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歌撞上他的目光后,身子顿然一僵,直觉不好,可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和几人周旋。
其实宋以歌也不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季氏算是她的舅母,可到底生疏已久,在加上她又不是真的宋以歌,自然觉得别扭,况且季氏问的也只是一些家常的小事,问到了最后,差点就连她是否婚配,这般问题都问出口了。
还好被凌苏及时拉住,这才避免了一场尴尬。
季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你们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也是挺为难你们的,你们几姐妹出去走走吧,以歌往年过冬,你都极少回来这里,如今倒是可以好生瞧瞧,咱们府中的白雪红梅,最是应景了。”
“前些日子,你二姐姐还同我说,她想办一个赏梅宴,就在咱们府中。”季氏又拉着她的手,继续笑道,“以歌你可得在这儿多住一些日子。”
宋以歌道:“承蒙二舅母厚爱……”
还不等她说完,就被季氏打断,将她往凌苏那稍稍一推:“如今雪中梅的景致正是最好的时候,你们快带以歌去瞧瞧吧。”
被打断了话,宋以歌也不好再捡起来说,只得随着几人一同福身下去。
等她们走了之后,季氏便让身边的嬷嬷将窗子给支起来,让日光洒了进来。
她端着那盏还冒着热气的清茶笑道:“你觉得以歌这丫头如何?”
嬷嬷笑:“不愧是武陵候府的姑娘,进退有度,也大气端庄,不知道比夫人您原先找的那些名门官宦家的出众多少。”
“而且最主要的是,六姑娘瞧着人也和善,不是个会来事,想必日后也能安分的侍奉公婆,事事躬亲。”
季氏听了,也觉得甚至有理:“你说的不错,若找一个性子厉害些的,还不知道日后会是个什么状况?是不是家宅不宁?”
嬷嬷连声应道:“夫人说的是,况且老奴瞧着,公子对五姑娘也是极为满意的,想必日后夫妻二人,也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季氏这次却没有在应和她的话,而是抚着自己泛着银白的鬓发:“相敬如宾,真的有这么好吗?”
雪中梅,的的确确是个很好的景致。
可对宋以歌来说,这般好的景致,却硬生生叫她想起了,那一日大雪纷飞的金陵,她的父兄被人压上了断头台。
一刀下去。
雪中也是落满了红梅点点。
只是那红梅,全是她父兄的血染就而成的。
宋以歌拢着手炉站在雪中,不远处便是成片的梅林,凌瑜和凌苏早就借口离开,雪地里只留下了宋以歌和凌遐两人,并肩而站。
这是凌遐第一次和姑娘家相处,面颊上已经浮出了几分红晕来,倒是宋以歌大大方方,悉数将眼中的悲恸掩去:“前方便是梅林,想来三表哥,应该愿与我走一趟。”
凌遐伸手挠头,尔后垂下,十分手足无措:“好,好啊。”
两人相携走了过去,雪地中雪水微融,渗透进了鞋履中,裙裾也全然湿透,湿冷冷的贴在了脚踝处。
宋以歌忍着从脚底侵上来的寒意,随着他一同走到了梅花林边上,仰头便能触到花枝,她抬手随手折了一枝:“三哥,你觉得梅花好看吗?”
凌遐傻傻的点头:“好看。”
宋以歌勾唇:“那折一些你替我交给二舅母如何?”
凌遐依旧答应的爽快。
原先她还是秦王妃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事,就是一大早起来,跑去花园中折花,然后用玉瓶装着,放在沈檀的书房之中,好叫他日日得见,然后便能日日想起她来,教她心头欢喜。
可如今折花,却又是另一种滋味。
梅花插在瓶中好看,却不宜插太多,是以宋以歌也就是随手折了几枝之后,递给了凌遐:“除此之外,还要劳烦三哥替我带一句给二舅母。”
凌遐道:“何话?”
“以歌福薄,恐怕担不起二舅母的厚爱。”
凌遐一下子就愣在了那,他虽不爱怎么读书,却也能稍稍揣度到她的心思,这句话,便算是婉转的拒绝了。
他闷闷不乐的接过了宋以歌递来的几枝梅花,摸着梅花的枝叶,沉吟了半刻,嘴角边上泛起了几分苦笑:“三哥,自然是明白的。”
宋以歌低头福身:“那就劳烦三哥了。”
“这是你情我愿之事,若是五妹不愿,我这个做兄长的,又怎会强人所难。”凌遐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事,我会亲自和母亲解释清楚,绝不叫五妹为难。”
梅花还不曾看完,公主府那边便来了人,说是太医到了,要请五姑娘回去拿脉问诊,宋以歌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由着凌遐亲自将她给送了回去。
平阳长公主瞧见两人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喜上眉梢:“你们赏梅回来了?雪中梅好看吗?”
宋以歌福身:“府中景色甚好,三哥也十分照顾歌儿。”
凌遐也跟着作揖:“五妹客气了,这不过是为兄该做的。”
瞧着两人互相客气拘礼的样,平阳长公主的喜色已经被她给压了下去,有时候作为过来人,一个眼神,便能瞧出来两人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平阳长公主朝着宋以歌招招手:“歌儿,过来。”
宋以歌低眉一笑,顺从的走了过去,挨着平阳坐下:“外祖母。”
平阳长公主拉着她的手,轻笑:“在你二舅母那玩的可开心?你觉得你三哥哥如何?”
宋以歌抬头瞧了站在堂屋中的凌遐一眼,言笑晏晏:“歌儿玩得挺开心的,二舅母十分热情,而且三哥也对歌儿十分好,瞧着三哥,倒是巴不得,这是自个的嫡亲兄长了。”
凌遐也跟着附和:“是啊,见着五妹便觉得一见如故,也恨不得是自个的嫡亲妹妹。”
平阳在心中暗叹一声,也不在强求,唤了丫鬟进来,便让人将太医给请了进来。
“既然太医要来,那孙儿便先告退了,母亲还在等着孙儿了。”凌遐又俯身一拜,“孙儿回去请了安之后,便又进宫去,休沐是在半月之后,到时再来像祖母请安。”
平阳颔首:“去吧,记得离府之前,给你祖父说一声,他也有许久不曾见你了。”
“是,孙儿知道。”
宋以歌微微笑着,心下这才稍稍落定。
就见秋夕也卷着帘子走了进来:“长公主,姑娘,刚才大夫人遣人过来传话,说是明儿要请姑娘过府一叙,说是大老爷也回来了,许久不见姑娘,有些想念了。”
宋以歌眉间微微蹙起,一转头就瞧见了平阳长公主含笑的眉眼:“你以前刚生出来的时候,你大舅舅可是第一个抱你的,这些年你生辰,你大舅舅可是在忙,送给你的生辰礼那也是一次都不曾落下的。”
听着平阳长公主那满是笑意的语气,宋以歌自然也跟着笑:“是啊,歌儿也一直都记着大舅舅了。”
“如此甚好。”平阳长公主十分满意,“听说明儿,你大哥也要回来,你们可得好生相处。”
宋以歌含笑应承,光影缓缓地面上拉长,不多时就瞧见一个丫鬟陪着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男子走上前,俯身行礼:“微臣见过长公主。”
平阳长公主颔首:“歌儿,这是许太医许生。”末了,又悄悄地拉着她的手说道,“也是已故许妃的侄子,许家嫡出的公子。”
“许生,这是我外孙女儿,武陵候府的姑娘。”平阳长公主又笑眯眯的拉着宋以歌补了一句。
宋以歌悄悄抬头对上许生那一张俊秀的脸,他的眼眉生的最是好看,也最像那样。
许生是沈檀的表弟,他们兄弟两人关系亲近,许生不当值的时候,经常会去秦王府讨酒喝,久而久之她与许生的关系,也算是不错,勉勉强强算是故人。
不过虽然许妃秦王与平阳长公主不太对付,却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许生这么一个后生晚辈的,原来的时候,就经常打着许生的主意,却被沈檀给一一拦了下来。
大抵平阳长公主讨厌沈檀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今沈檀不在……宋以歌敛住所有的思绪,起身行礼:“以歌见过许太医。”
许生清清淡淡的回礼:“宋姑娘多礼。”
平阳长公主笑道:“今儿麻烦你出宫,就是为了我这个孙女儿,她身子不大好,还希望许太医能帮着以歌调养调养。”
许生也不多问,只是道:“是,还请宋姑娘递一只手给在下。”
凌府。
凌月拈着一只橘子,剥皮,刚剥了一半,就瞧着自个贴身丫鬟,火急火燎的一把掀开帘子钻了进来,外面的寒风呼啸进来,将原先的热气都驱散了不少。
凌月也不在意,兀自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剥好之后,便将果肉一瓣一瓣的掰扯下来,堆积在了面前的白瓷的碟子中,等着剥好净了手,她才懒洋洋的抬头:“发生了何事?”
丫鬟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就扑腾着跪在了地面上:“姑娘,许太医来了。”
“来了?”凌月轻笑,将擦手的帕子随意的搁在一边,“可是在公主府那边为五妹妹诊脉瞧病。”
丫鬟再次磕头:“是。”
“这样。”凌月勾着嘴角一笑,拢了拢面前的玩意,“我对许太医来不来此,可不怎么感兴趣,就是不知道,我那个庶妹,是不是也能如我一般镇定自若。”
丫鬟惊惶的抬脸:“姑娘的意思是……”
“我那好妹妹仰慕许太医已久,我这个当姐姐的,岂有不帮之理?”凌月闭着眼,满足的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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