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余晖点燃大片的天空,成群的火烧云连在一起,组成各式的形貌,倒映在江水中,泛着些暖意。
金黄的阳光透过客栈的窗户渗了进来,地上,原本棕色的木板,此刻已被染得血红,三道身影无力地趴到在地上,鲜血顺着缝隙流淌,隐隐泛起几缕血雾,在这温煦的落日之下离奇地散出一丝寒意。
愁尘看着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神情有些呆滞,嘴唇不断地蠕动,娇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
饶是愁尘两世为人,此刻也不由得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青年同样略微有些失神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具尸首,有望了望浑身不住颤抖地愁尘,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理了理身上有些破损的衣服,迈着轻微的步子走了过去,宽大的手掌拍在愁尘的肩上,轻声道:“多谢小兄弟了。我风沙越欠你一条命。”
青年说得很是诚恳,姿态也放得低,并没有因为愁尘的年纪而有所轻视,反而还隐隐多出了一丝畏惧。
愁尘没有答话,依旧失神的站在那,眼瞳空白,嘴唇不断蠕动,却没有发出声来,不知道究竟想说些什么。
嘀……嘀……
空中,一滴滴娇小的雨珠碰撞在地,击打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客栈之内回响。
似乎是被这忽有的雨声惊醒一般,一个个原本目瞪口呆的看客,尽皆回神,神情突然变得惊恐,急冲冲的理了理长衣,便冲了出去,全然不顾那正在从空中滑落的雨珠。
密了……越来越密了……
大雨倾盆,接连而下的雨水好似组成了一道水幕,不断冲刷着行人的眼帘。
血水与雨水相互交融,不时还有着一两滴飞溅,滴落在愁尘的面庞,释放着一丝温凉。
仅仅只是十几个呼吸间,刚刚还略微有着些人气的客栈此前却几乎是人烟全无,只留得地面上三具默无声息的尸首、一个死里逃生的青年、一个失魂落魄的少年。
哒……
忽然,一阵稳健有序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即便是混在这嘈杂的风雨声中也依旧清晰可闻。
听到这阵脚步声,风沙越的神情骤然凝重起来,一把抓住愁尘的手臂,便要将他拖走,可其身体却如磐石一般稳健,没有动摇分毫。
“何人胆敢在此闹事!”
一阵暴喝自门外传来,却是一队铁衣铜冠的士兵,手握长枪,浑身透露着一股杀伐之气,为首的那人更是虎背熊腰,神情刚毅,腰挎钢刀。
走起路来稳健有序,一呼一吸间也带着奇异的节奏,太阳穴鼓胀,双目隐隐闪着神采,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在进门的瞬间,双眼的目光便直射在那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体内的真气浑然一震,一股澎湃的煞气顿时散开。
双目在愁尘和风沙越的身上大量,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杀人!
王法何在!”
声音有些低沉,略微带着些寒意。
听到这话,风沙越的双拳默不作声地握紧,身子略微向前,将失神的愁尘互在身后,双目虽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凝重的神情却是慢慢舒缓下来。
“是又如何。”
“杀人者人恒杀之”
“况且若是小子没记错的话,这海月三煞应该是被官府所通缉了的,击杀官府通缉犯,我想,根据本国律法,我和这位小兄弟应该是无罪的吧。”
风沙越此刻一脸平静,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海月三煞!”
这位士兵头领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猛地收缩,一步跨前,身子微蹲,仔细地审视着那躺在地面上的三具尸体。
半晌之后,士兵头领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神情略微显得有些疲惫,隐约还带着一丝解脱。
“谢谢你们,小兄弟。”
士兵头领微微鞠了一躬,神情诚恳,已然没有了刚才的凶煞。
“谢谢我们?”
这突发的变故顿时将风沙越弄得有些迷糊。
“嗯,这海月三煞是我海月城的一块毒瘤,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闹得是人心惶惶,民不聊生,虽然我们官府也曾多次通缉围剿,但这几个家伙都有武艺在手,再加上整日都是在刀口上舔血之人,机警异常,使得我们几次围剿也都无功而返。
围剿不成,反倒是激发了这几头畜生的凶性,竟开始肆意屠杀无辜的村民。简直是禽兽不如!”
士兵头领的神情显得有些狰狞,双目之上有着一根根血丝浮现。
“咚!”
一拳猛地打在地板之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一滴滴泪水从眼眶之中溢出,混着略微有着凝结的血液。
一旁的士兵看着风沙越依旧迷惑的神情,又望了望凄凉悲苦的大人,稍稍的靠到风沙越身边,小声说道,
“大人家中的两老就是那无辜村民的一员。”
声音很小,有些凄凉。
听到这话,风沙越明白了,看着那略带些匍匐的士兵头领,心中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悲凉之意,伸手将其身子扶起。
“逝者已逝,大哥你要坚强,既然恶贼已经伏法,小子相信二老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士兵头领没有说话,抬起满是疲惫之色的面庞,在风沙越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长舒;了一口气。
“此次贼人伏诛全赖兄弟出手,大哥我本该请兄弟到家中吃顿酒肉,却是衙门有令,还需要两位兄弟先随我到衙门中录个口供,还望两位兄弟行个方便。”
士兵头领的神情虽说依旧疲惫,但其语气却缓和了不少,就连称呼也都变成了兄弟。
风沙越望了望身旁的愁尘,却是依旧出神,没有丝毫好转,又低头略微思索了一番,出声道:
“既然是大哥盛情,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多谢小兄弟理解。”
士兵头领抱拳感谢,侧身一指门外“兄弟,请!”
风沙越也不矫情,拖着愁尘便走。
……
在众人走了之后不久,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了客栈之中,浑身散发着寒意。
黑衣人全身被一袭黑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在夕阳的照耀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印在有些潮湿的地板上,散发着一丝寒气。
街道上的雨渐渐小了下来,不复先前的汹涌,只有沙沙的响声,如同年初的春露一般,婉转温柔。
黑衣人站在店内,闻着那空中还未散尽的一缕血气,黑袍笼罩下阴暗的面孔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
“还好,看来不是他的。”
黑衣人低声道,言语间好似松了一口气。
身上有着悠然的黑气升起,只是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
夕阳西下,当落日的最后一点余晖被黑暗吞噬,夜幕悄然降临,黑暗伴着朦胧的月光笼罩着整片海月城,即便城内有些灯火,但在这漫天夜色下也不免显得有些孤暗、寂寥。
……
衙门府邸位于海月城的城中,由玄铁铸就的朱红色大门在这夜色下散发着阴冷的寒气,就如同深渊巨兽的大口,无声的吞噬着黑暗。
两个大红灯笼挂在府衙门前,散发出幽暗的红光,使得这无边的黑暗暂得一丝光明,在这朱红的铁门上反射出阵阵光弧,散发着森冷的寒意。
两道身影缓缓的从门中走出,一高一矮,却是勾肩搭背,动作有些古怪。
这两人当然就是愁尘和风沙越了,在经过一番简单的口供录取之后,便谢绝了那位士兵头领的盛情款待,走了出来。
“兄弟,走吧,为兄请你喝酒。”风沙越一手搭着愁尘的肩膀,脸上满是笑意。
愁尘不由得有些无奈,苦笑了两声,将其搭在自己左肩的左手轻轻拨开,推辞道:“多谢兄长好意了,只是我弟他们还在等我,在这儿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若是再不回去的话,恐怕他们会担心的。”
“你弟?”风沙越一脸狐疑的看着愁尘,本想从其脸上看到一丝推脱之色。
却是看到了那娇小的面庞上纯真的笑容,嘴角一扬,打趣道:“那兄弟我倒要见识见识了,小兄弟如此小的年纪便有如此之好的身手,想来你那位弟弟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到时候风某可要好好讨教讨教。”
闻言,愁尘神情一僵,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正要说话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哥,原来你在这儿啊,没事吧?”
李奇的身影渐渐从街道尽头浮现,在火红灯光的照耀之下,脸上尽是焦急之色,显然是对愁尘的安危紧张得很。
愁尘微微一笑,即便是在如此之寒冷的夜晚之下也感觉心中有着无尽的温暖。脸上僵硬的神情如同骄阳遇雪一般快速消失,柔和的神情下,满是温柔平静之色。
“放心吧,你大哥我能有什么事,只是一些误会罢了。”
摆了摆手手,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笑道,“走吧,回去吧,折腾了一下午,都有点饿了。”
然而李奇却没有动,一脸疑惑地看着愁尘身后的风沙越,神情戒备。
“哥,他是?”
愁尘回头,看见风沙越站在自己身后,身上的真气一股一股的起伏缭绕,双目直勾勾看着李奇,就如同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瞳孔中有着火热的战意燃烧。
一拍脑袋,顿时明白过来,想来是因为风沙越身上那浓浓的战意让李奇有些警戒。
嘴角不由得苦涩一笑,“看着两人这样子,看来风公子刚刚所说的讨教一番是少不了了,只是希望奇儿下手能够轻点,给他留点颜面。”
愁尘哈哈一笑,一把搂住李奇的肩膀,笑道:“这位是风公子,我下午的时候在客栈楼下遇到的,是个有趣之人。”
“来,奇儿,快见过风公子。”伸手将李奇很是礼貌的往自己身边一引,指着风沙越说道。只是在这句话说完之后,又很小声地在李奇的耳边说道:“奇儿,这位风公子也是个习武之人,爱武成痴,特别喜欢行侠仗义,找人比试切磋。
若是等会儿他一定要找你切磋比武的话,记得下手轻点啊。”
说着,愁尘还悄悄地望了风沙越一眼,看到其眼中的灼灼斗志,愁尘不由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对于风沙越,虽然说两人相交的时间并不长,但从这并不长的时间中,愁尘却是深深地感受到了风沙越对于“武学的热爱”。
一路上,从客栈到衙门,风沙越便不停地有意无意地给愁尘暗示。
“小兄弟,你这么小年纪武功就达到如此修为了,能不能指点我两下。”
“小兄弟,我看你先前一剑封喉那招很帅诶,能不能和兄弟我比划比划。”
“小兄弟,我突然想到一招刚好可以破解你那一招,等会儿我们试试。”
“小兄弟……”
“小兄弟……”
……
那一路上,愁尘可谓是见识到了武学爱好者的热情。饶是愁尘心境沉稳,也有些招架不住,到了最后,实在是无法忍受了,愁尘只得白了他一眼,恐吓道:“风公子可要想清楚了,不是小子不愿和公子比武,实在是小子所学的武功太过凶厉,出招见血必杀人,重未有过活口。”
说话时,还散发出浓浓的煞气,直叫那四周的温度都凭空下降了几度,惊得风沙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一脸悻悻地封嘴,不再说话。
……
此时此刻,想来是那心中久藏的热情又开始熊熊燃烧了。
而对于李奇来说也同样如此,当听到“切磋比试”四个字的时候,小眼珠中顿时散发出闪亮的光芒,一脸火热地看着风沙越。
“这几天的江上之旅可把我憋坏了,这下子可以好好发泄一下了”李奇一脸坏笑地盯着远处的风沙越,在心中默默想到。
至于大哥所说的下手轻点,李奇可是完全没在意的,反正二哥那里好货多,只要不把这家伙打死,即便是重伤,喂上一两颗丹药,第二天应该也能爬得起来吧。
双手抱拳作揖,“小子李奇,见过风大哥。”
神情恭敬无比,一看就是个典型的乖宝宝。
风沙越连忙回礼,看着李奇如此娇小的身躯,心中升起一丝不忍,“这孩子这么小,我是不是不该找他比试啊。”
然而,正当风沙越思考之时,李奇一步上前,睁着大眼睛,一脸呆萌地看着风沙越,“风大哥,听说你是个武学高手,我也很喜欢功夫,能不能就在这儿指导我两招啊。”
“指导你两招?”,此刻的风沙越已经没有了先前战意,对于如此娇小可爱的孩子,风沙越自问自己是实在下不了手。
愁尘右眼皮一跳,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可不可以嘛?”李奇一脸呆萌地望着风沙越,撒娇道。
“那……那好吧。”
风沙越的神情有些为难,原因无他,即便他这个人爱武成痴,但若是让他对一个如此娇小的孩童下手,实在是有些不忍,不符合他的武道之心。
“若是小兄弟执意要比的话,那风某我便自缚一臂,只用一只手和小兄弟过上几招,咱们点到即止。”风沙越看着一脸呆萌的李奇,沉思了片刻,正色道。
“这个……”李奇的神情有些古怪,上下打量了风沙越两眼,双肩微微耸立,无奈翻了翻白眼,“那就有劳风大哥指点一二了。”
话音一落,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眸中有着一抹精光闪过,整个人的气息浑然一变,犹如屹立于高山之巅的苍松一般,孤傲、挺拔。亦有如一只奔腾于草原之中,伺机而动的猎豹,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风沙越缓缓将左手背在身后,长舒了一口气,双眼微眯,紧盯着李奇,就犹如是一只紧盯着猎物的狮子,时刻准备出击。
看着两人的阵势,愁尘暗暗点头,身子无声无息地后退,为两人留出宽敞的空间。
“风大哥,得罪了。”李奇朗声道。
脚下力道顿时爆发,身子陡然前冲,宛如一只出弦的利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唰……”
屈指成爪,一股股劲力混着真气在指间凝聚,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芒,撕裂空气。
散发着犀利的爪风,似乎只需轻轻一划,便能破石断铁一般。
愁尘见状,瞳孔一阵收缩,在心中默默感叹道:“奇弟不愧是武学天才,就连平凡如斯的‘清风爪’都能用出如此水准。”
作为旁观者的愁尘都能感受到其指间划动间爆发的强烈爪风,那作为当事者的风沙越就更能感受到了。
望着那扑面而来的指爪,风沙越的神情骤然凝重,脚尖连点,身子极速后退,没有丝毫犹豫。
在身子后退的瞬间,右掌拍出,由下而上,拍向李奇的手腕,想要借势当下这一击。
“避其锋芒?”李奇看着那拍向自己手腕的手掌,嘴角一声冷哼。
化指成拳,连着手臂,就宛如一柄巨锤,带着霍霍风声猛地锤下。
巨锤砸下,带着千斤之力,让风沙越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和一个成人比力量?”风沙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那就让我看看李兄的弟弟到底有多妖孽吧,”
手掌不降反升,以一股惊人的气势拍向那锤下的拳头,看来是打算来次硬碰硬了。
“轰……”
拳头与手掌相交,传出一阵低沉的响声,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成波状扩散,径直将街道上的尘埃掀起,狂风四散。
在拳头砸下的瞬间,风沙越只感到手臂上似有千钧之力传来,身子微微下沉。却是瞬间脚下发力,被巨力震得发麻的右手变掌为爪,扣在李奇娇小的手腕上,身子跃起,一个空翻,似乎打算从李奇的头顶掠过,并借助惯性将其摔倒在地一般。
当手腕被扣住的那一瞬间,李奇的脸色顿时一变,意识到了不妙,却是为时已晚。
风沙越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只是瞬间便将劣势扭转为优势。
双脚落地,右臂猛地一甩,直接一个过肩摔便向李奇招呼过去,没有丝毫的留情。
通过刚刚短暂交手,风沙越便清晰的认识到了眼前这个小家伙的不凡,那天生怪力,即便是他也不敢硬碰。
此时风沙越已经收起了先前的轻视之心,俨然将李奇当作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靠在后背的左手稍稍活动几下,随时准备出击。
眼中有着浓浓战意燃烧,先前的话语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了,他所想要的便是如此前一般,一场酣畅淋漓的比斗。
看着被自己这突然间的反攻搞得措手不及的李奇,风沙越微微一笑,
“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么妖孽!”
不经意间,扣住手腕的手指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就如同铁箍一般将李奇的手腕死死咬住。
李奇双眼一眯,满是战意,强忍着那自腕间传来的痛感,同样反手将风沙越的右手扣住,双脚悬浮,却是被风沙越给举了起来。
在身子腾空翻转的瞬间,另外一只左臂猛地伸出,如同铁钳一般,扣在风沙越的肩上,想借助他的身体来缓解自己受到的冲击力。
当李奇的右手扣住风沙越的肩膀时,风沙越靠在背后的那只手在第一时间伸了出来,不再有丝毫保留。
因为此刻的他知道,若是自己的动作再慢上一拍的话,那等待自己的将是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左手伸出,直接扣在了李奇右手的手臂之上,指间发力,想将其直接扒下。
而李奇的手却如同一颗牛皮糖一般,死死的黏在风沙越的身上,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扒不下来。
几个呼吸间,时机丢失,风沙越落地时的那股惯性逐渐消失,原本如同必杀技一般的过肩摔硬是被李奇给绕成了如同霸王举鼎般的僵局。
不要以为李奇此时的重量很轻,因为即便是再轻的重量,在一个后天二流高手刻意加持的千斤坠下,也会变得很吓人。
更别说李奇的体重本就比同龄人重上太多,几乎可以和成年人比肩,在这千斤坠的加持之下,虽说不一定有千斤之重,不过倒也相去不远了。
“小子,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内功倒是挺深厚的啊。”举着这个体型不算太大身子却异常沉重的风沙越龇咧着嘴说道。
“那是当然。”李奇笑道,有些得意,体内真气运转的速度却是因为这一短暂的分神稍稍慢了一拍。
感受到头顶的重量稍稍一轻,风沙越嘴角微扬。
“有破绽……”
扣住李奇右手的左臂陡然发力,趁其得意间,左肩猛地一沉而后瞬间一耸,一股巨力爆发,瞬间挣脱了李奇右手的桎梏。
左手变爪为掌,猛地拍出,径直拍向李奇的肩部。
“遭了……”
李奇心中大呼不妙,他知道此时他已经输了,因为这一张拍向的是他的肩膀而不是他的头部,若是头顶的话,那么以他自己的反应速度是绝迹抵挡不了这一掌的,最后也只会落得个天灵盖破碎身亡的下场。
不过这并非是生死大战,而风沙越拍向的也并非是自己的头颅,战斗还在继续。
李奇原本紧扣住风沙越右手的左手陡然松开,宛如蚕丝一般,几番扭动之下便脱离了其右手的控制。
双臂猛地拍下,整个人成个一字倒立,与风沙越的两只手臂相交。
轰……
又是一声闷响,两道身子分离,李奇的身子冲天而起,在空中几个翻滚卸力才站在地上,又是接连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一口鲜血喷出,神情有些萎靡,看来是在刚才那场掌对掌的对碰中受了些许内伤。
风沙越的情况也不比李奇好,双脚直直插入石板之中,已经看不见脚踝,双腿微微发颤,显然承受了莫大的压力,脸上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不停地往下滴落,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双臂举起,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没有动弹丝毫。
许久之后,两道微弱却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败了……”
“你赢了……”
明月姣姣,悬挂天郊,漫天银光散落,铺着大地,倒映山河,乎有一微风拂过水面,荡起波纹,泛起几丝荧光,传出一阵细微的响声。
夜幕下的大地是宁静的,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黑暗吞噬,即便是那满天星斗倾洒的光芒在这黑夜下也显得有些单薄。
江流水转,一缕缕薄雾逐渐从海月城的江海之上浮现、升腾。
一缕缕乳白色的雾气在海月城中聚集、弥漫,包裹着街道上的灯光。
夜,深了……
或许是由于今晚的雾太大,往日热闹异常的街道,今日却是看不到几个人影。
酒楼之上,林渊和玲珑好似因为不喜吵闹一般,简单的吃过一些东西便回房睡觉,只剩下愁尘四人和风沙越五个年轻人在一起,端着酒杯,有说有笑地谈一些江湖逸事。
“风大哥,不知道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啊?”李奇敬过一杯酒,一脸笑意地看着风沙越说道。
神情中有些希冀,希望这样一个“武痴知己”能够留下来,一路随行。
“接下来?”风沙越微微愣神,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其实说实话,兄弟我是个武学世家的传人,只是因为家里管得太严,即便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也从未出过远门,没有过什么交友,如今这也算是我第一次出门步入江湖,你们也是风某认识的第一批朋友。
只是对于以后,兄弟我还真没有什么打算,甚至连往何处去都不清楚……”
风沙越自顾自地说着,越说越起劲,好似肚中有着千言万语亟待倾诉一般。他甚至都未思考过为什么对于父母都不怎么理睬的自己,却会和眼前这几个几乎算是陌生的小孩掏心掏肺的交流。
或许这是年龄性格之间的共鸣吧。
五人就这样聊着,一个个酒坛从满到空,桌上的菜盘也更换了有十几个菜,窗外朦胧的月亮从升到降,四周的温度都渐渐低了下来,草地之上附着着一层霜露。
或许是太久没有这么放纵过了,五人都喝了很多酒,脸上满是红晕,张嘴闭口间都有着一抹酒香溢出。
这一次愁尘没有阻止,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看着那肆意挥洒的四人,脸上露出了一丝迷离的笑意。
“这样子的生活真好,只是不知道这还能持续多久。”愁尘默默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沧桑。
摇头,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来,干!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来,喝……”
“我先来走一遭……先说好,不准用内力逼酒啊!”
“先干为敬,请!”
……
酒楼的夜晚注定是无法宁静的,一盏盏油灯点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掌柜的满是皱纹的面庞,一脸笑意。
手指轻快地在算盘上不断地来回拨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房间内回荡。
时光流淌,月亮缓缓坠下,一轮崭新的红日从东方升起,发出灿烂光辉,直将四周的云彩点燃,映出火红的光芒。
当第一缕黎明的曙光刺破暗幕,透过窗户,射到满是狼藉的餐桌之上时,五个烂醉如泥的酒客终于稍稍有了一丝反应。
匍匐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屈动,眼皮微微跳动。好似感受到了阳光照射的那股温暖一般,风沙越的头微微抬起,双目紧闭,很是慵懒的伸了个懒样,双手互揉着略微有些发嘛的双臂,轻轻拍了拍还有些疼痛的后脑勺,看着依旧还匍匐在酒桌上的四人和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竟是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看了眼餐桌旁四处破碎的酒坛,还能闻到那残存的酒液散发的浓香,袅绕鼻尖,耐人寻味。
“啊……”
一声舒畅的呻吟从杨鼎州的口中传出,抬起头来,双眼迷离地打量着四周,看着四周狼藉的景象竟是有些无法相信。
“这……这……真的是我干的?”。
摇了摇还有些发疼的脑袋,脸上不由得有着一丝尴尬之色。
作为一个皇子,身居宫内,无时无刻不在遵守着宫里严格的礼仪制度,而杨鼎州更是无时无刻不把夏皇的态度当作自己的行为指标,在宫中的说话处事都是非常严谨,没有过一丝捷越,即便是宫中被夏皇钦点作为皇子导师的太傅也是称赞不已。以至于对于杨鼎州来说,一丝不苟便是生活常态,虽说自从与愁尘等人相交以后有了许多改变,但是像昨晚那般近乎酗酒的“荒唐事”却是重未有过。
转头,看了看依旧还趴在桌上三人和虽然已经苏醒,却是依旧双眼迷离的风沙越,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看来本皇子喝酒也是挺在行的啊。”
“老弟,可以呀,这么早就醒了,”这时候风沙越也注意到了醒过来的杨鼎州,身子倾斜,一手将杨鼎州的肩膀搂住,“没想到小兄弟你的酒量这么好,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来……来……来……”
“咱们哥俩再喝几杯。”
说着便带着谢醉意,将昨晚还未喝完的酒坛中的酒液倒入酒杯,没等杨鼎州回答,便直向其嘴边送去。
杨鼎州顿时身子一阵哆嗦,看着酒杯中满满的酒液,双眼有些眩晕。双手前伸,便要将那酒杯推开。
风沙越的神情微变,看起来有些不悦。
“兄弟,你这是看不起我风某吗!”
端着酒杯的手腕用力,抵住了杨鼎州想要抗拒的推力。
“我……”
看着那不断逼近的酒杯,杨鼎州有些无奈。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风沙越虽说在逼酒,却也是一番浓情厚意,让人不好意思拒绝。
一脸哀怨地瞥了眼还在昏睡中的愁尘三人,神情愈发有些绝望。
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苦涩的神情瞬间变成一脸笑意,右手伸出,一把接过递过来的酒杯,笑着对着风沙越说道。
“我说风大哥,光喝酒有啥意思,来,咱们换个花样。”
“换个花样?”
风沙越的神情有些迷惑,原本伸出去端着酒杯的手竟是僵直在了半空中。
“对,就是换个花样,光喝酒有啥意思,起码也得找点乐子。”
“乐子?啥乐子?”
“划拳会不?”
“划拳?”
风沙越一脸懵逼地看着杨鼎州,无奈摇了摇头。“不会。”
“不会呀……”杨鼎州抬头仰望天空,有些苦恼,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右手摸着下巴,一脸的沉思之色。
“这就有点难办了……”
“要不你教我吧。”风沙越看着杨鼎州一脸沉思之色,不由得有些尴尬。
“教你?”
杨鼎州连忙摇头,“这可使不得,你不会玩,要是一边教你一边玩的话你太吃亏了,不行……不行。”
“没,没事,我不介意的。”
风沙越急忙说道,神情真挚而急切。
“这样啊。”看着风沙越那急切的神情,杨鼎州嘀咕了一声,“那好吧。”
虽说表面上还有些不情愿,但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上钩了,该我报仇了,嘿嘿……”
午夜,悠悠风鸣,点点星雨散落,溅起几丝水雾。
在姣姣月光的照耀下,距离海月城的百里之外的一处山林中,忽的惊起一声长啸,洞彻云霄。
一阵强烈的声浪翻滚激荡,在这片山林之中肆虐。
一时之间,飞沙走石,草摧木折,林间万物尽皆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在山林中心的一处水潭旁,雾气缭绕,花草密布,树木茂盛,宛如仙境。
四周空气浓稠,隐隐有着实体,那赫然是灵气浓郁到了极致的表现。
而那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便是水潭中心的一块玉石,通体透蓝,散发着寒气,与水汽相接泛出冰晶,和空中的月光交相辉映。
一条斑斓巨蟒躺在玉石之上,巨口大张,锋利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寒芒,此刻的它似乎承受极度的痛苦。
残存的唾液顺着嘴角往下滑动,身子不停地抽搐扭动,每一次扭动都会带动一寸微小的老皮的脱落。
这条巨蟒赫然到了蜕皮的关键时刻。
巨蟒蜕皮亦如凤凰涅槃一般,对自身无比重要。
月光散落,附着在那一寸一点的新皮之上,反射出点点星光,熠熠生辉。
在月光的滋养之下,柔嫩的新皮渐渐坚韧,最终化为一片乌黑的鳞甲附着在巨蟒的身上,取代了原有的蛇皮。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月亮高挂而又沉落,一轮新辉自东方升起。
温热的曙光代替冰冷的月光照耀在巨蟒的身上。
刹那间的冷热交替,这在常人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的自然现象,却对巨蟒产生了无法想象的伤害。
本在月光中对蜕皮已然略微有些麻木的巨蟒,此刻却是真正体会到了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那原本在新皮之上生成的乌黑鳞片,此刻在初日曙光的照耀下瞬间产生的丝丝的裂缝,阵阵黑气腾空而起,在日光中融化。
一股股鲜红的鲜血顺着缝隙从巨蟒的身体各处喷出,覆盖在那裂开的鳞甲之上,结成一层厚厚的血伽,宛如血茧一般将其层层包裹。
巨蟒的瞳孔如死鱼一般怒睁凸出,口中痛苦地嘶鸣着,叫声凄厉,宛自九幽传出,摄人心魄,直叫人胆寒。
山林中的野兽尽皆颤抖着,在那凄厉的叫声之下,在那伟岸的气势之下,一个个全都匍匐在地,口中不住地发出哀鸣之声。
猛虎如此,豺狼亦是……
娇艳的日光下,巨蟒艰难地摆动着身躯,每一次扭动都会带动着新生鳞片的开裂,鲜血蔓延,侵染在身下的玉石之上。
寒气散发,那滴落在遇见的每一团鲜血,都被寒气所包裹,化为一块冰晶,安放在玉石之上。
蜕皮依旧在继续,尽管此刻遭受着极致的痛苦,但这条匍匐于玉石之上的巨蟒,依旧坚韧地摆动着自己的躯体,全然不顾那痛至骨髓般的痛楚。
摆动……接着摆动……嘶鸣摆动……
巨蟒努力地摇动着自己的躯体,一寸一寸地使得自己的新生的身体从老皮之中滑落。
抽搐……嘶鸣……
抽搐……嘶鸣……
那凄厉的惨叫声似乎已经成为了这个森林的主旋律。
滴滴血液浸过玉石,混入水潭,泛出一种别样的红色。四周的空气也似乎因此而有了一股血腥之气。
由旭日东升到烈日当空再到夕阳西下,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
天空中的云彩已经变换了好几百种形态,四周的景色似乎也随着空气中温度的变化而或明或暗地交换着。
巨蟒无力地瘫软在巨石上,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磨,它早已没有了刚开始时的那份神采。
凄厉的叫声逐渐低沉下来,那原本剧烈摆动的躯体此刻也只是微微的扭动。此时的巨蟒有些疲惫了,那大张的巨口此刻无力的闭合,蛇信子微微吞吐。一两股血液顺着萼片流淌,侵染玉石。
原本充满神采的蛇瞳此刻已经昏暗了许多,昏黄的眼瞳之中有着无尽的死气弥漫,被宛如那自鬼界而来的幽冥使者勾魂索命一般。
夕阳西下,日月交替,当星空中第一抹星光散落大地,巨蟒那满是死气的蛇瞳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虽是神采却也犹如一朵摇摆不定,几欲熄灭的火苗一般微弱,在这无尽死气的海洋中翻滚摇曳。
这是巨蟒生命的火焰,这是它命与魂的象征。
然而纵使蜕皮的痛苦难以忍受,纵使那痛苦直击灵魂,纵使此刻巨蟒的柔软身躯已经有些僵硬,那肉体深处的灵魂已经被苦难冻结……
但其眸中那朵生命的火苗依旧跳跃,在无尽的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弱了……更弱了……
天空中的死气极尽地蚕食着巨蟒的灵魂,那自眸中跳跃的火苗在些许的坚持之后也是慢慢暗淡了下来。
死气侵蚀,当眸中的那一抹神采快要消散之时,巨蟒不由得感到一股深深地困意自灵魂传来。此刻即便是作为冷血动物的它也不由得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它知道,这是死亡降临的前奏……
艰难地睁开蛇瞳,昏黄的眼珠夹杂着死气,眼皮无力的耷拉,双目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苍天……
上颚和着下颚微微挪动……
此时的它似乎看见了……看见了自己的过去……
那是一颗半掩于山沟中蛋,乳白色的蛋壳上有着黑点散布。
阴冷污浊的水流在这条细小的沟中流淌,在蛋壳上冲刷。日复一日……
也不知过了多久,经历了多少次冲刷磨练,那在常人想来本该死去的蛋却在这一刻有了一丝动静。
蛇蛋微微抖动,逐渐有了一丝细小的裂纹,污水冲刷,分分秒秒,那道细小的裂纹逐渐扩大,蔓延整个蛋身。
喀嚓……
一阵微弱的声响传出,蛋壳终于破裂了。
一个微小的身影渐渐地冲蛋壳中爬了出来,柔软的它瞳孔中满是迷茫和无助。
瘦小的身躯盘桓在蛋壳中,微小的蛇头不时地伸出,贪婪地吞噬着破碎的蛋壳。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和初生的喜悦。
却是溪水无情,忽然有着污水流过,荡起一丝细小的漩涡,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这个初生的生命惊慌失措。
漩涡经过,荡起一丝“巨力”,勾缩着小蛇的身躯。
嘶……嘶……
小蛇恐惧的摆动着身躯,无助地呻吟这,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往那蛋壳之中钻,似乎只有那小小的蛋壳才能给它一丝安全感一般。
溪水无情,天地无感。
苍天是“公平”的,不会因为这条生命的弱小而给它丝毫的怜悯
漩涡猛烈地转动,小蛇依旧哀鸣挣扎,然而这一切却都只是徒劳,这条初生的小蛇不得不顺流而下,无父无母的它,此刻不得不再次失去唯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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