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从兴安伯府出来时,月已上了柳梢头。
她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
这还多亏了梅公子的威慑。
“公主当真不追究萧家了,这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惊鸿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忍不住替主子愤愤不平。
沈嫣靠坐在马车里,把玩着手里的佛珠。“追究下去又如何,顶多是个赔礼道歉,并不能把崔家牵扯进来,倒不如卖萧家一个人情,日后或许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沈嫣更多的是在为将来做打算。
她总不能一直被崔太后拿捏着。
这次遇险,沈嫣明白肯定有太后的授意,想来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好叫她出宫嫁人了也时刻铭记她的命运始终捏在太后的手中。
可惜,太后娘娘又一次失算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们做得多,错的错,沈嫣翻身的机会就越大。
所以,这一口气,她咽不下也要咽下去。
“可主子受的委屈,又该如何补偿。”惊鸿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
“来日方长。”沈嫣笑了笑。“就当先欠着吧,有朝一日,势必要全部讨回来。”
她默默地看向窗外,视线不知不觉落到骑在马上的那道颀长的身影上。
梅公子是如何得知她遇险的?
莫非,他在她的身边也安插了眼线?
沈嫣腹诽着。
外面的梅景予似有察觉,侧过头来望向马车里的沈嫣。
沈嫣暗暗一惊,慌忙收敛视线,低下头去假装打量着手里的佛珠。这佛珠是在护国寺里求的,戴着它能让她静心凝神。
梅景予并未开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又转过头去。
马车来到公主府门口,沈嫣被搀扶着下了马车。
梅景予跟着翻身下马。
沈嫣微微诧异。
他怎么还不走?
“今日多谢梅公子相助。”沈嫣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梅景予隔着面具冷淡地嗯了一声。“举手之劳。”
沈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便问起了他的伤势。“公子的旧疾......可还有复发?”
梅景予没想到她竟还记得这事,心情又开始起伏不定。
公主她,好像对谁都这么......和颜悦色,关怀备至?
对他是,对顾太傅也是!
不知不觉的,他又醋上了!
“托公主的福,已经好多了。”他生着闷气,语气带着几分冷意。
沈嫣察觉到他的疏离,暗自反省,是不是她说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可仔细回想起来,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啊?
还是说,在人前他不得不维持他鬼主的高冷人设?
正胡思乱想着,梅景予已经调整好情绪,继续说道:“近来京都可能会不太平,公主没事的话,还是待在宫里别出门了。”
沈嫣听完,心中微动。
难道,是朝堂上有什么大的事发生?
不过,她面上倒是没有表露出来,神色依旧淡淡。“多谢公子提醒。”
听到这一声公子,面具下的那张脸忍不住又暗了暗。“再有半个月,公主便要下嫁本座为妻。自家人,不必言谢。”
沈嫣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此时,就听见梅景予又说道:“公主不必见外,唤我的名即可。”
沈嫣纵然再贤淑持重,听了他的话也不由得抬起头来。
“在下,小字久安。”梅景予深吸一口气,幽幽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字,是他刚出生时,祖父起的,寓意长长久久,平平安安。这是对他的期望,也是对整个顾家的期望。可惜,天不遂人愿,顾家最终成为党争的牺牲品,全族获罪,流放千里。
从那以后,他便不再提这个名字了。
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很想告诉她。
“久安......”沈嫣斟酌着唤了一声。
“嗯。”梅景予,不,应该说是顾晏应了。这两个字从公主的口中叫出来,果然变得好听起来。顾晏心情稍霁,语气不自觉地温和了许多。“时辰不早了,公主早些安歇。明日一早,我亲自护送你回宫。”
他默默地放低了姿态,不再用本座这样的称谓。
或许,是因为她的顺从。
沈嫣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利落地翻身上马。
目送着他远去,沈嫣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些事来。梅公子既然能打听到她遇险,想必也清楚是谁救了她。所以,他方才那样冷漠,是因为她跟顾太傅走得近?
带着这个疑问,沈嫣转身进府。
*
崔五公子被人打晕丢进山谷里,崔家找了好几天才把人找到。虽说还有一条命在,但身体被野兽啃咬得厉害,伤势严重,据说抬回府时,整个身上散发着恶臭,令人作呕。
更严重的是,那一处被什么东西重击过,以后怕是不能做个正常的男人了。
崔大夫人闻讯,当即急晕了过去。
崔家三天两头的出事,整个崔府人心惶惶。
“老五真伤了命根子?”
“听说都烂了,药石无医!”
“他可是长房嫡子,出了这样的事,这世子之位怕是要保不住了。”
其他几房私底下凑在一起议论,嘴上说着惋惜,但不少人都在幸灾乐祸。
崔国舅正值壮年,所以世子的人选尚未拟报朝廷。崔允是长房嫡子,又得崔大夫人的喜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原本这世子之位是毫无悬念,却不料突然出了这样的意外,日后怕是子嗣艰难。一个断了后的人,是没有资格继承爵位的。
崔大夫人连夜请了御医进府,奈何收效甚微。
崔家长房顿时被愁云惨雾笼罩,下人走路都不敢太大声,就怕惹得主子不快。
崔大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却又不敢把这事捅出去。因为一旦宣扬出去,崔允的亲事怕是要泡汤。崔大夫人心疼儿子,不想他日后孤苦无依,索性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提及此事。
眼瞅着崔允与四公主的婚期马上就到了,这件事怎么都要瞒到两人成婚再做打算。
*
转眼,就到了沈嫣出阁的日子。
尽管崔太后一千一万个不想看到她好过,但几次的算计都让她躲了过去,崔太后愣是拿她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到景颐宫道贺。
为了不被人诟病,崔太后还硬着头皮赏赐了一些东西。以秦太妃为首的长辈们陆续去景颐宫走动,添箱的添箱的,该教导的教导,使得原本冷清的宫殿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看着堆满整间屋子的贺礼,沈嫣竟有些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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