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知第二次从梦中惊醒,这一次梦里他被田安然和容怀山往咽喉里灌滚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又一次让他醒来一身冷汗。
仿佛痛楚仍在,他推开了小厮上的热茶,从这天起,他像是着了魔一样,喝冷茶,热汤水一概不用。
就是膳食也是要放凉一些才用,他喉咙里没有伤,却又总是觉得疼痛。
他站到了宋瑛的院子外,许久还是踱步进去。
“我对不住你。”
宋瑛沉默。
“你能……能原谅么?”
还是沉默。
容若知出来,走了一段,忽然老泪纵横,三小只路过看着,有点儿心酸。
“祖父真可怜。”
他们走过去,围住他,递上自己帕子,云缈干脆帮祖父擦眼泪。
容若知心里有些难受,这些子孙手无寸铁被砍杀的一幕还在眼前,而且在梦境里是自己大叫着让人砍杀。
这份心病无人能医,他又一次来了永宁寺,他虔诚的祈求:菩萨呀、诸天的神佛呀,我知错了,能不能给我一个平和安详的晚年?
但当他求签时,却是一个下下签。“四野无人处,行人路转迷。虎狼吞噉地,险处更逢危。”
容若知看着签文,自己这一辈子虽然动过几次心思,但却没有做成过,不至于吧。
他拿着签,交了香油钱,请教高僧,可有化解之法?
这僧人看了签文,起了一卦,深深看了容若知一眼:“前世的债,贫僧解不了。”
容若知沉默良久,这些天他辗转难眠,反复想着这两个梦。
一句前世的债,如同棒喝,可沉默之后,他想起梦中自己中真言的毒,被滚油灌喉,忍不住叫道:“前世的债,我前世已经偿了!偿了!”
这僧人有一瞬的错愕,随即道:“或许不够吧。”
容若知傻了:十条人命,惨死当前。自己怎么还?
“这不公平!为什么要我一个人还?!好处也不是我得了。
应该让他们还!”
可是说到这,他又愣住了,今生他们都死了……所以自己也得死?
梦里那一辈子,除了死时太惨,自己前面过得还不错,活到快要七十岁,可现在才五十七就得去死?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那天杀的田安然和杂种怀山已经死了,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子这么有出息,自己怎么就不能有一个舒服的晚年了?
是田安然骗了自己,活该她和容怀山死了,死得好,若他们没死,自己也要杀了他们。可自己怎么就还得还?两孩子亲爹!就凭这也不能让他为上辈子抵命吧。
“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杀人的只要不杀了,都可以成佛,我这辈子没干过的事,凭什么!”
这僧人:“放下屠刀,可你心里的业力没放下,立地成佛,你又哪有佛性在心间。”
容若知:“你一个和尚,怎么不去劝要杀人的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
这僧人问:“要杀人的人?我算一算……等杀完再劝也是一样的。”
“你究竟是不是高僧?”
“不是,我师伯还在睡懒觉,我是代班高僧。
你也看到了,其实不高。”
“你!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们怎么骗人?”
有个小和尚立在门口,听了这话用清脆的嗓音道:“哪里骗人了,我们这香油盒子上都写着呢。”
容若知过去一看,那上面写着“代班高僧,香油七成”。
遂气得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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