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央目送崔理进了族学,顺利坐下,立刻下令启动马车。
素香悄声提醒她。
“王妃,好像七爷在发言,您不听完再走吗?”
宋谨央眼皮都没抬一下,“没兴趣!”
素馨唇角翘起,就爱看王妃的冷酷样,超帅!
十里街,京城最繁华的街市。
黑掌柜推着轮椅,一早候在铺子门口,等待宋谨央的到来。
尽管通身上下裹得厚厚的,膝上还盖着薄被,他仍时不时地咳嗽几声。
贴身小厮大急。
“掌柜的,您一大早等在外面,若是受了寒,只怕王妃会忧心不已。”
“无妨!”黑掌柜神色淡淡地答。
他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小厮见劝不动他,急得团团转。
恰巧此时,马车咕噜咕噜地驶来了。
小厮高兴得跳起来,王妃终于来了,黑掌柜有救了。
宋谨央一下马车,便看到等在寒风中的黑掌柜。
她脸一板,不赞同地责备他。
“人羽,怎的又不听话了?”
黑掌柜笑开了。
这一笑,如朗月入怀,端的是“大儿九龄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看得小厮直了眼。
他定了定神,暗忖:还好!掌柜的八百年才笑一回,要不然自己时时受惊,怕是得短命!
宋谨央将龙头拐递给素馨,亲自推着黑掌柜入了内。
街对面,冯氏掀着轿帘的手瑟瑟发抖,圆睁双目,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寻觅了多少年,以为早就化为灰的人,竟毫无征兆地闯入自己的视线,冯氏的眼泪像不要命似地往下掉。
她拼命擦拭眼睛,想再看一眼眼前人,可惜泪水蜂拥而至,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推入铺子。
下一秒,坐在暖轿里的她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声音穿透了轿子,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主子,”玲珑焦急地原地打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约摸过了一炷香,冯氏的哭声终于小了,变成低低的啜泣声。
“回去,回冯府!”
玲珑一惊,他们刚刚从冯府出来,怎的还要回去?
主子可是同老爷大吵一顿,怒气冲冲离开的,难道还没吵够?
但主子的命令,她可不敢违抗,咬咬牙,让轿夫调转方向,重新抬回了冯府。
冯远怔忡地看着院子里的雪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儿是他休沐,特意回了私宅。
女儿冯凤收到消息,也赶来了。
不出意外的,同他大吵一顿。
他的头又疼了起来,伸出手按了按两侧太阳穴。
女儿同女婿关系不睦,每次劝她,都会引起激烈的反弹。
他知道,她忘不了白光翰。
可事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与那人,再也没可能了,不如认清现实,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他也是为她好,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大人,姑奶奶又回来了。”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禀报。
气势汹汹闯进来的冯凤,一把推开他,小太监“哎哟”一声,顺势跌出了屋子,关上了屋门。
冯凤大步走到冯远跟前,心绪仍无法平复,浑身止不住地打颤,连声音也是颤抖的。
“他,到底死没死?”
看到她的模样,冯远心疼坏了,刚想起身查问,下一秒,被她的问题冻在了原地。
“谁……谁……没死?”
冯远紧张地舌头打了结。
“白——光——翰,”冯凤咬牙切齿地追问,大睁的眼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跌落,“他,到底死——了——没——有?”
冯远心疼得手足无措,想替她擦拭眼泪,又怕被她拒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看他这副模样,冯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紧紧闭上双目,任由眼泪冲刷眼眶,“为什么骗我?”
冯远抖得嘴唇,呐呐无语。
“为——什——么——骗——我?!!!”
冯凤拼尽所有的力气,狂吼出声,心在那一个刹那碎成齑粉。
下一秒,声音倏然消失,浑身一僵,“轰”的一声摔倒在地。
冯远目眦欲裂地抢上前,一把扶住她,声嘶力竭地喊道:“来人啊,快,快找大夫!”
“凤儿,你别吓爹!你快醒醒!是爹错了,只求你醒来,爹向你道歉!是爹错了!凤儿,求求你,快醒来!!!”
冯凤悠悠转醒。
四目相对,她木然地别开了脸。
冯远痛苦得后退,“凤儿,你既不想见到为父,为父离开便是。”
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背后虚弱的声音响起。
“王妃的黑掌柜,是不是他?”
“是!”
冯远老老实实地回答。
既然女儿已经知道了真相,再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当年,是王妃求你把我嫁给崔琅的?”
沉默!
良久,冯远缓缓开口。
“不是!是我求着王妃,求她同意娶你。”
“为什么?”
冯凤哑着嗓子问。
“你那时生机全无!而王妃,不仅是光翰的救命恩人,而且了解你们的事,只有她能包容你、愿意体谅你,把你交给她,我才能放心。”
屋门在身后悄悄地掩上。
关上门的一瞬间,眼泪再度涌了上来。
她呢喃自语。
“所以说,是我错怪了母妃!!!”
宋谨央合上账册。
“咱们十里街的铺面,哪两个最赚钱?”
黑掌柜不假思索地回答。
“街头的墨香斋和街尾的雅冠布庄。”
“嗯,把这两个庄子的账册、掌柜的和小二的身契找出来。”
黑掌柜淡然地问:“王妃想将铺子送人?”
宋谨央点点头。
“诚王的小女儿宋鑫爱,赐婚新科状元邱元亮。
诚王妃表面看着心疼女儿,实则事事以儿子为先,只怕均不出多少嫁妆给鑫爱,给的那些也只是面子好看而已。
邱家贫,鑫爱两手空空嫁过去,只怕有得苦熬了。
我送她两个铺面当作添妆,也好解她的燃眉之急。”
“既然如此,您又何必添妆时给?依我看,不如待她出嫁后再给,不是更好?”
宋谨央眸光一亮!
对啊,她怎么傻了?
若添妆时就给,保不齐被耳根子软的诚王妃给淘换了。
只不过,出嫁后再给,她必须想个合适的由头,鑫爱脾气犟,万一不收就麻烦了。
又叮嘱了黑掌柜几句,宋谨央便告辞离开。
素香问她是不是回府?
她想了想,既然出来了,不如去仙鹤楼用膳,好久没去了,正好看看菜式是否有需要更换的地方。
刚一出门,便看到站在马车旁,摇摇欲坠的冯氏。
冯氏一见她便迎了上来。
“母妃!”
见她脸色惨白,欲言又止的模样,宋谨央心里咯噔一声,表面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正要去仙鹤楼,你也一起吧,有什么话,咱们边用膳边聊。”
马车嗒嗒地驶远了。
冯远悄然探出身子,怔怔地注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神既痛苦又隐含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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