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劭关在宫牢里。
这个地方,过去是羁押有罪太监的地方,她知道,却从未来过。
不过跟她想象中的脏乱并不一致,这里显然重新拾掇过。雪白的墙,崭新的砖,还有灯火分外明亮。与其说是地牢,倒不如说是个地宫。
凌霄看着,心中有些诧异。
狱吏迎出来,向江东王行礼。
“沈大人被押解在何处?”江东王问道。
“禀陛下,就在前面的牢房。”狱吏说罢,忙引着二人往里面走。
一道沉重的铁门打开,只闻得一阵作呕的气味传来。有天长日久的霉味,还有排泄之物的臭味,不一而足。前头的牢房里脏污不堪,与前面所见仿佛两重天地。
最里面的牢房里,躺着个人。
观其身形,凌霄便知是沈劭。
凌霄面色一变,手中寒光闪光,一只匕首已经抵在了江东王的脖子上。
“放了他,让我带他走。”她说。
江东王对这举动一点也不意外。
“朕如若不从,你便杀了朕,是么。”他不紧不慢道,“凌霄,朕为何敢不带侍卫,和你一起来看他?朕死了,他也活不了,这个,你心里清楚。”
凌霄不答话,手上的匕首也一点没收回。
“你不是个蠢材,敢来找朕要人,定然是有所准备。”江东王继续道,“说吧,你想拿什么跟朕交换?”
凌霄看着江东王,道:“事到如今,你大势已去,困守京城,却还觉得能与人交易?”
“天下之事,无不可交易。”江东王看着她,意味深长,“不然,你又为何而来?”
凌霄停顿片刻,将匕首收了。
“如你所愿。”她说,“你想要什么?”
“朕什么也不要。”江东王道,“凌霄,朕只要你。”
烛光下,那脸上淡淡的笑容里透着几许阴森。
“你要我做什么?”凌霄问道。
“你的用处可大了去了。”江东王温声道,“莫忘了,你是朕和二皇兄在这世上最珍视的亲人。”
凌霄冷冷看着他,没有答话。
“外头的争斗,实在不适合你。”江东王道,“这阵子,你便在这里呆着。如你所见,朕已经令人将这宫牢修缮一新,也会遣宫人在此处伺候。但你莫动歪心思,否则会害他们统统丧命。”
“他们丧命与我何干?”凌霄道,“三哥哥以为,这区区宫牢能关的住我?”
“有关无关,只有你自己心里头清楚。撂狠话对你可没有好处。”江东王道,“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沈劭想想。”
凌霄目光一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将我关起来对你有什么好处?二哥哥不会因我而被掣肘,而我却会设法在三哥哥背后搅和。三哥哥将我留下,不过是个祸害罢了。”
“凌霄,朕从来就不想杀你。可你若跟二皇兄走的太近,就难免会被殃及,朕不想见到那个场面。”他目光深深,“朕和二皇兄的恩怨,自当由我二人来解决,你就不要插手了。放心吧,你不用等太久,你自己也知道,不是么?”
凌霄看着他,知道皇帝回师京城的事,已经不是秘密。
“三哥哥。”她说,“听我一句,悬崖勒马吧。否则二哥哥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再救你。”
江东王却道:“朕一直有一句话想问你。当日,朕落入海中之后,你可曾懊悔,可曾寻找过朕?”
心似乎被揪了一下。
沉默片刻,凌霄道:“我懊悔过,也找过。这事,曾让我许久也睡不着。”
江东王的眉梢动了动,重新浮起笑意:“如此,你听到朕在京城的消息时,应当松了一口气,对么?”
那玩世不恭之态,仿佛自己做的并非祸乱天下之事,而是不过玩了一场游戏。
愠怒涌上心头,凌霄道:“三哥哥将一切都算计在内,连我对三哥哥的亲情亦不过如此,是么?”
“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我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江东王道,“凌霄,你是知道的。”
凌霄的双眸幽深,没有一点波澜。
“你大可不必走到这一步。”她说,“二哥哥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原本能好好做个藩王,一世富贵。”
“走到这一步怎么了?”江东王笑了笑,“藩王说到底也要看人脸色过活,朕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看人脸色。朕本就一无所有。一无所有之人,拼尽全力去赌一把,大不了身败名裂,一死了之。凌霄,朕只想得到朕想要的,你又何须替朕遗憾呢?”
凌霄已经无话可说。
江东王静静打量她片刻,而后温声道:“朕走了,你是一国公主,地位尊崇。以后就算嫁了人,也要照旧嚣张跋扈,切莫委屈了自己。”
铁门在前方沉沉关上。
凌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地道的尽头,一时心里头堵着慌。
“你最好有出去的办法……”
寂静之中,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凌霄回头,只见里头的牢房里,沈劭正挣扎着坐起来。
牢门不曾上锁,她连忙打开,跑进去,将他搀住。
“你莫乱动!”她说,“你觉得如何?”
沈劭喘着气,倚在她怀里,看着她,突然露出笑意。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他低低道。
凌霄只觉心中百味杂陈,道:“你且莫忙着说别的,你刚受了伤……”
“我无碍……”沈劭摇摇头,看着她,双眸闪着奇异的光,“我方才梦见你了……我还问你,你何时回来……你却不搭理我……”
他的身体在发烫,凌霄知道是受伤所致。
鼻子酸酸的,她一面从腰间的小囊里摸索随身携带的伤药,一面道:“那是我急着赶路。只是我回来了,你怎么成了这样了?”
沈劭喃喃道:“没办法……我如今风头太盛,总是遭人惦记……”
这等时候还在嘴硬。
凌霄见他的眼睛似乎要闭上,唯恐他一睡不醒,忙将几粒药丸塞入他口中:“后来呢?你还梦见了什么?”
也许是那药太苦,沈劭漂亮的眉毛皱起,眼睛里重新有了些神采。
“后面记不得了……”他让凌霄将自己放平,看着她,“你不该来……江东王就是拿我做饵,引你上钩……”
“上钩就上钩。”凌霄不以为然,“若换了你是我,你难道会不来么?”
沈劭轻轻叹口气,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凌霄替他捋着头发,问:“那是后话。你先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真是李阁老下的手?”
说到这个,沈劭的唇边忽而浮起了笑意。
“凌霄,”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颇是愉快,“我杀了一个人……”
他的眼眶泛红:“一个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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