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安手肘支在餐桌上，托着脸，看着程莲霜，“确实没相处过多久。”
她神色平淡，“因为也没在一起生活多久，所以挺正常。”
满打满算，她回到顾家还不到一年，也只在顾家生活了几个月。
那几个月中俩人也没什么私下的相处，若不是挂着一层母女关系，她们俩也就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点点。
程莲霜被她说的有点难受，赶紧将身子半转过去，抬手用袖子抹了下脸，“是啊，都没在一起生活多久。”
她缓了口气，“其实我……”
顾念安站起了身，“我去看看小猫。”
程莲霜的话一下子打住，她扭过头来看顾念安，眼眶有些泛红。
顾念安走了几步，犹豫一下又停了，转头看程莲霜，“你没必要总是那么自责，过往种种，其实我都不在意了。”
又或者说她没在意过。
她本就不喜欢在别人身上投注期待，尤其又是顾家的人。
江之行在房间，顾念安抱着小猫进去，见他正在发信息。
她凑过去想看，江之行看了她一眼，赶紧把手机屏幕朝下扣住，“不给看。”
“为什么？”顾念安抬眼看他，倒是没怀疑别的，眼里只有奇怪。
江之行想了想就笑了，“在和小姑娘调情，被你看到岂不是糟了。”
顾念安一下子瞪了下眼睛，松开了小猫，双手去掐他脖子，做出恶狠狠的表情来，“再说一句我听听。”
江之行闷声笑，揽着她倒在床上，“我错了，原谅我这一回。”
卧室门是关着的，顾念安胆子稍微大一点，一个翻身骑在他身上，还掐着他的脖子，“一次也不行。”
江之行捏着她的腰，还是笑着，“好好好，知道了。”
他手机放在了一旁，顾念安直接拿过来，她知道开屏密码，直接打开。
入眼是微信的聊天界面，一眼就能扫到内容。
没什么了不得的，是江之行在叮嘱手下把地方好好收拾一下，说一会儿带她过去，怕把她吓到。
顾念安放下了手机，顺势趴下身子，整个人罗在他身上。
她一下一下的亲着江之行的唇角，“我没那么胆小。”
江之行一伸手扣着她的后脑，直接亲了上去，唇齿相磨的空隙，他含糊的话语渡了过来，“有多胆大？”
顾念安赶紧扭着身子躲了躲，脸红的透透，“你怎么……”
这就有感觉啊。
程莲霜在外边炒菜，江之行不可能真的做点什么，只抱着她一会，舒缓下来，就带着她出去了。
等做好饭，程莲霜开了一瓶酒。
她只给自己倒了一杯，“对不起的话真的说了太多遍，再说下去我自己也觉得腻歪。”
她举了举杯子，“都在酒里了。”
说完她一仰头把杯中酒干了。
顾念安手边有杯温水，她一会要去看顾念琪，没办法喝酒，就端了杯子，“晚一点我还要出门，抱歉，只能喝水。”
程莲霜不在意这些，就点点头，“没事没事。”
吃饭的时候聊了一下顾方全的事，江之行也找人查了一下，很明确的告诉程莲霜，顾方全这种情况是要判刑的。
一听他说这个，程莲霜龇牙咧嘴，“狗东西，连累的我家阿锦以后考公都不行了。”
顾念安开口安抚她，“阿锦应该也没想考公，之前我跟他聊过，他毕业就会出来工作。”
程莲霜面上稍有些复杂，“你别看我跟你爸离婚的时候，你爸把手里的股份给他了，可你爷爷那个人向来抠搜，流到外边的股份并不多，那几家一个个跟饿狼似的，你爸手里根本就没分到多少，现在你爸也没了，他们更是不拿阿锦当回事儿，阿锦毕业之后应该是回不了自家公司，考公其实才是最稳妥的。”
顾念安跟江之行对视一眼，看来顾念锦没跟程莲霜说股份的事儿。
不过也能理解，顾念锦性子也稳当，现在股份还没全收到手里，没有个定数，也就不能过早说。
程莲霜性子并不沉稳，提前跟她说，若是最后没能如愿，她的失望可是要成倍的翻涨。
于是这俩人也就不说了，只劝她别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世上没什么路是死的，只要肯走，总是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等吃过饭，江之行和顾念安也就出门了，还顺路把程莲霜送回了酒店。
在酒店门口下车，程莲霜喝的有点微醺，回头看向车子里，说话比平时慢了半拍，“我明天再去趟医院，吓唬吓唬那臭不要脸的玩意儿，然后就走了。”
她说，“看到他们俩的下场这么惨，我就安心了，估计你爸这个案子一时半会儿判不了，我就不在这浪费太长的时间。”
顾念安点点头，“行吧，那你走之前联系我，明天送你去机场。”
程莲霜笑了笑没说话，冲他们摆手。
江之行将车子开出去，并不是回家的路，而是要带顾念安去看顾念琪。
顾念安靠着椅背，“她有说什么吗？”
她问的自然是顾念琪。
江之行想了想，“说的倒是挺多，但是没什么有用的，而且也不好听，就不跟你复述了。”
顾念安缓慢的点头，不好听，那她也就能猜到说的到底是什么。
车子开到远郊的地方，停在一处类似于仓库的门口。
这边没人看着，只外边的大铁门锁的死紧。
俩人下车过去，江之行拿出钥匙开了门。
铁门生了锈，推开的时候吱吱呀呀，听的顾念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里面有一盏昏黄的小灯，瓦数不够，以至于在外边根本看不出仓库里有亮光。
顾念安跟在江之行身后进去，稍微适应了一下，才看清里面的状况。
里面是空着的，看着像仓库，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存储。
顾念安眯了眯眼，看到了顾念琪。
里边有张小木床，顾念琪此时在上面坐着，脚踝上拴了根铁链。
怪不得不用人看着，也确实不用。
离着她不远的地方有张椅子，上面捆了个人。
那人状态不是很好，很明显是挨了揍的，脸上都是血，衣服上也有。
想来江之行之前身上沾的血迹是他的。
顾念琪状态不是很好，听到声音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一直到顾念安开口叫她，“顾念琪。”
顾念琪抱着双腿，额头抵在膝盖上，几秒钟后慢慢抬头，视线定在顾念安身上，好一会儿没转动。
她的表情是茫然的，似乎没认出她一样。
江之行开口，“吓傻了。”
他说，“有那股狠劲儿，但心理承受能力又不行。”
停顿了几秒，他补了一句，“所以车祸的事情大概率是被古月撺掇的。”
顾念安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要说什么，顾念琪似乎认出她来了，蹭的一下站起身，“安安？你是来救我的吗？”
她脚上的铁链子哗啦啦作响，弄得顾念安心头一颤。
顾念琪有点儿着急，奔着她过来，伸手想拉她，“安安，你快带我走，你把我从这里带出去好不好？”
她说话的时候身子扭着，不敢看向一旁捆在椅子上的男人。
顾念安往后退了一步，但其实也不用退，顾念琪脚上的铁链子长度有限，俩人距离不近，她根本够不到她。
顾念琪很着急，冲她伸着两只手胡乱的抓着，“安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顾念安没理她，而是问江之行，“那个人是谁？”
江之行说，“是她找的中间人，这男的在黑市做交易，那司机就是他找的。”
顾念安明白了，不过开口，“你把他打成这样，留着顾念琪，好像有点反，他只算帮凶，主谋你怎么不收拾？”
顾念琪冲她伸着的手一下子就停了，很显然，她并没有被吓傻，很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她惊恐的看着顾念安，嘴唇抖动的厉害。
顾念安没看她，而是朝着那男人走过去。
男人血糊了一脸，但也还是能看出基本模样。
他上了些年岁，剃着寸头，脸上有道疤。
即便现在他闭着眼垂着头，一副颓丧的模样，可还是能让人看出不好惹的样子。
顾念安捡起一旁的木棍，木棍上都是血。
她没有打人，而是用木棍杵了杵那个男人。
估计是碰到了伤口，男人哼唧了一下后悠悠转醒。
他抬起头，看到顾念安被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是个女人，精神又松懈了下来。
不过紧接着他又看到了旁边的江之行，整个人再度被吓一跳，脚在地上磨蹭，拖着椅子后退了一段。
他话说的含含糊糊，“我只是拿钱办事，你放了我吧，我可以把钱都还给你们……”
这话他应该是说了很多遍了，以至于重复几遍之后，他的声音弱了下去，只嘴唇抖动，没了声响。
顾念安以为自己会怕这种场合，可真的看到了，其实也没什么怕不怕的。
她如今脑子里闪过的片段，全是那天被那辆车拦腰撞上时的场景。
当时车门直接被撞凹了进去，卡住了她的大腿。
车玻璃哗啦一声碎裂，那些碎片迎面朝她扑过来。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大脑提醒她：要完了，要交代在这里了。
后来坐在车上，她还能神色淡淡的跟姜棠提让陆沉打包饭菜的事，似乎很淡定。
可其实事后，她甚至都不怎么敢去想当时的场景。
后怕这种东西，会折磨人很长时间。
所以如今她并不会心疼这两个人。
她只是把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她不会折磨人，所以觉得江之行做到这种程度，她心里就知足了。
也算是报复了回去。
继而她转头再看顾念琪。
顾念琪呆呆的站在原地，见她看过来，身子一个哆嗦。
顾念安朝她走去，江之行赶紧伸手拦着，怕她到了近处被顾念琪伤害。
“没事儿。”顾念安的手搭在江之行的胳膊上，轻轻下压，拂开了。
她朝着顾念琪过去，顾念琪倒是怕，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她全身发抖，几秒钟后才想起开口辩解，“安安，我一开始没想害你的，是古月，是她一直在催着我下决心，我最初，我最初……”
她说到这里倒是不抖了，只神色有些恍惚，眼泪落了下来。
一旁的江之行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天应酬完在会所门口，顾念琪找了过去，那时候古月应该找上她了。
只不过她胆子没那么大，还没有做决定。
所以她去找他，可能是想再争取争取。
那天她没能如愿，算是一气之下，最后做了配合古月的决定。
顾念琪看着江之行，“我那天，其实是有提醒你的。”
江之行眉头拧了一下，“什么？”
顾念琪抬手捂着脸，慢慢的蹲下身子去，哭出了声音来，“我那天说过的啊，我说我会对安安动手的。”
江之行思虑了好半晌，才隐隐的有这个印象。
他那天喝了酒，加上不太愿意搭理她，她说的话他都自动忽略了。
似乎是真有那么一句，她说，“我那么小心眼，你就不怕我对安安动手？”
他没把这话当回事儿，顾念琪当时双脚不利索，在他眼里就是个废物，觉得她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她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一地狗毛，哪有那个能力再来给他和顾念安添堵。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半路会来了个古月。
其实江之行也是懊恼的，他应该早做防备，在那天看到顾念琪和古月出现在同一个公园里，就应该防备起来的。
顾念安垂着视线看她，等她哭声弱了一些才开口，“我有给你妈打电话，问你的下落。”
顾念琪一愣，赶紧抬头看她，一脸的希冀。
顾念安觉得好笑，她应该以为二夫人知道她不见了，会担心会寻找吧。
她说，“你妈知道我出了车祸，也猜到了可能跟你有关，她说你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种事情不要连累他们。”
顾念琪眨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还笑了，“是啊，他们就应该是这样的反应，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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