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早，十二月初第一场雪就落了下来。
秦枫在院子里，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石磊站在他身后，怕他生气，又解释了一下：“六哥，不是兄弟们不上心，确实是能找的都找了，他们连快捷酒店都找了，这一周连租房买房中介都没放过，但确实没找到。”
以馄饨店为中心，附近别说五公里了，十五公里内的四五星级酒店全过了一遍。
可确确实实就是没有钟馨这个人的入住记录。
甚至连最近租房买房信息他们都想办法过了一遍，找不到钟馨的这个人的任何痕迹。
钟家内里什么情况不好打听，但找人也蹲了几天，完全没见到钟馨有在钟家出入。
秦枫忽然想到以前钟馨曾说过的一句话：有缘分的人终会相遇，就像也许我遭遇一次危险的目的就是为了遇见你。
而没有缘分的人，可能近在咫尺也只会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只能错过。
他觉得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强制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石磊看他不说话，壮着胆子问：“六哥，她会不会已经离开A城了。毕竟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那天馄饨店的老板也说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个假洋鬼子。”
“石头，去拿车钥匙，陪我去吃碗馄饨。”
“行，我去给你拿件大衣，我陪着你去。”
今天没有叫司机，就秦枫和石磊两个人，雪不大，零星几点雪花飘着，气温并不算很低，还未落地就化了。
行至一半，石磊忍不住开口：“六哥，小霜一直跟在你身边长大，你别跟她置气，夜场这一块一直都是她在负责，你突然不让她管了，她不敢找你，天天堵我，你知道我向来是拿她没办法的。”
“让她管夜场，不是让她把夜场变成自己的后宫。几个小白脸为了她争风吃醋很好看吗？让她别学老三那一套，消停点，秦家既然是我当家，就都给我老实点，赚点干干净净的钱，我还想多睡几年安稳觉。”秦枫扫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石磊，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你也能忍，小时候不是很能打吗？你怎么不冲过去揍她一顿，明年才四十呢，越老越怂。”
石磊难得不服气一回，回了句嘴：“我能怎么办，她眼里只有六哥，也看不上我。”
“装什么？我是腿瘸了不是真瞎了，她前年生日那晚发酒疯就把你睡了。怎么？被人白睡了？”秦枫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说这话的时候连眼神都没给石磊一个，轻飘飘地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他什么都清楚只是懒得管而已。
车内空调开的22度，石磊觉得背已经出汗了。
那天晚上他以为只有他和秦霜两个人知道，第二天醒来秦霜翻脸不认人，威胁他不准让任何人知道，之后两人就真的都当那晚什么事也没发生，没想到秦枫什么都知道。
他怎么知道的？
换句话说秦家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两人照例在馄饨店一人要了一碗馄饨，自那天之后已经差不多一周了，钟馨没有再去过这家店，秦枫有些失望，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期待呢？早上照镜子时才发现自己长了几根白头发，那种无力感冲击着他。
曾经无所顾忌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今天也会害怕，时间融化掉了所有的尖锐，就连想道一声好久不见，已是生命中的奢侈。
明明是你先招惹的我，可你离开了，却永远将我困在了原地。
秦枫没有上车，他一个人想在街上走一走，这里拐两个弯就是以前的青森重点高中，现在已经改建成了青森国际学校，很多楼都重新翻新过，找不到曾经的影子了。可路还是这条路。
他以前在隔壁街区的西街混，那一带的酒吧游戏机厅台球厅包括网吧、夜场基本全是秦川海的生意，这些小打小闹的秦家几个儿子也看不上，他那时候还不到19岁，正在西街的普通高中上高三，白天上学晚上就随便找个场子的休息室睡觉，为了躲秦霜。
打架斗殴是常态，秦枫骨头硬、拳头硬、心硬，年纪小但脾气差，而且敢打敢冲，私下兄弟们都叫他西街拽王。他那时候心高气傲一心想闯出点名堂，结果秦川海把他从西街普通中学留了一级转过来，就为了保护一个千金大小姐。
秦川海说只要这位金主安全毕业他就能拿到一万块钱。
在二十几年前，一万块可以在西街顶一间游戏机厅或者开一家台球厅了。更何况秦川海都发话了，他也不敢不听，确实是心不甘情不愿接的这单任务。在他看来，这完全是赚的一笔窝囊费。
谁曾想，这一单任务赔上了自己的一条腿，还有一颗心。
秦枫一边走一边回忆，那时候人人都说钟家的这个千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明里暗里打她主意的人太多，他就是不信邪，一点好脸也不给她。一口一个麻烦精的叫她。
给钟馨气得哭了好几次，要求换人，两人在高二下学期的最后两个月闹得很不愉快。
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他俩越不对付钟家越不换人，确实秦枫在学校里天天上学送放学接，没事就在钟馨教室门口晃，苍蝇都不敢靠近。
可女生们又开始明里暗里缠着秦枫，开始一批一批地跟他表白塞情书，最后没办法两人讲和，他负责保护钟馨安全，钟馨帮他挡桃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系就变得不一样了，或许是那次她体育课崴了脚，他背着她去医务室，钟馨趴在他背上头发有意无意划过他颈窝，让他心痒痒；又或许是钟馨直接喝了他喝过的饮料；他从没往那方面想过，但钟馨在下晚自习的路上亲了他。
她亲了他。女孩子馨香柔软的唇贴在他的唇上，不过几秒钟，他全身就像通了电一样。
那天晚上他在床上睁眼到天亮，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钟馨的样子。
他以为女孩子都一样，长得越漂亮越麻烦，可钟馨在他心里开始变得不一样，秦霜对他死缠烂打他只觉得烦不胜烦，可为什么同样麻烦的钟馨就让他总是忍不住想亲近她呢？
那时候秦枫想，钟馨这辈子最好只麻烦他一个人。
只做他一个人的麻烦精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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