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之快
“关允,一佳,我祝福你们!”
谁也没有想到,让人千担心万担忧的夏莱,醒来会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的是,夏莱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却是祝福关允和金一佳!
关允和金一佳呆立当场。
是,关允和金一佳刚才确实是举止亲昵,不过也可以理解,两个患难与共的年轻人,在无助的时候,互相依靠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按说以夏莱对关允的了解以及她和金一佳的感情,她不应该第一句话就如此绝情。
偏偏夏莱平静地说出了祝福关允和金一佳的话,既不是气话,也不是恨话,虽然语气是漠然之中透露出绝情,但她眼神之中的冷静是让人绝望的陌生。
“夏莱,你……”关允弯下腰,轻轻扶起夏莱,将枕头放到她的后背,让她半坐起来,“你先好好休养,不要胡思乱想。”
本来关允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却被夏莱的一句话生生压了回去,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只是强压心底的悲伤,努力露出笑容:“我和一佳……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关允。”夏莱轻轻摇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也早就想通了。在进取学院被人发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踩中了地雷,还是可以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地雷,也知道暗访的事情,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利用了。当时我万念俱灰,几次想一死了之,但不见你一面,我死不瞑目。还好,最后你和一佳都赶到了,我就想,与其被人抓住要死,而且还有可能被污辱,不如死得清白死得壮烈。如果我一死能让进取学院的黑幕公布于众,能让进取学院的骗局大白于天下,我也死得其所了。”
关允只在意夏莱能否醒来了,却一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夏莱一旦醒来,她手中肯定掌握了大量进取学院的内幕,只要将材料提交上去,以蒋雪松和夏德长的能量,证据在手,还扳不倒一个小小的进取学院?
现在夏莱安然醒来,关允脑中念头一闪,忽然想到了夏莱手中的材料。他本想开口问个清楚,又一想,眼下不是时候,还是不要牵动她的伤心往事才好,就说:“夏莱,你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先好好休息,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夏莱紧紧抓住关允的手,不放他离开:“不,我现在就想说个明白。”她看了看关允,又看了看金一佳,忽然就双泪直流,“我一直很爱你,关允,很爱很爱你,也一直幻想有一天可以当你最美丽的新娘。我一直努力工作,就是想尽早独立起来,拥有自己的一份事业,可以不再被爸爸左右。如果我担任了燕省记者站站长,我就可以建立起自己的人脉,不但能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还能利用手中的新闻资源帮你拓展视野。只可惜,我还是太天真了,以为爸爸不会害我,没想到,爸爸他……他让我调查进取学院,是为了他的政治目的。”
关允紧紧握住夏莱瘦弱无力的手,她的手微凉,也许是她的心也凉了。
一旁的金一佳只是默默地陪夏莱流泪,她想劝夏莱几句,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理解夏莱的心痛,夏莱一直以为夏德长阻止她和关允的爱情,是出于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拳拳之爱,父亲永远爱她而不会害她,却没想到,进取学院的调查,是夏德长想借她的手达到不可以告人的政治目的。
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比最深爱的父亲也要算计自己更让人绝望?夏莱醒了,从深深的梦中醒来了。
夏莱是不幸的,她的不幸在于她有一个既过度爱护她又让她绝望的父亲。夏莱又是幸运的,她的幸运在于她有一个爱她至深的男人。所有的不幸和幸运叠加在了她的身上,她内心的矛盾和不安可想而知。
“我一直很想很想当你最美丽的新娘,但我知道,我终究不是最幸福的那个女人。不管我怎样忍让,也不管我怎么做,爸爸就算同意了我和你的事情,他连我也要利用,到时你也会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我了解你,也了解他,你和他的性格相差太远,你不会屈服在他的指挥之下,他也不会让你脱离他的控制,与其到时候还是没完没了地痛苦,还不如我们就不在一起!”
“以前我常想,也许有一天等我们结婚了,爸爸就会改变对你的成见。在进取学院的时候,我终于想通了,在恋爱的时候,是我夹在你和爸爸之间,如果真结婚了,是你夹在我和爸爸之间。不管我们走到哪一步,爸爸永远是我们之间的障碍!”
“关允,对不起,还是让我做出最后的选择吧。我选择逃离……”
说到最后,夏莱已经泣不成声。
谁能想到,正当关允以为夏莱醒来,他和夏莱之间即将迎来全新的一页时,夏莱却又选择了逃离。人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此,她来了,他不在,他终于来了,她又想要逃。
关允说不出话来,经过进取学院事件,夏莱成熟多了,不再如以前一样单纯如白纸,她对政治也有了鉴别和分析能力。他也必须承认,她对夏德长的分析很到位,对他,也了解得很透彻。他和夏德长之间,确实政见不和理念不同,几乎没有坐而论道的可能。
“夏莱,姨父刚刚已经答应了你和关允的事情……”金一佳急急插话说道,夏莱的毅然决然让她心碎。
“晚了。”夏莱摇摇头,“没出事之前,或许我还以为从此可以过上幸福生活,但现在我知道,除非我不是他的女儿,但我就是他的女儿,这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莱儿,你醒了?”身后传来夏德长一声惊喜的呼唤,“太好了,女儿吉人天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德长来到了夏莱床前,热泪长流:“你可吓死爸爸了,莱儿,都怪爸爸不好,害你差点丢了命。你就是爸爸的命,万一你没了,爸爸也活不下去了……”真情流露时,他也和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没有两样,双手颤抖着将夏莱抱在了怀里。
“爸爸。”夏莱也哭了,“我没事,我没事了。”
父女真情一哭,金一佳也哽咽落泪了,毕竟眼前的父女都是她的亲人。关允却没再流泪,静静地看着夏德长和夏莱的人间亲情,心中却一阵阵悲伤难过,夏莱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在最初的悲喜过后,夏德长第二句话就说:“莱儿,你在进取学院采访到的材料,放到哪里了?”
一句话让关允怫然变色,让金一佳无比愤怒,也让夏莱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中流露出绝望的悲伤,她轻轻推开夏德长:“爸爸,你不问我在进取学院有没有受到侵犯,也不问我感觉哪里不舒服,你只关心你的政治和你的前途……我对你真的完全失望了。”
夏德长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夏莱:“女儿,我知道你没有被侵犯,你身体也检查了好几遍,都没有受伤,医生说只要你能醒来,就是没事了。爸爸不是不关心你,只是急着把害你的坏人绳之以法……”
不等夏德长说完,夏莱摆了摆手:“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她就不再理会夏德长,而是转向关允说道,“关允,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
关允默然无语。
随后医生来了,先是替夏莱检查了身体,确认她基本无虞了,夏德长决定为她转院到京城继续休养。关允和金一佳出了房间,一时相对无言。
回到自己的病房,刘宝家几人已经过来了。刘宝家伤势比关允重,却躺不下来,非要见到关允没事他才肯吃药。现在见到关允了,他才算放了心,就又问关允什么时候可以回孔县。
“关哥,我没事,不用住院了,孔县还有一摊子事情在等着。”
刘宝家还不知道关允现在已经被调入了市委,严格上讲,关允现在已经不是孔县县委办副主任了,但还有工作要交接,关允正要开口说话,冷舒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手机。
“关哥,冷秘书长电话。”
关允伸手接过了电话:“秘书长好,我是关允。”
“关允,身体好些了没有?刚才我已经和夏部长通过电话了,夏莱没事就好,她还需要安心养伤一段时间……”冷岳的声音虽然不徐不疾,却还是透露出一丝迫切之意。
关允明白了冷岳的暗示:“我现在就动身回黄梁市。”
“你还是先直接回孔县办理一下交接手续吧。”冷岳不无暗示地说道,“等你在孔县的工作交接完,市委会派车接你。”
关允一下就听出的冷岳的言外之意,市委派车来接,不是对他的抬爱,是保护伞。莫非黄梁的局势已经紧张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或者是郑天则已经针对他发出了必杀令,他一入黄梁就会有性命之忧?
“就按秘书长的指示办。”冷岳不明说,他也不会多问,就听从了冷岳的安排。
冷岳电话才断,金一佳的电话就又响了。金一佳接听之后,只说了几句就交给了关允,小声说道:“是冷县长,不,冷书记。”
“冷书记。”关允接听电话的一瞬间,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了。
理清
冷枫淡漠的声音传来:“人都没事就好,关允,县里已经派车过去接你了,你随车一起回来,中间别出差错。”
对冷岳,关允不便多问出了什么事情,对冷枫他就得问个清楚。事情已经上升到了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保护之下,证明有人对他有人身威胁了。
“书记,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人想对我不利?”
“黄梁的局势,现在很紧张,达江友一死,有人放话要为达江友报仇,二十万买你的人头。”冷枫嘿嘿一声冷笑,“有人在黄梁张狂惯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以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真想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别看冷枫平常冷面冷言,真遇到大事时,他的冷峻却成了最好的宽慰。想起冷枫沉稳如山的性格,以及他寒冷如刀的话,关允心中一阵温暖:“谢谢书记关心。”
“关允,不用怕,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冷枫只平静地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一句话,让关允心中感慨万千,相比夏德长的关怀,冷枫只需要三个字就可以抵过他的千言万语。
“有我在!”
在大坝内部时,冷枫是一句不带感情色彩的“让我来”,而现在,他依然是一句不带感情色彩的冷冰冰的“有我在”,却让关允心中蓦然升腾起万丈雄心!
是的,现在,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身边有刘宝家三个生死与共的兄弟,身后有老容头这位军师指路,身前还有冷枫这座高山为他遮风挡雨。如此,他还有什么畏惧?
如果说之前在孔县,他是一个人孤独地前行,除了有老容头替他照亮前路之外,只有温琳始终默默地在身边陪他。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除了冷枫对他的爱护之外,还有李逸风对他的认可,冷岳对他的关心,崔同对他的关注,以及蒋雪松对他的器重。现在的他,以一介平民之身牵动各方目光,郑天则就算想置他于死地,也要掂量一下可能引发的不可收拾的严重后果!
好一个郑天则!关允心中愤恨无比,他还没有找郑天则算账,郑天则先是害了夏莱,现在又想黑他,不但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无法无天了。
“准备回孔县。”关允吩咐说道,“一佳,你陪夏莱回京,冷舒、宝家、镔力和李理,和我一起回孔县。”
“我也想去孔县,高效农业的投资,可以提上日程了。”金一佳不仅是放心不下高效农业的投资,也放心不下关允,现在的她,离开关允一刻就心里空空荡荡。
“你先陪夏莱回京,她现在身边需要有人安慰,夏部长……”关允点到为止,不想多说什么。夏德长在夏莱的心目中已经死去,夏德长就算时刻陪在夏莱身边,她心中也是悲凉如秋。
一瞬间金一佳明白了关允所指,点头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我陪夏莱回京,正好回家看看。”
说到回家,关允才想起金一佳一路陪他出生入死,她贵为金家千金,如果让家里知道了,该有多担心她,就说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还是别全告诉家里,省得他们为你担心。”
“嗯。”金一佳听话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风雪一路生死相依的经历,全部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知道关允的坚强和对她的呵护。不过想到夏莱一醒来就要和关允分手的坚决,她心中五味杂陈,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
下午,孔县接关允的车到了,阵势不小,出动三辆车五个人,竟然是县公安局长崔玉强亲自带队。此时金一佳才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将关允悄然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托说了一番,交代关允不要逞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是等等。
随后,夏德长安排的专车也到了。关允送夏莱上车,想拉拉夏莱的手,夏莱却轻轻躲开,只冲他摆了摆手:“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关允,你应该得到更好的幸福。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夏德长也陪同夏莱一同进京,他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胡子也刮了,又换了一身新衣服,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官威又回来了,他和关允握了握手:“等你到黄梁市委报到之后,下一步该怎么进行,再议。”
关允对夏德长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恨,有一些,敬,谈不上。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夏莱的爸爸,就算他贵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路人。
当然,在联手对付黄梁郑姓的问题上,他和夏德长还有共同语言。哪怕夏莱真要离他而去,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和郑天则周旋到底!
郑天则不除,黄梁不宁。
当夏莱的汽车消失在远处,直到连尾灯都看不到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关允忽然感觉遍体生寒。他坚持了四年,也为他带来了一年的孔县沉浮的爱情,难道最后会是这样一个无言的结局?夏莱到底是一时的冲动还是真的做出了决定?
以他对夏莱的了解,夏莱不是当断就断的性格,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她会回心转意。
如果夏莱回心转意了,金一佳又该怎么办?才想到金一佳,关允脑中又想到了温琳如花的容颜,心思再次飘远。
崔玉强陪关允目送夏莱离去,和关允的目光只落在夏莱身上完全不同的是,他一直想和夏德长说上几句话,却苦于没有机会。关允没有为他介绍,夏德长则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让他好不懊恼。
但懊恼也没用,他一个小小的县公安局长,和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相差太远了,哪怕夏德长只和他握一下手说一句话,也足够让他回到孔县吹嘘一番了。
只可惜,谁都没有给他机会。
不过他不怪关允,关允的伤心他也看在眼里,他也年轻过,知道年轻的时候都会为情所困。但尽管关允为情烦恼,也不妨碍他对关允的崇敬,是的,他第一次崇敬一个比他年轻几十岁的年轻人。关允才二十三岁,不但一步迈入了市委,成为万众瞩目的市委第一秘,而且他现在已经成为无数大人物的支点,还有一个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岳父,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幸好他当时慧眼识珠,早就看出了关允并非池中物,一直没有和李永昌一样对关允进行打压,否则他现在别说坐稳公安局长的宝座了,说不定也锒铛入狱了。
官场之上,步步险途,关键时候的一两步就能决定一辈子。崔玉强以前视李永昌为他最崇敬的人,现在他当关允为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
“关主任,不,应该叫关大秘了,我们是不是该动身了?”以前在关允面前,崔玉强还敢托大以老兄自居,现在关允一步登天,成了堂堂的市委第一秘,他不敢再在关允面前有半分姿态了。
“可以走了,辛苦崔局了。”关允神情淡淡,冲崔玉强点了点头,又冲刘宝家几人说道,“宝家,走了。”
“不辛苦,不辛苦。”崔玉强见关允对他一如从前一般随意,心里十分受用,他可是清楚关允在冷枫面前说话的分量,就自告奋勇亲自驾车,“我来开车,关大秘坐后面。”
“别叫我关大秘,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你的关老弟。”
“关老弟,呵呵,好,关老弟就关老弟,老哥领情了。”崔玉强喜不自禁,急忙又吩咐同来的几个警察,务必一路提高警惕,关键时刻宁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领导安全。
领导是谁?当然是指关允了。
冷舒陪关允坐在了崔玉强的车中。
一路上,崔玉强说起了孔县的变化。孔县班子调整之后,平稳过渡,没有激起什么风浪。王车军一死,李永昌隐藏的遗留势力都纷纷浮出水面,向他投诚了。基本上可以说,李永昌在孔县经营了二十余年的根基,在王车军最后的疯狂之下,全部连根拔起。
从此,孔县再无李永昌和王车军的传说。
而农业兴县的战略,在冷枫上任第二天就通过了常委会的讨论,正式成为孔县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的发展方针。不过冷枫虽然推翻了李逸风工业强县的思路,却对李逸风的评价极高,李逸风临走之时在孔县的人事布局,他也原封未动,全部留用。
由此,也让孔县人心大定。
从燕市出发,绕牛城,不经黄梁,一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孔县。一踏入孔县熟悉的土地,关允心中涌起故土难离的情绪,多少次他梦想一飞冲天,逃离孔县的困境,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却又发现,他还是深深地爱着孔县和孔县人。
不过,终究是要离开孔县了,关允知道,是该和孔县有一个了断了。不管是工作上的交接,还是和温琳的感情,以及老妈在黄梁时镇静从容的表现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他都要在离开孔县之前,一一理清。
再回孔县
关允回来的消息一石击起千层浪,迅速在孔县县委大院形成了一股风潮,无数人放下手头工作,纷纷走出办公室,如迎接凯旋的英雄一样迎接关允回归。
无人关心关允经历了什么,也无人知道关允从孔县到黄梁,再从黄梁到燕市,期间走过了怎样的生死劫难的历程,对于基层的官场中人来说,只看重一个结果——升迁!
孔县二十年才出一个李永昌,李永昌倒了,众人都在猜测,到底还要多少年才能出一个超越李永昌的人物?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当答案揭晓时,所有人为之瞠目结舌。既不用三十年,也不用十年,甚至连十天都不用,只在冷枫的县委书记任命下来短短一天后,关允的任命就正式下发——经市委组织部决定,关允同志调任市委办公厅秘书处。
如果说关允的任命还不足以让人联想到他的下一步的话,那么随后师龙飞正式走马上任孔县就明确无误地坐实了之前不少人的猜测。蒋书记的秘书外放,关允同时调入市委办公厅秘书处,两者连在一起解读就是——关允青云直上,要由县委办副主任直接升为市委书记秘书了。
也就是通常被人仰视的整个黄梁最接近市委书记的市委一秘!
二十三岁的市委一秘,几乎就是官场上的神话和传说,却真实地发生在了身边。这让孔县不少人为之惊呼,李永昌用了二十年才达到的高度,关允只用了一年就一举超越。
诚然,关允才是副科的级别,无法和李永昌县委三号的副县级相提并论。但在孔县人眼中,级别再高,也终究只是在孔县的池子里扑腾,而关允却直接迈进了市委大院,跟在了市委书记身边,比起一辈子没有出过孔县的李永昌,不知高明了多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县委大院外面的人议论的只是关允成了市委书记的跟前红人,李永昌得是多大的荣耀,县委大院里面的人却心里有数,关允一入市委,必定前程似锦。过了年关允才二十四岁,而依照惯例,秘书一般比领导差两级,市委书记是正厅,市委一秘就是正科。
关允才提了副科不久,但既然担任了市委一秘,不出三个月必会解决正科。了不得,二十四岁的正科,按今后三年一个台阶上升,岂不是说三十三岁就是副厅了?啧啧,关家祖坟冒青烟了,几百年才出了这样一个人才。
孔县几百年才出了一个关允?
当然,以孔县县委大院一帮人的见识,猜测关允的前程只是基于最基本的认识。关允从副科到正科容易跨越,从正科到副处就是一道关卡,而从正处到副厅,则又是一道更难跨越的天堑。以崔同的天纵之才,再加上崔姓庞大的势力,他才在三十五岁迈入副厅,成为黄梁的官场神话。关允无根无底的草根出身,能打破崔同的传奇?
别人或许出于同乡之情同事之谊,更愿意相信关允一迈进市委,就是一马平川,天下坦途了。哪里知道,黄梁市委的龙门确实金光闪闪,但在市委的龙门之内,黄梁市水深火热,处处潜流暗涌,要将关允卷入其中,撕裂撕碎。
关允一下车,就被人群围住了,人群中,全是热情洋溢的笑脸。关允来者不拒,一一和伸来的手握手,现在的他,几乎成了县委大院之中所有年轻一代的偶像和人生目标。
让关允吃惊的是,好不容易分开人群,一抬头却发现,冷枫站在内门之处,亲自出来迎候。如果仅仅是冷枫一人也就算了,冷枫身后还站着一人,一脸笑意,满面春风,正是陈宇翔。
好嘛,县委一号二号亲自出来迎接,就算关允正式确定了市委一秘的身份,他也不够分量惊动书记和县长。说到底,冷枫是抬举他,陈宇翔是抬爱他。
关允急步向前:“书记、陈县长,可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蒋书记点中你,是孔县的光荣,我和陈县长也是脸上有光。”冷枫向前一步,伸手和关允握手,“一路辛苦了,走,去办公室。”
陈宇翔也和关允握手:“关允,我才来孔县,你却又要走了,真不凑巧。关于高效农业的投资,我还想好好和你商量一下该怎么开局。”
三人到了冷枫的办公室——冷枫接任书记后,搬到了李逸风的办公室,也就是他曾经的办公室,世事轮回,转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起点。冷枫、陈宇翔和关允三人开碰头会,关紧房门,闲人免进。
按说以关允的级别,他还不足以参与到孔县发展方向的大事上。但冷枫和陈宇翔就是针对高效农业的投资和由高效农业带动的农业兴县的战略,以及由平丘山旅游带动流沙河旅游的大旅游规划等一系列由农业、旅游组成的孔县可持续发展前景,展开了深入的讨论。
毕竟关允从头到尾介入了高效农业的投资大计,金一佳不在,他就是金一佳代言人的角色,一些细节以及投资规模等问题,也只有关允最清楚。
关允毫无保留地向冷枫和陈宇翔交了底,也为冷枫终于主持了孔县的全面工作而高兴,更为冷枫和陈宇翔之间的通力合作而欣慰。从冷枫主导而陈宇翔密切配合的姿态上,关允断定,孔县在冷枫和陈宇翔搭班子之后,必定会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发展之路。
关允的预言得到了实现,他的发展观的正确性在若干年后也得到了验证。在周围各县都在走工业强县的道路之时,孔县在冷枫的力主下,走了一条农业兴县的不同寻常路。
一开始,工业强县的县市步子都很大,快步如飞将孔县甩在了身后。孔县却不慌不忙稳步前进,按部就班地规划高效农业和旅游,两三年内投入了大量资金,却不见任何成效,一时被周围兄弟县市引为笑谈。
但三年后,工业强县的县市,污染严重,后续发展乏力,大批工厂倒闭,大量厂房闲置。虚高的GDP只换来了政绩和外表的光鲜,农民当年卖地的钱花光之后,赖以生存的工厂一倒闭,忽然就失去了生活来源……
而孔县却是迎来了全面收获,不提由平丘山的旅游带动的流沙河旅游已经形成了气候,几个林场也加入了农业休闲旅游的行列,而且林场和农场经过三年的成长,进入了快速成材期,收获颇丰。边伐边补种,规模效益和可持续发展结合之后的巨大威力凸显,孔县开始大放光彩。
真正的政治家要有长远的可持续发展的眼光,不计较一时的得失,敢为天下先,才能最终走出一条常人不敢尝试的不同寻常路。
从冷枫的办公室出来,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冷枫意犹未尽,提议一起去食堂吃饭,边吃边谈。关允没意见,提议让冷舒和李理也加入进来。冷枫还没说话,陈宇翔就呵呵一笑送了顺水人情:“冷舒和李理以后就是秘书科的主力了,他们也应该了解一下高效农业的计划,冷书记的意思是?”
冷舒来孔县就是为锻炼和提升级别来了,高效农业的投资是难得的机会,如果她不加入就是错失良机了。冷枫见陈宇翔为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也不会推辞,就说:“关允推荐的人选,肯定错不了,就来吧。”
一句话,又卖了关允一个人情。
等冷舒和李理又加入进来之后,讨论的气氛就更热烈了。李理能说会道,又最会察言观色,很受冷枫喜欢;冷舒虽然话不多,但看问题的切入点很准确,往往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在李理的侃侃而谈和冷舒的妙语点评中,关允欣慰地笑了,对于他走之后的孔县局势,他是完全放心了。
晚饭后,关允又和刘宝家碰了头,准备和刘宝家商量一下他离开孔县之后,刘宝家和雷镔力的发展前景。李理已经留在了县委,刘宝家和雷镔力还在乡镇。
此时,刘宝家已经知道了关允此去黄梁即将面临的凶险,他下定了决心:“关哥,让李理走官场的路子,我和镔力商量好了,跟在你的身边,一起去黄梁打天下。”
关允想了想,暂时没同意:“你和镔力现在都是国家干部,好好的工作怎么能说丢就丢?这样,等我到了黄梁安定下来,找个机会也调你和镔力到市里,怎么样?”
“这样也好。”刘宝家嘿嘿一笑,“关哥,你想个法子调我和镔力到黄梁市公安局,等哥几个穿了警服再收拾坏人,该有多威风,拳头加专政,天下任我行!”
别说,刘宝家一句话还真提醒了关允,拳头加专政,不正是郑天则横行黄梁的惯用手法吗?他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走,回家。”关允对即将到来的黄梁之行充满了期待,不由心情大好,就邀请刘宝家和雷镔力一起去家里。
刘宝家嘿嘿一笑:“我和镔力就不去家里了,怕妨碍你的好事。”
关允见刘宝家笑得暧昧,就笑骂:“有话不直说,小心踢你。”
“伯母叫去了温琳,说有大事商量。”
关允一下愣住了,老妈能和温琳商量什么大事?除非是婚姻大事!
温琳的决定
“温琳在家里等你,我和镔力去了,就是大大的电灯泡了。”刘宝家哈哈一笑,转身就跑,“关哥,宁教我负天下美女,不教天下美女负我,男子汉大丈夫,当推则推。”
话一说完,刘宝家跑得跟兔子一样快,转眼跑出几十米开外,关允想打他也打不着了,不由无奈地摇头笑了。
夜色渐深,关允坐在县委派出的专车上,不再和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受寒风刺骨之苦,享受了权力带来的便利。
关允本想自己骑车回家,县委说什么也不答应,新任县委办主任周志不由分说就安排了一辆专车送关允回家,盛情难却,他也不好非要推辞,过分客气就是矫情了。
坐在车内,关允思绪纷飞,不过并没有多想老妈找温琳有什么事情,而是在想离开黄梁时,由于护送夏莱走得匆忙,忘了和老容头告别。从燕市回来时,又没有路过黄梁,他就一直没有再和老容头见上一面。
也不知老容头特意交代让自己离开黄梁时和他见面是什么意思?算了,多想无用,等回黄梁后,再和老容头好好谈谈黄梁的局势。
虽然也听取了夏德长对黄梁局势的看法,但关允总觉得夏德长对黄梁局势的分析有失偏颇。不是关允不相信夏德长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眼光,而是认为夏德长的人品有所欠缺,那么他对问题的看法必然不够客观。
如果让别人知道关允宁肯相信一个卖烧饼的老头儿的话,也不愿意全部相信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话,肯定会惊讶。但不管别人如何惊讶,关允却固执地认为,夏德长不管是对黄梁局势的看法还是布局,都不够完美,他不能被夏德长左右了想法,对于黄梁的局势,他要有自己明确的思路。
他可以充当蒋雪松、崔同甚至夏德长的支点,但他必须要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成为被人摆弄的木偶,否则成为支点的风光会很快就会变成沦为炮灰的悲伤。
到了家里,谢过司机,关允推开了院门。院门依旧厚重而沉默,而院子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就如无声的历史。忽然之间想起老妈在黄梁面对冷枫和冷岳时的从容,关允才知道,他既没有认真地留意过这个从小长大的小院,也从来没有看懂过老妈。
小妹迈着轻盈的步子迎了出来。
细心一看,关允才注意到小妹的一举一动和老妈还真有七分相似,尤其是她抬脚迈步时的轻柔。再一想小妹从小在孔县长大,却和周围人的言行举止大不相同,气质居然堪比在京城世家长大的夏莱和金一佳。
也只有经过对比才有鉴别,关允才发现他以前还是太疏忽了,现在再想,小妹优雅的气质固然有先天的因素,但也不乏后天的培养。
后天培养……毫无疑问是老妈的影响。
“哥,你回来了。”小妹淡淡的语气中透露出喜悦,她是一个很少大喜大悲的女孩儿,平常总是云淡风轻的从容,“爸爸妈妈和温琳都等你半天了。”
关允对小妹说:“有没有想好明年考哪个大学?”
“就京城大学了,我要和你一样上最高学府。”小妹一脸自信。
“好,我支持你。”关允笑着揽住了小妹的肩膀,感觉小妹又瘦了几分,不由埋怨道,“你怎么又瘦了?”
“瘦点儿好,哥哥不是不喜欢胖丫头?”
“不过你也太瘦了,要多补点儿营养。”关允对小妹的关爱发自真心,心中却另有一层担忧,如果小妹真考上了京城大学,容家知道了小妹在京城上学,会不会去学校找她?
进了屋,爸妈都在,温琳温顺地坐在炕头。一见关允进屋,揾琳一下跳到了地上:“你回来了?没事了吧?”
温琳陪同爸妈从黄梁回来,对她而言是好事。从黄梁到燕市这一路惊心动魄的旅程,基本上没有几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得都替他操不必要的心。
温琳被屋里的暖气一激,脸色红润如玉,愈发好看了几分,再加上家里的灯光为了省电而不够明亮,让她周身笼罩在一层光晕之内,如梦如幻。关允暗叹,如果说小妹气质高雅,一看就不是土生土长的孔县人,她的美不能代表孔县的风情,那么温琳的美,就是真真正正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天然之大美。
温琳就是集孔县大美于一身的孔县一枝花!
“回来了,没事了。”关允顺手接过小妹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温琳,平丘山的收尾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温琳显然不愿意多谈公事,她更关心关允的身体和前途,“你身体是不是全好了?还有,你什么时候去市里?”
母邦芳微微一笑:“温琳你别急,他才进门,事情要一件一件说。”
温琳脸一红,坐回到了炕头上:“他习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从来不会把别人的挂念放在心上。”
“呵呵……”关成仁呵呵一笑,“温琳关心关允也可以理解……”
不等他再深入话题,母邦芳就及时岔开了话头:“关允,你要去市里工作了,县里的工作要交接好,不要人走了事情没清,落个骂名。你和温琳不也正做着什么平丘山旅游的事情?今天我知道你回来,就叫她来了,你们的事情也理一理。”
一瞬间,关允明白了老妈的良苦用心,纵然他明天就要到市委报到,温琳和他联手开发平丘山的事情也不必急在今晚理清,况且又是在家里。老妈是聪明人,她的用意再明显不过,明是让他和温琳理一理平丘山的事情,其实是让他和温琳理清感情。
他要离开孔县了,和温琳即将天各一方,尽管黄梁离孔县并不远,但毕竟不如现在一样可以经常见面。很显然,老妈已经否决了温琳嫁入关家的可能,既然娶不了温琳,就不要耽误温琳的青春。
温琳的脸色也变了,还好,她克制了感情。或许心中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只是在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和无奈之后,又恢复如常,甚至还笑了一笑:“好,是该理个清楚了。”
冬夜,滴水成冰,实在不是散步的好时节,再加上职业中学地处野外,周围没有建筑,就更觉得风大。关允和温琳走到安静的校园内,心境也莫名地沉静了许多,感觉到温琳的小手悄悄地摸了过来,他也就没有犹豫,一把抓在了手心。
相比夏莱小手的柔弱无骨,金一佳小手的温滑怡人,温琳小手最温暖最具肉感,握在手中,给人非常踏实的感觉,是一种过日子的厚实和心安。家有女为安,温琳就是一个天生的贤妻良母。
关允其实很想牵着温琳的手,一直牵到白头,牵到地老天荒……低头再看手心里的温柔,只可惜,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情债,金一佳离去时忧伤的眼神让他心痛,夏莱离去时绝望的眼神更让他心碎。
但温琳默默无言柔情似水的眼神,也让他沉迷其中,只想一醉不起。
如果他最终的命运是不出孔县,那么娶温琳就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形势逼人,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且不提金一佳和他生死与共的感情,就是夏莱提出分手的绝情,也让他一时无法接受。他坚信,夏莱还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夏莱,终究是他刻骨铭心的初恋。他也知道夏莱选择逃离不是本心,而是迫不得已,他不想夏莱在遭遇了人生的重创之后,又失去了爱情。
温琳身子慢慢贴了上来,抱住了关允的胳膊——也是她平生第一次抱住关允的胳膊。虽然她和关允有过一次未遂的肌肤之亲,但如恋人一般相依相偎地散步,还是第一次。她紧紧贴住关允的身子,走着走着,忽然就有几颗泪珠滑落。
“人啊……还是抗争不过命运,我认了。”温琳鼻子冻得红红的,虽然眼里有泪花,脸上却是绽放出笑容,“我比不过夏莱和你刻骨铭心的初恋,也比不了金一佳对你全心全意的付出,谁让我认识你晚了?就算我和你青梅竹马,但小时候到底只是在过家家。”
“你想说什么?”关允被温琳绕迷糊了,他伸手替温琳拢了拢头发,细心而温柔,又用力将温琳向怀中抱了抱,“太冷了,别冻感冒了,还是回去吧。”
“我不回去,就想让你多抱我一会儿。”温琳从关允的一侧转到他的正前方,双手抱住了他的腰,“我想告诉你我的一个决定,你想不想听?”
“什么决定?”关允被温琳逗乐了,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决定的是什么人生大事一样,不由笑问,“别卖关子了,快说。”
“在我说之前,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吧,我答应。”
“你不许笑话我。”温琳伸手和关允拉钩。
关允钩住了温琳的小拇指:“肯定不会。”
“今天晚上,你别住在家里,和我一起去老宅子,好不好?”温琳含羞说出,忽然就脸红了。
未雨绸缪
关允一向是纯洁的好孩子,他现在虽然被温琳扑满怀,却没有旖旎的心思,主要也是他正在想老妈的事情。
从小到大,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老爸说了算,当然,前提是老妈点头。也就是说,老妈在人前给足了老爸一家之主的面子,但却是家里实际上的掌舵者。再深入一想的话,更是让关允确信,老妈还真是大有来历。
当年高考填大学志愿的时候,他不敢报考京城大学,怕分数不够。老爸的意见也是报一所省里的师范大学就行了,毕业后回孔县教书。老妈却坚决反对,认为孔县太小了,发展的空间终究不大。老爸当时还不以为然地说,哪里都是广阔天地,孔县虽小,也是人杰地灵。
老妈却嘲讽老爸在孔县待久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总以为世界就是眼前巴掌大的地方……一番争论之后,老爸败退了,却扔下一句狠话,如果关允因为志愿问题落榜,他和老妈没完。
老妈当时说了一句话:“就让关允报考京城大学,要是差了几分没考上,我上京城托人情。”
当年关允年纪小,哪里能听出老妈的话到底隐含了怎样的信息,现在回想起来,怦然心惊,莫非老妈真在京城认识什么大人物?否则以一个代课老师的身份,又二十年没有出过孔县一步,她怎么会一心让他考取京城大学,又怎么敢说出到京城托人情的大话?
怕是老妈对京城有深深的情结也未可知。而且早在小妹刚上高中时,老妈就不止一次对小妹说:“小妹,你也要和哥哥一样考上京城大学,要让人知道,妈妈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养育出杰出的儿女。”
一时想得入神了,温琳猛然提到要去老宅子,关允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愣愣地问了一句:“去老宅子做什么?”
话一出口才猜到了温琳的女儿心思,关允不由心中一阵激荡,用力将温琳抱在怀里:“琳儿……”
温琳将头深埋在关允怀中,不敢再看他:“不许叫我琳儿,我更喜欢你叫我温琳。”她的声音低到几乎不可听闻,“我是不如夏莱高贵,也不如金一佳精干,但在你面前,我宁愿低到尘埃里,只希望你不要离我而去……”
一句话勾起了关允的伤心往事,夏莱离去的一幕又在眼前浮现,他将下巴抵在温琳的头上,柔声说道:“你怎么可能在我面前低到尘埃里?别看轻了自己。虽然我很想要你,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温琳又鼓足了勇气,黑夜中,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地看着关允,“我不是你的初恋,但我至少要拿到一个第一,我要成为你的第一个女人。”
“老妈叫你过来,让我和你理清感情,你说,她会放我和你一起走?”
温琳神情黯然了:“那怎么办?都说男人会对第一个女人刻骨铭心,第一永远只有一个。”
关允被温琳的可爱感动了:“我去了黄梁,也不是不回孔县。而且等孔县的事情理顺了,你也可以去黄梁发展。”
“可是伯母是想让我们理清关系。”温琳闷闷不乐。
“理清关系的意思是说,不能结婚,但可以成为好朋友。”关允拧了一下温琳的鼻子。
“臭男人,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哈哈……”关允哈哈一笑,“我是舍不得你。”
平心而论,关允确实是舍不得温琳。夏莱是他刻骨铭心的初恋,金一佳是他关于女人所有美好的想象集于一人的完美爱情,但温琳是他的港湾,和温琳在一起,他没有负担,也最心安。
回到家里,老爸老妈又煮了红薯和玉米,关允和温琳每人吃了一些,暖了身子,温琳就在关母的示意下,和小妹一起睡了。临走时她还偷偷看了关允一眼,意思是不能怪她,她可是准备好了,要怪只能怪他。
关允只好无奈地眨眨眼睛。
温琳和小妹一走,老妈就坐直了身子,摆出了长谈的架势,老爸不说话,低头喝茶。
“关允,你当上了市委一秘,妈替你高兴。离开孔县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理顺理清了,别让人说你做事情有头没尾。”
“嗯。”关允老实地应了一声。
“你和温琳的事情,理清了?”
“理清了。”感情的事情如果真能一朝理清,肯定就是没有感情了。不过关允理解的他和温琳的关系理清了,和老妈认为的理清是不是一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好,老妈并没有多问此事,话题一转,说了一句让关允大吃一惊的话:“你要去黄梁了,黄梁的情况,你了解多少?三大宗姓之间又都是什么关系,是相互依存还是和而不同,你又清楚几分?”
关允吃惊的不是老妈也知道三大宗姓,三大宗姓不是什么秘密,而是老妈直接点出了三大宗姓之间错综复杂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关系,就确实不简单了。他不由多打量了老妈几眼,似乎黄梁之行是一个契机,不但让他一步迈进了黄梁市委的大门,也让老妈隐藏多年的身世秘密,逐渐露出了冰山一角。
“多少了解了一些,不太多,也不全面,就知道三大宗姓的形成和现状。在燕市的时候,听夏部长说了一说。”关允实言相告,又说了说夏莱的事情。
老爸听了,惊得目瞪口呆。老妈听了,久久无语,脸色沉静,过了半晌才说:“夏莱的遭遇还真应了一句话——情深不寿。关允,你以后在感情上面,一定要把好关,不要走入歧途。”
老爸想说什么,却被老妈的目光制止了,老妈轻轻地咳嗽一声,捶了捶腿又说:“金一佳陪夏莱一起回京城了?”
“嗯。”
“一佳这孩子真是不错,有情有义,她一个女孩子,为了你连命都不顾了,太难得了。”老妈微微叹息一声,“只不过金家比夏家势力还大,她又是夏莱的表妹,你和她……关允,夏莱真要和你分手了?”
“她就是一时想不开,不想我夹在她和夏德长之间为难,而且她也对夏德长失望了,现在正是她最脆弱的时候,过段时间也许又回心转意了。”
“夏莱是个好姑娘,你要珍惜她。除非她真的铁了心要和你分开,否则,你别伤她的心。”
“我知道。”关允见时机到了,就问出了口,“妈,你怎么知道京城三金?听你刚才的口气,好像对黄梁三大宗姓也很了解,可是你一直没有出过孔县一步。”
“有些事情,说起来就话长了,不是妈有意瞒着你,而是如果等你走到了那一步,你自然就会知道一些尘封的历史,如果走不到那一步,知道了也没用。所以,妈才一直没有说起。”老妈的神情微有失落,恍惚间,还闪过一丝无奈。
老妈肯定有什么伤心的往事,关允还想问个明白,老爸不满地插嘴说道:“别问你妈了,问她,她也不说。当年她嫁给我,我就知道她有许多事情藏在心里,她到底是哪里人,家里都还有谁,怎么就从豫省流落到了孔县,不管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说个清楚。好在这么多年,她一直安心和我过日子,我也就不再追究她什么了。”
“和你说了也没用。”老妈不满地白了老爸一眼,又对关允说道,“妈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不过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说了也没多大用。我在孔县二十年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万事不求人,才能落得心安。”
关允见老妈不想提起往事,也不再勉强。他太了解老妈了,老妈比老爸有主意多了,她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
“黄梁三大宗姓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夏部长只说了形成原因和现状,他了解得还是不够详细。”关允就问到了他最关心的三大宗姓的问题。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正式迈入黄梁市委,但他在孔县只有三天时间,一旦迈入黄梁,就可能迎接狂风暴雨,让他没有辨清方向的机会。
现在先行一步深入了解黄梁现状,未雨绸缪,有助于他一入黄梁就打开局面。
“三大宗姓,论排名,是崔、王、郑;论实力,是郑、崔、王;论人脉,是王、崔、郑。崔姓的策略是以黄梁为根基,走向全国,王、郑都是以黄梁为主,就想在黄梁的地界上打擂台,经营黄梁的一亩三分地,所以……”
“所以我一到黄梁要采取的措施就是,和崔姓合作,拉拢王姓,打击郑姓。和崔姓合作相对来说容易一些,因为崔姓的志向不在黄梁一地的得失。这么说,如何拉拢王姓就是关键之中的关键了?”关允被老妈一语点醒,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顿时大喜过望。
他哪里知道,更让他惊喜的还在后面,老妈随后又说了一句话,只一句话,就让黄梁局势在他面前,露出了更清晰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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