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月夕仔细回忆。
她也算跟太后打过些许交道,可是对这个叫元庆的全无印象,想来确实不是什么常在太后身边伺候的人物。
月夕面上平静,垂眸喝一口茶,道:“你说这话,跟国舅说过么?他老人家是个什么说法?”
“说是说过。”季窈道,“可国舅和国舅夫人一直被皇上禁足在家中,想入宫看一看也无法……”
说着这话的时候,季窈的脸上有些不自在,不由地瞥了月夕一眼。
月夕自是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自己落水的事,锅落在了太后和国舅的头上。皇帝是孝子,不可能惩治太后,那么国舅就接下了所有惩罚,在大理寺查清之前,不得出府。
月夕倒是坦荡,道:“如此说来,那桩暗自,大理寺当下还无定论?”
“正是。”季窈道,“大理寺查了许久,只说还须皇上定夺。可因为南方战事,皇上离京,这事耽搁下来,国舅也至今还在府里禁足。”
月夕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季窈望着她,轻轻咬了咬唇,突然起身,在月夕面前跪下。
月夕一惊:“季娘子何故如此?”说罢,便要去扶。
季窈道:“请女史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女史是个明白人,如今既然有求于女史,便有话直说了。前阵子,大街小巷都在传,国舅不满女史,不惜大开杀戒。此事,皇上怪罪国舅,国舅因得过往对女史不善,也百口莫辩。可我以性命担保,女史落水,绝对与国舅无干!望女史明鉴!“
月夕自然知道那件事,确实不是国舅做的。阿絮死前已经承认过,那是江东王和李阁老勾结的手笔,为的就是搅和皇帝和太后之间的关系。皇帝之所以将国舅禁足,不过是借力打力,顺道迷惑江东王。
看着季窈消瘦的模样,月夕知道,季家和国舅家同气连枝,这些日子过得定然也十分不好。
她并不表态,只将语气软和许多,道:“季娘子说的,我都明白。不过这大礼,我是万万担不得的,还请娘子起来说话。”
说罢,她将季窈扶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
季窈双目微红,道:“我也是无可奈何,才来求女史。自国舅出事,家中父母忧心忡忡,茶不思饭不想。我寻思着,此事最为关键之处,乃在于太后,若她能向皇上服些软,也许能挽回一些,可太后脾性执拗,宁可让国舅继续禁足,也不肯向皇上低头。我知道母亲早前确实对女史做过些不太好的事情。我的话,女史恐怕未必愿意听……”
她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月夕并不想掺和此事,打乱皇帝的计划,道:“此事,也只好等皇上回来再作评断。不过娘子方才说太后宫中的异样,我确实能向皇上禀报禀报。”
季窈目光微亮,忙用绢帕拭了拭眼角,道:“这些日子,我时常进宫来探望太后,劝她想开些。不过上月末之时,我祖母病了,我一直在家中侍药,不曾入宫。待祖母病愈,我再入宫探望太后,就觉察出了许多异样。女史,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她老人家若有什么事,皇上恐怕也会不安乐的。”
月夕若有所思,点点头:“既然事关太后,我自然责无旁贷。”
季窈还要再说,月夕又道:“不过皇上正在征战,便是接到了信,也分身乏术。故而此事,娘子还是莫要太抱希望为好。”
那双眸中刚刚生出的希翼,又黯淡下去。
季窈手中攥着绢帕,点点头。
待得送走了季窈,月夕唤来赵福德,向他问起这些日子太后的情形,又特别打探,太后身边的人是不是换了。
赵福德道:“自从上次和皇上闹了一通,太后见了老奴便总没有好气,这些日子也是一样,就是话少了些,爱答不理。不过太后身边的人,确实都换了。老奴这几日去,一直没见到周嬷嬷,问那边宫里的人,只说周嬷嬷触怒了太后,被关了起来。寿安宫的事,这边一向管不得,太后要惩治身边之人,奴才也无置喙余地。”
月夕又问了些旁的事,发现赵福德所述,倒是与季窈别无二致。
赵福德见她沉吟不语,道:“女史若放心不下,就在给皇上的信里说一说,也许他有主意。”
月夕斟酌片刻,道:“说是要说的,可皇上正当忙碌,不可拿些捕风捉影的话扰他分心。待这边查探清楚些,再禀告皇上不迟。”
“还是女史想的周全。”赵福德道,“那女史打算怎么做?”
月夕道:“你替我去请一个人进宫来。要找你信得过的人去请,不可声张。”
“是。”赵福德拱手道,“女史要奴才去何处?请何人?”
“去皇陵,请曹煜公公。”
夜色渐深,寿安宫里,寂静得只有风过树梢的声音。
两名宫人提着灯笼,走过廊下,查看各处灯烛。
一只夜枭从不远处的树上突然飞起来,将二人惊了一下。
“阿弥陀佛……”一名宫人拍着胸口,望着上方,道,“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个人。”
“胡说八道,明明是夜枭,你不曾听到那两声叫?”另一人道。
“那么大的影子,怕不是什么鬼怪……”
“呸呸呸!你莫胡说八道,哪里有什么鬼怪?要是被元庆听了去,要你交代出个一二三来,但你拿什么交差?”
说到元庆,那宫人畏缩了几分。
“你说的是,谢你提醒。昨日那新来的宫女不是被元庆打了一顿?他如今腰杆子硬了,连太后也要敬他三分。”
“这话你可别跟别人说。他那人心眼小,听不得别人说闲话。”
“知道了。唉,过去觉得周嬷嬷严厉,如今跟元庆比起来,才觉得她好说话。”
说到周嬷嬷,二人都有些欷歔。
周嬷嬷此人,虽然难说话些,可对手下人是不差的,只要事情做得好,赏赐不会少。故而寿安宫的宫人太监,对她并不厌恶。
“也不知她在后院里待的如何了,我稍后给她去送点吃的去。你可要替我在外头守着,别让人发现了。”
“知道了……”
寝宫之中,静悄悄的,床前只点着一盏孤灯。
太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睁开眼,想拿水杯,忽然瞥见帐外似有一团影子。
“何人?”她心一提,问道。
外头无人回答,太后撑起半边身子,掀开锦帐,对这外间昏暗的烛火眯了眯眼。
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然站立在面前,做礼道:“老奴曹煜,见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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