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泽手在iPad上滑动,几百个群的消息像闪屏一样更新,秋泽尽可能地梳理清楚,看向厨房里的男人。
“下午一点半,国际闽都,闽市的福老板,会宴厅888。”
“两点,名宴国浆,山水重楼包厢,之前在港的合作伙伴。”
“两点半,倾城食尚,九子龙泉大厅,是从沪市过来的,之前合作过一次。纪少,您先去哪个?”
纪俣琨系着围裙,将衬衫的袖子卷到小臂上面一截,从冰箱里小心翼翼拿出昨天那个蛋糕,走到餐桌边,拿起勺子挖了一口,甜地腻牙,纪俣琨皱着眉头。
但是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顿时觉得从前不喜爱的甜物,似乎也有些乐趣。
纪俣琨自顾自地笑了笑,心满意足地吃着,餐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他连筷子都没摆上桌。
吃了好几口,纪俣琨伸手握起杯子,仰头时目光从蛋糕上移开,看向旁边站着的秋泽,他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
秋泽也是服了,纪俣琨垂眸继续开始吃蛋糕,“都不去了,你帮我推掉吧。我想休息几天。”
秋泽愣了下,“您确定?今天原本有十八个饭局,这些是秘书会经过权衡后,递给您的最终安排。”
纪俣琨拿起旁边的湿巾擦了下唇角的奶油,手中勺子微微扬起,指着桌上的菜,“把这些都收走。”
秋泽扬起手,保姆从身后上前,将完好的饭菜全都撤了下去。
秋泽看着纪俣琨吃蛋糕的样子,觉得这一次,纪俣琨是真的陷下去了。
自言自语,时而笑,时而懑。
纪俣琨将最后一口蛋糕连带着奶油全部吃干净后,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你去楼上,把我的户口本和身份证取下来。还有孟霜吟的。”
秋泽愣了下,“纪少,您,您真的确定吗?”
秋泽跟在纪俣琨身边多年,他虽然不能完全看透他,但是他对出现在纪俣琨身边的所有人,都保持着戒备心。
虽然话难听,但是秋泽不得不说,“孟小姐和纪小少爷的事情,早已是满城风雨,老佛爷也有意要让他们复婚。”
“您是金陵纪氏唯一的后人,纪氏家规,一生一妻,妻若死,夫相随;夫若去,妻入佛。您从未和孟小姐提过这些,结婚并非是一件小事。还请纪少务必要考虑清楚。”
纪俣琨对这些家规,早已谙熟于心。
纪俣琨手放在膝盖上,落地窗外阳光照在他指尖,仿佛他指间一挥,就能让这房间里充满橘色的温暖。
“去取吧,我喜欢她,我知晓她也是喜欢我的,往后的事情交给往后的自己,今天,我只想做孟霜吟的丈夫。”纪俣琨抬眸看向秋泽,唇角轻勾,带着一丝苦涩。
“这个身份得来的很不容易呢,你不也知道吗,要学会珍惜。”纪俣琨回过神。
秋泽上前两步,“纪少,您都知道她是为了……”
“住口。”
纪俣琨面色变冷,指尖微微发颤,潋滟唇色只能说出几个字,声音也越发地让人难以听清。
“别说出来,永远都别说出来。”
纪俣琨轻闭双眼,“去拿。”
半小时后,纪俣琨带上证件,开车出了佛罗唐,秋泽带着保镖紧随其后。
车子刚走没多久,远处路上,一瘸一拐走来一个女人,她对着手里的信一遍遍地确认地址。
“金环区富家路298号佛罗唐,就是这里了。”
她扬起满是泥泞的手,摁响了门铃。
家里没有别人,保姆们正在收拾卫生,听到似乎有客人来,厨房里清洗餐盘的阿姨率先听到了,将手正反在围裙上擦了个来回,两三人凑到门口的显示屏前。
画面里应该是个女人,穿着绿色的羽绒服,身上特别脏,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上看不出容貌,全都是脏兮兮的。她不停地按着门铃,眼神很好奇地往里面看。
一个阿姨皱着眉头嫌弃地往后退了退,“这一看就是个讨吃,保安怎么会把这种人放进富家路来?”
另一个阿姨看到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吊坠,形状像个南瓜,“哎说不准,是来找人呢。”
“你亲戚啊?”“你亲戚!”
几人一番打趣,谁也没在意,将门铃提示关上后,便各自去忙了。
林有有本来就穿得很单薄,为了今天这一身行头,她费尽心思,但是如果纪俣琨在的话,他看到这个南瓜吊坠,不可能不开门的。
林有有转过身,走出院区,拐进一条小巷,打开车门上了车。
将一身伪装去掉,林有有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看着镜子里的她,曾经的回忆像浪潮一样席卷而来。
她与哥哥是一母同胞,同年同月生,父母早去,自小,林有有便跟在纪俣琨身边。哥哥很喜欢她,哥哥很爱她。
可是,当一个女孩出现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有有记得,十二岁那一年,纪俣琨带着她去凌云水江玩,去了一个很豪华的庄园里做客,那里美丽地像花园一样,林有有永远忘不了,一个穿着仙女裙的女孩子,从万花丛里走出来的时候。
那是孟家独生女,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是当年纪家、吴家都要弯着腰问好的家族。
纪俣琨从来不会盯着别的女生看,但是那一天,纪俣琨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女孩,连林有有走丢了都不知道。
林有有不想让哥哥总是看着别的女生,想去摘些花回来讨他开心,便沿着那条江一直走,她不知不觉出了庄园,却不曾注意身后出现了两个男人。
林有有每每想到此,都绝望地闭上眼睛,手不自觉地攥紧裤面,紧到发抖。
她不过十二岁,那两个男人在她面前狂欢大笑的时候,林有有的眼泪像决堤的河。
他们沿着水路把她带走,在一条很黑的船上,林有有待了三天。
三天后,她再次见到阳光时,已经是在另一个地方了,是个山村,这里的人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村头村尾,对她指指点点。
在别的女孩都在准备好好考大学,去培养兴趣爱好,甚至去拉着喜欢的人的手看星星时,
林有有。
她在贫户家中扫地,洗衣,生子,喂奶。
林有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见到哥哥,要回到哥哥身边。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度过了六年地狱光阴。
十八岁那年,她终于攒够了钱,偷偷买到了二手手机,她在贫户家中放了一把大火,逃出生天。
可是,就在那天,她找到纪俣琨的时候,他在街边,躺在一个女孩的怀里。
林有有错愕于,六年过去,哥哥已经穿上了高中的校服,即使是睡着了,从远处看过去,依旧像神一样美好。
可是,他身边的那个女生,她的存在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林有有眼中。
两人分别后,林有有跟在女生身后,她发现女孩自己坐车回家,坐的是1路公交车。
林有有在站牌上看到,1路公交车只通向一个地方,凌云水江站。
林有有死也忘不了这个地方,如果不是那天孟家邀请他们去做客,林有有不会变得这么不幸。
她在学校门口看到了学霸榜单,上面有刚才那个女孩的照片。
“孟霜吟,年级第一名。”
林有有很难忘记,那个晚上,她用尽了身上所有的钱,在公交车还未到的时候,已经赶到了孟家。
那么大的一栋别墅庄园,有人在往上面泼油一样的东西,林有有到的时候,从墙根溜过去,听到里面的人在说,“找到那个女孩了吗?”
“还没有。但是老爷,纵火烧宅,当真到了这种地步了?”
“这是凌云逼着我这么干的,继续找。吩咐下去,别走火,只是吓唬一下。”
林有有起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之前烧村宅的时候,她还留了一些火柴。
黑暗中,寒冷中,林有有在墙边擦亮了一枚,火光映在她眸子里,却无法照亮她已经暗淡失色的人生。
林有有找来了十多个粗木棍,点燃后,奔跑着扔向院子里面,她越跑越快,火苗碰到燃油,寒风一抿,扬起窜天大火。
里面跑出来很多人,但是林有有没有见到孟家的人。
她并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商量什么,但是林有有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的人生已经毁掉了。她不在乎。
曾经的回忆啊,真是让人痛苦。
坐在车里的林有有,垂眸看向自己这双手。她每天洗很多遍,应该没有血腥的味道了吧。
林有有用了快二十年的时间,将自己重新养了一遍。
她端盘子,背货,攒够了钱,去给自己做了直肠修补术,从那以后,再也不会一睁眼一裤子血了。
她将发型修剪成齐颈的短发,锻炼,恢复身材,而后参加了那一年的成人高考。
她一路读上去,读成博士,读到,自己觉得自己足够干净,干净到可以走向她最爱的哥哥了。
也是这时候,纪俣琨身边出现了女人,林有有原本想动手,但是她意识到一个问题。
纪俣琨再好,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就一定会对别的女人动心的。
林有有当年在墙外,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孟氏的传闻,孟氏一副牌,可断天机,可根据卦象封人的命脉,让人听命与己。
这大概也是孟家招惹杀身之祸的原因之一。
林有有想得到孟霜吟的那副卦,让孟霜吟帮他,把纪俣琨变成一个只会对林有有好的人。
林有有轻闭上眼。这些事至今想起来,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很快就可以顺利回到纪家了。
但是林有有想不通一件事。
除了戴治陈父女以外,林有有从未跟踪过孟霜吟。她也隐约听吴绮澜说过,说有人袭击、跟踪过孟霜吟,但是次次都没有抓住。
这个人,目的又是何呢。
……
医院,孟霜吟刚下班,她打开手机,点开纪俣琨的微信聊天框,弹出键盘,正要打字,屏幕上突然来了个电话。
纪俣琨打来的。
孟霜吟唇角不自觉轻挽,接听后放在耳边,“怎么啦,我刚下班。”
纪俣琨快到医院门口了,他左手摁了下耳机将声音放大些,“今天怎么声音娇娇的,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哦。”
孟霜吟笑了笑,“哦,这不是学纪老师的嘛,昨晚也不知道是谁一直撒娇,不放我走。”
纪俣琨唇角轻勾。真是拿她没辙。
“我快到医院了,5分钟。你在门口等我。”
孟霜吟已经走出大楼,面前人群拥挤,她抬手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半。
她看向医院门口的7eleven,抬脚朝那边走去,“纪老师,你喝不喝牛奶?”
纪俣琨正好卡在红绿灯处,轻踩刹车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滑下,阳光照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纪俣琨唇角的笑意压不住。
他压低了声音,“怎么,昨天晚上没喝够?”
孟霜吟愣了下,反应过来时脸刷地红了,“我才不喝那种东西。”
纪俣琨手肘撑在窗沿处,指尖滑过下唇,“是吗,但是孟老师的味道很不错。”
“纪俣琨!”孟霜吟停在原地,脸更红了,“不许说。”
“为什么不许说?”
“就是不许说!光天化日的,你看看你的这些问题,拿得出手吗。”
纪俣琨笑笑,“我是说你昨天给我泡的茶很好喝,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孟霜吟想了想,昨天晚上纪俣琨说口渴,她便去煮了一杯玫瑰红枣茶。
对面传来纪俣琨不紧不慢的声音,“好啦逗你的。我过了红绿灯就到,你买好自己喜欢的,然后给我带一份就行,随便什么。”
孟霜吟点头应了声,电话挂断后,微信弹过来一条转账消息,50000元。
对方正在输入中……
纪俣琨:【想买什么就买,我这里红绿灯要一会,外面冷,到里面去等我。】
孟霜吟想了想,收下了红包。
【嗯】
坐在7eleven里面的高脚凳上,孟霜吟吃着关东煮,手边放着两盒光明酸奶。
她抬眸看向外面,天气真晴,今天是周四,工作日,民政局应该不忙。
但是转念,孟霜吟又想了想,纪俣琨这几天公司很忙,一直也没时间休息。
今天纪俣琨的这半天休息应该是很难得的,孟霜吟不能只做自己想做的,她想让纪俣琨也开开心心地过一天。
玻璃窗外,一辆黑色豪华劳斯莱斯缓缓停下,纪俣琨单手系西装纽扣,长腿迈下车。
纪俣琨身穿一套深灰色的高定西装,衬托出极其优越的身材,自小在世家长大的子弟,一举一动,在此刻都显得那么矜贵。
医院门口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露出羡慕的眼神。
孟霜吟也有些愣住了。她知道纪俣琨好看,可是当他特别正经收拾打扮了一下站在面前时,心跳还是不由分说地快了起来,像打鼓一般。
纪俣琨走到玻璃窗前,和孟霜吟隔着透明的玻璃,他弯下腰,笑着看向里面,微微歪着脑袋,右手扬了扬两人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孟霜吟听不到纪俣琨的声音,他的口型此刻映在她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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