开始咩咩叫，再一转头，不远处的木架子上有两只小猫在打盹。
姜棠突然就笑了，他之前着急回来，说家里养的小畜生要照顾，原以为他只是顺嘴胡诌，没想到家里还真有这许多畜生。
这日子也怪不得陆振亭想念，确实不错。
院墙不高，隔壁大娘怀里端着簸箕，扯着嗓子，“老二回来了，哎哟，这次出门时间可有点久。”
对方视线落在姜棠身上，顿了顿，什么都没问，“小姑娘长得真俊啊。”
强子帮忙把姜棠推进屋子里，房子外边看着不怎么样，屋子里倒是整洁干净，该有的都有。
里面三个房间，其中一个空着，有个木板床，挨着窗户，姜棠一转头就看到房子还有个后院。
她凑近窗户，眉头皱着，“那是什么？”
后院也建了个小房子，四四方方，面积不大，但是没有窗户，也不知如何通风。
强子瞥了一眼，“那个是仓库，放一些东西的。”
姜棠点点头，又盯着那小房子看了一会儿，也就没当回事儿。
强子惦记他闺女，把姜棠安顿好就走了。
姜棠被颠的难受，把窗帘拉上，躺下来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觉。
醒来是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应该是邻居的，跟陆振亭说这狗多难养，那羊天天叫，还有那猫上窜下跳不见个猫影。
陆振亭笑着，“麻烦你们了。”
对方也跟着笑，“不麻烦，不麻烦，就是怕你回来看见它们没长胖，还以为我们没照顾好。”
陆振亭说，“它们什么德行我清楚，不会的。”
邻居邀他去家里吃饭，陆振亭说，“不了不了，我侄女行动不方便，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在家里随便做一口就行。”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又传来了强子的声音，嘻嘻哈哈。
没一会儿房门被打开，强子抱着个小姑娘进来了。
小姑娘还在襁褓里，强子过来给她看，“快给你看看，这是我闺女。”
姜棠一愣，“这么小。”
强子长得人高马大，小孩子在他怀里小小一团。
她凑着身子过去，小家伙在睡觉，跟照片里完全不一样，白嫩了很多，睫毛翻翻。
姜棠被吓了一跳，“好小啊。”
强子把孩子放在床上，将小被子打开，小姑娘穿的毛绒绒，被子刚解开，她就开始勾着小脚扭身子。
也不知怎么，姜棠心里一软，伸手去摸她的脸，“哎呀，这么软。”
强子的老婆也来了，是个胖胖的女人，个子不高，头发挽在后边，眼神落在老公和孩子身上，满脸笑意。
等了一会儿她过来，应该也是知道了姜棠的身份，就问她，“你要抱一下孩子吗？”
姜棠被吓够呛，连连摆手拒绝，“不要不要。”
她摸一下都害怕，那小家伙脸蛋又软又嫩，她都怕给碰破了。
女人把孩子抱起来，尝试的递给她，“抱报一下看看嘛。”
姜棠身子都僵了，小家伙在她怀里突然睁开眼，眼睛黑溜溜，不哭也不闹，就是身子来回扭。
强子笑起来，“我第一次抱孩子的时候也是吓得不敢动，现在就习惯了。”
姜棠抱了一会儿，还是把孩子还给了他，不过视线却没有办法从小家伙身上挪开。
陆振亭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等了一会儿进来，把小孩子接了过去，说，“阿沉之前说过想要孩子，不知道你们俩为什么没生。”
姜棠脸上不自觉挂起的笑意慢慢的退了下去。
他是想要孩子，是她不想要。
又或许可以说，没缘分吧。
后来两个人一直没做措施，但孩子始终没来，但凡有孩子，她跟陆沉应该都走不到这个局面。
所以有些事情应该也是注定的，注定不应该在一起的人最终要分开。
晚饭是在陆振亭家吃的，强子带着老婆在这儿蹭的饭。
陆振亭在方城的时候西装革履，但回到家里，外面的衣服一脱，换上一身干净布衣，又变成另一副模样。
他做饭的手艺还不错，炒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
等着饭菜上桌，陆振亭的电话响了。
他刚坐下来，看了一眼屏幕，又抬眼看看轮椅上的姜棠。
只这一眼姜棠便明白电话那边的人是谁。
她没说话，拿过自己的筷子和碗，自顾自的吃饭。
强子感觉到不对，凑过去瞟了瞟，然后说，“没事，接吧，姜小姐不出声就行。”
他这么说了，陆振亭也就把电话接了，“怎么了？”
那边是陆沉，他说，“没什么要紧事儿，问你到家了吗？”
前两天陆沉也给陆振亭打了电话，他说他在路上，带着强子走走看看。
他没撒谎，只不过也没说全部的实话。
陆振亭说到了，正在吃饭，那边的陆沉就哦了一声，“行吧，我也就是问问。”
随后他说，“那你今天先休息，等明天我再打给你，陆家这边……”
他话还没说完，里面就隐隐的传出别人的声音，“阿沉。”
姜棠吃饭的动作一停，虽然那声音不大，可她听的真切，那是姜宁的声音。
隔了几秒，又听到那人说，“我腿疼的厉害，你能不能带我去医院？”
可能是真的疼，那声音都染了哭腔。
陆沉没回应，而是继续对着这边，“陆家这边有些事情，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再打给你。”
陆振亭故意不挂电话，问他，“那边是姜棠？她腿还没好？”
陆沉说，“快了。”
陆振亭嗯一声，“她伤的不重，按理说不至于现在还疼。”
陆沉不想解释那么多，“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处理。”
随后那边才挂了电话。
饭桌上很安静，强子看看姜棠，又去看陆振亭。
陆振亭把手机收起来，拿起筷子，“想问什么直接问。”
强子干笑两声，“阿沉挺精明的人，怎么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陆振亭低头吃饭，“谁知道呢。”
他抬手去夹菜，无意中又补了一句，“或许这个更称心，心里高兴，便也就不往别处想。”
强子似乎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还很赞同的点点头，“好像是这样。”
姜棠只当没听到俩人说的话，安安静静的把饭吃了，然后回到房间去看小家伙。
小姑娘被放在她的床上，身边没人也不闹，蹬着小脚丫吃着小手，偶尔咿咿呀呀发出个动静。
轮椅停在床边，姜棠看着她，可似乎看的又不是她。
……
另一边陆沉把手机放下，转头看门口轮椅上的姜宁。
姜宁身子坐的并不板正，斜歪在轮椅上，一只手按着受伤的那条腿，看样子是真难受。
陆沉表情平淡，慢慢悠悠地起身走到她面前，“疼才正常。”
姜宁艰难的抬头，因为疼痛，小脸煞白，眼底带着水光。
她说，“我知道你为什么留我到现在，也知道你为什么不把真相戳破，你是想着有一天姜棠还会回来，你要把这个位置给她留着。”
她缓了口气，“可你要知道，若我的腿废了，将来跛了，跟她可就对不上了，她若想回归，你总不能让她装半辈子的瘸子。”
很好，这番话一出口，都不需要姜宁卖惨，陆沉直接就让步了。
最后姜宁被送去了医院。
大晚上，去了急诊，拍了片，医生在电脑查看一番，说是骨头长错位了。
应该是之前摔的那一跤导致的，骨头错了位，现在有些地方长合，这么下去真的会跛，需要重新动个手术，将闭合的地方打开，重新结合回正确的位置。
姜宁脸色都是白的，垂着视线捏着衣摆，嘴唇抖着却说不出话。
陆沉握住她的手，表情温柔，“那就安排手术吧。”
他还安抚姜宁，“别怕，只是睡一觉就好了，我陪着你。”
姜宁哪里有余地拒绝，当晚就住进了医院，说是第二天就能安排手术。
在病房里，姜宁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陆沉就站在窗口，病房里不允许抽烟，可他还是点了一支。
窗户开了一小条缝，他把烟从缝隙伸出去，偶尔吸一口。
等了一会儿，姜宁转头看向陆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说，“原本要嫁你的是我。”
陆沉磕了磕烟灰，“我知道。”
他没发火，也就让姜宁的胆子大了一些，她问，“什么时候知道的？一开始？”
怎么可能是一开始，若一开始他就知道那是姜棠，怎么也不会对她态度那么恶劣。
陆沉又吸了口烟，把烟按在了窗台上。
姜宁原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突然听到他说，“在我做了很多伤害她的事情后，才发现我认错人了。”
察觉出不对劲儿，是从开车开始。
在那之前他从来没想过穆长颂有那个狗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来这招。
姜宁深呼吸一口气，“你知道那不是我，所以就喜欢她了吗？”
这话问的陆沉眉头一皱，几秒钟后他转过身来背靠窗台，“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是不是你，都与我喜不喜欢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因为喜欢，所以喜欢。
说实话在得知姜棠并非姜宁之后，他只是开始反思自己做下的那些事儿。
一开始是内疚，但他这人算不得有良心，内疚感转瞬也就过了。
姜棠是为了钱，所以受这些也并不算委屈。
后来是好奇，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够承受他给的那些羞辱，还面不改色。
好奇心驱使他一点点靠近姜棠，驱使他更多的观察她，想更了解她。
然后慢慢的，也就喜欢了，要他说出个具体的时间，他想不出来。
姜宁将视线收回去，继续盯着天花板，但是她的话没停，“如果是我嫁给你呢，如果最开始我没任性逃走，跟在你身边呢。”
陆沉听她说这个，没忍住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是你，兴许我早把你踹了。”
他抬脚到陪护床那边坐下，“你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我不喜欢你，第一眼就很厌恶。”
这话说的不客气，弄的姜宁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
几秒钟后她自己也笑了，“是这样啊。”
俩人再没说话，陆沉靠着陪护床，敛下眸色，没什么表情。
等着时间差不多，陆沉也就打算躺下来了。
结果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陆年打过来的。
陆沉接了，听了几秒又坐起身，“行，我现在过去。”
拿起外套穿上，看样子他马上要出门。
姜宁一着急，叫住他，“陆沉。”
陆沉停下脚步，姜宁说，“你不在这里，能不能给我叫个护工？”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陆沉说，“真当你自己还是穆家小姐，哪那么矫情？”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多一眼都没看她。
陆沉并没从医院离开，他只是去了急诊室。
陆年就在那边，看到他赶紧迎过来，“你不是认识副院长么，问问他有没有相熟的主任医生，过来赶紧帮我爸看看。”
“怎么了？”陆沉问，“你爸受伤了？”
陆年说，“被捅了。”
陆沉一挑眉，听他补充，“被那女的他哥。”
那女的，陆振光的小老婆。
最近因为开公司赔个底儿掉的事儿，那边一大家子都不太平，想让陆振光再掏钱出去给他们擦屁股。
陆振光不同意，那家子人天天闹腾来闹腾去。
陆沉问，“严重？”
陆年也不清楚，“不知道，我爸给我打了电话，我过去的时候他在地上躺着，身上全是血，肚子上被捅了两刀，但具体伤成什么样医生还没说。”
好消息，陆沉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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