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花朝月夕 > 第四百二十八章 远客(上)

  皇帝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狰狞的神色,心情大悦。莫名的,他觉得她吃醋时格外好看,比她一本正经时有趣多了。

  可月夕忽而将头一抬,道:“你要这样也无妨,大不了,我和你一拍两散,回扬州去。”

  “你回扬州做什么?”

  “能做的事多了,我的正气堂那么大,上千弟兄,个个要吃饭。我回去,做做生意嫁嫁人……”

  轮到皇帝目露凶光,捉住她的手。

  “你敢。”他说。

  那模样,十足的孩子气。

  月夕觉得好笑:“你敢我就敢。不说这个,凌霄如何了?她去了宫里,你可有她的消息?”

  说到这个,皇帝有些不快,面色变得难看。

  “我千叮咛万嘱咐,南下之后,务必直奔应天军与沈劭会和。她倒好,为了救沈劭,把自己送回皇宫里去了。我的人传来消息,沈劭的腿废了,她陪着沈劭一道被关在宫牢里,动弹不得。”

  月夕讶然。

  “沈劭和她都被关进了宫牢里?”她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于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越说越恼:“你说她是不是昏了头?江东王捉沈劭,一看就是冲着她去的,她竟自投罗网!幸好我手下兵马不是少了她就动弹不得,否则简直要坏了大事。”

  这听上去,确实很像是凌霄会干出来的事。

  月夕却看着他:“话虽如此,可你似乎并不十分担心她会出事?”

  皇帝的目光一闪,随即道:“何以见得我不担心?”

  “你若担心,早就忙里忙外张罗着去救,而不是听我提起才抱怨。”月夕道,“你和凌霄一样,都是藏不住事的人。”

  皇帝张张口,有些无语。

  每个人都说他喜怒不形于色,只有月夕会说,他什么也藏不住。

  见他哑口无言,月夕忙又问:“接下来要如何?可要派人去救他们出来?”

  “她进宫前,特地叮嘱了沈劭的部下,让他们不可去救,谁胆敢救她就治谁的罪。她说,她和沈劭脱身之时,我们都会知道。”

  月夕更是不解。

  “她不曾交代脱身之法么?”她问。

  “不曾。”皇帝道,“她说那是秘密,江东王是个极警觉的人,一旦从这边的动向中察觉了蛛丝马迹,她和沈劭就完了。”

  月夕想了想,道:“你觉得,江东王不会动她?”

  “不会。”皇帝说着,露出一丝无奈地笑,“月夕,我虽对江东王深恶痛绝,却也深知他心性。他再不是东西,也仍然有下不去手的人。那个人,便是凌霄。”

  月夕回忆着过往之事,缓缓点头。

  她也恨死了江东王,盼着有朝一日能将他手刃。但她身为凌霄面对他的时候,她总能感觉到,这江东王待凌霄是不一样的。

  也许,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凌霄是从前在宫里唯一对他好的人。

  “凌霄如今行事虽还是免不得冲动,但与从前已是大不一样。”她说,“看似卤莽,实则粗中有细,早早想好了退路。她不让人救,兴许是担心又搭入无谓的人命,增加了负累。”

  “你倒是看得开。”皇帝没好气道。

  月夕忙道:“我看得开也是有依据的。你想,皇宫是她长大的地方,何处打了洞,哪里刨过坑,恐怕没人比她清楚。更何况,她还有曹煜。曹煜的能耐,你是知道的,出入禁中如无人之境。他们虽人少,却未必不便行动,你说呢?”

  皇帝苦笑,有些好奇,道:“有一件事我总不明白。你虽说与凌霄有那说不清的牵连,却到底是两个人。我有时听你提起她时,总觉得你好像把她从小到大的事都摸得清清楚楚,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月夕想,自是因为凌霄喜欢把从小到大的事都在手记里写得清清楚楚。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说,“我既然要扮她,自然要了解清楚,平日与她在一起之时,别的不做,只让她与我说从前的事。”

  说罢,她岔开话头:“时候不早了,明日一早又要出发,你好歹睡一会儿才是。”

  “睡不着。”皇帝的目光复又落在了舆图上,叹口气,“我有时想,若我一着不慎,真把皇位丢了,该连累多少人,又辜负了多少人。光是这个念头,便让我难以安寝。”

  这牢骚,也只有在月夕面前,才会回发出来。

  “不会的。”月夕道。

  “怎就不会?”

  “我自幼读书,虽父亲总说我贪多不求甚解,可我却也算有所心得。”月夕说,“那些得天下的人,与其说是能耐大,不如说是人心所向。江东王看似占了京城,还有丘国和诸州叛军拥立,可天下人果真爱戴他么?你自继位以来,虽天灾人祸不断,却一向处置平稳,并无过错。就算有人被一时的假象蒙蔽,难道真会分不清是非大义?这些日子,纵然江东王在京城高压震慑,往这边投奔你的士庶民人仍源源不断,这不就是他不得人心的明证么?”

  她的话语平静,皇帝听着,心中的烦躁也渐渐抚平。

  “听你这么说,我的皇位好像怎么也丢不掉。”

  “只要你不想丢掉,它就不会丢掉。”

  皇帝没说话,只拉着她的手,裹在掌间捂着。少顷,他低头,轻轻在上面吻了吻。

  “等京城一被收复,我就回来接你。”他低低道。

  月夕抿了抿唇角,也上前,吻了吻他的额头。

  “知道了。”她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你切莫忘了。”

  皇帝静静拥抱着她,看着案上的烛火,目光深深。

  

  皇帝带着大军开拔,龙门关里骤然冷清下来。

  月夕依照皇帝的嘱托,安安分分待在龙门关里。

  第一天,她就忙得团团转,不是到庖厨里帮忙,就是到医帐里照料伤兵。

  倒不是因为她闲得慌,而是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去为皇帝胡思乱想。

  她知道前方紧急,皇帝不会每天给自己写信。故而那边的消息,全靠赵福德去守将赵廉的帐中打听。

  可入夜之后,到处都歇下来,月夕便再也无事可做,连医帐里的大夫都苦口婆心地劝她离开,不让她再待下去。

  月夕无法,只得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床榻案几,跟昨日一样,却少了些什么。

  月夕心里明白,那是少了一个人。

  她靠在门背上,闭起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将那些重新占据心头的担忧压下。

  正当她打算强迫自己好好睡一觉,忽而听得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女史可睡下了?”赵福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远客来到,想见一见女史。”

  远客?月夕讶然,打开门。

  只见赵福德身后,跟着一个女子,身上披着裘皮披风,风帽压得低低。

  “晏娘子。”沈仪拉下风帽,露出脸来,“许久不见,可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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