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池玮宁这么说，饭店老板汪东升的脸色立刻僵住了。
余闲的心思却活络了起来。
上次过来吃饭时，池玮宁就曾特地询问汪东升关于督查室有没有人在这欠账，而且池玮宁还提到了魏亮！
当时的原话好像是“魏亮经常光顾这家饭店，如果督查室有人欠账，魏亮肯定是知道的”。
那时余闲就觉得这话里还有话。
既然魏亮很可能知道督查室有人赖账，然而问题却没解决，那只有一种可能：欠账的事跟魏亮有关！
现在池玮宁再次挑起这个话题，结合池玮宁刚刚表态会在调离前助余闲一臂之力，一个猜测在余闲的心里呼之欲出！
“督查室的人，在你这的欠账应该有不少了吧？”池玮宁追问道。
汪东升犹豫了一下，苦笑道：“是欠了一些，但开门做生意，欠账也是正常的，而且一些熟客还是政府单位的，我也不怕赖账。”
“如果你真的不怕赖账，也不用托关系找办公厅的领导说情了。”池玮宁冷笑道。
汪东升再次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池玮宁知道了他背后的“小动作”。
不过他很快又释然了。
他经常跟省委大院的人打交道，知道池玮宁的舅舅是省委办公厅主任。
“真是一点事都瞒不过池科长您的火眼金睛。”汪东升干笑道。
池玮宁说得一点没错，因为欠账的事，他确实找了省委大院的关系从中帮忙协调。
毕竟欠账的数额太大了，也拖得太久了，搞得他这饭店看似生意红火，但窟窿却越来越大！
很多人都觉得跟公职人员做生意肯定财源滚滚，但事实正相反。
尤其是公职人员的私人消费，记账挂账的情况屡见不鲜，甚至还有白嫖的，导致很多时候商家就是赔本赚人情。
即便是走公账，但随着近些年的三公经费管控越来越紧，公款宴请更是被严格约束。
公职人员不敢走公账，就只能自掏腰包，如此一来，商家就成了被薅羊毛的对象。
余闲以前就看过新闻，说一些官员长期在某饭店吃“霸王餐”，最终硬生生的把饭店吃倒闭了，然而饭店老板又难以追回欠款。
汪东升的这家御上饭店显然也正面临这方面的困境。
“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池玮宁把手一摊：“督查室在你这欠了多少饭钱，你把账单复印一份给我。”
“这、这个没必要了吧，早晚都会结的。”汪东升迟疑道。
“过年前都没给你结清，你还指望猴年马月呢。”池玮宁一瞪眼：“我知道你害怕什么，放心，账单交给我，我会妥善解决的，保证没人会跟你秋后算账。”
顿了顿，池玮宁展现出强势的气场，寒声道：“如果你依旧不愿坦白，那也没事，我马上要调去纪检部门了，回头我再来正式调查。”
汪东升的嘴唇嚅嗫了几下，沉默了片刻，最终抱拳苦笑道：“池科长，你也不用动真格的了，我交代还不行嘛。”
随即，汪东升离开包厢，过了好一会，他拿着一沓复印的账单走了回来。
余闲原以为顶多是几万块的欠账，没想到的是，这欠账的数目竟是触目惊心！
“差不多两年时间的消费，一共五十九万二，干脆就按五十八万八结了吧，大家图个吉利。”汪东升讪讪笑道。
说来滑稽，他明明是债主，却显得如此卑微小心。
但想想也正常，谁让欠债的是他头上的“父母官”呢。
“两年就吃了这么多？”池玮宁诧异道，随手一翻，每次的饭钱全是以万为单位。
“吃的喝的都是好的，光是茅台一瓶就要两千多了。”汪东升解释道。
“就督查室一家在你这吃出来的？”
“有时候你们督查室的领导也会宴请别人。”
池玮宁轻轻点头，扫过这些账单的签名，基本都是魏亮签下的！
不过余闲却看出了疑点。
要知道，督查室算是不小的实权强势部门了，如果有被查的单位或者人想跟魏亮拉关系，也应该主动买单请客才对，怎么反而全是魏亮做东买单……虽然基本是白条欠账。
池玮宁“贴心”的帮余闲询问汪东升：“难道每次魏主任来你这跟人一起吃饭，结果都是魏主任买的单？”
汪东升低声道：“差不多吧。”
“那其他人就没一点表示？”
“呃，我有几次听到跟魏主任一起吃饭的人提议说要AA。”
闻言，余闲心念一动，陡然又萌生了一个猜想：这该不会是魏亮受贿的掩蔽手段吧！
打着聚餐AA的幌子，魏亮他一边负责买单，一边收取别人的饭钱。
但这老小子收了别人的饭钱，却赖着没给汪东升，等于这将近五十万的餐费，都落到了魏亮的口袋里！
这相当于变相的贪污受贿了！
但不得不说，魏亮的受贿手段有些高明！
因为赖账这种事，即便上纲上线，也顶多算民事经济纠纷，举报到纪检委，都难以定性为违法乱纪。
最关键的是，碍于魏亮的身份，苦主汪东升还不敢去举报投诉，只能咬牙吃哑巴亏，若不是欠的太多了，他都不至于托人去协调。
这么一来，魏亮在法律法规方面，都没什么毛病可挑，哪怕汪东升豁出去讨债了，那大不了去法院打官司，然后魏亮把欠账给结算了，屁股上的屎也被擦干净了。
“池科长，如果不好要就算了，大不了少赚些，不打紧的。”汪东升仍然小心翼翼的，显然很害怕遭到打击报复。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督查室是纪律部门，总不能带头违法乱纪！”池玮宁收下账单，然后就把汪东升打发出去了。
余闲笑问道：“你该不会真打算催魏主任给钱吧？”
“我账单都收下了，为什么不催。”池玮宁显得满不在乎。
“可他毕竟是咱们的直属领导。”余闲提醒道。
“领导做错事，难道就姑息了？”池玮宁一本正经的道：“余科长，临走之前，容我点拨你一句，我们督查员，要督查别人，首先自己就要摆正姿态，否则跟那些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也没差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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