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似乎是在说什么令人愉悦的事一般。
宋以歌目光晦涩的瞧了站在宋老夫人身边的宋锦绣一眼,手下却是毫不迟疑的将那一团揉皱的信纸展开。
虽然宋横波那字就像狗爬似的,可让她心惊的却是宋横波那饱含深情的一字一句,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最后一句上——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真真是情深意切。
好像她们全都做了恶人一般,对她和傅宴山棒打鸳鸯。
早些日子的时候,她便在堤防着宋横波会来这么一出,可瞧着她日日红润的脸色,还以为她真的对那人放下了,谁知道一转头,她这般稍微放松了些警惕,这人便弄了这么一出大戏来。
事到如今,她真的不太懂宋横波到底是在想什么。
徐陵那副皮囊的确是不如傅宴山好看,可论起其他方面来,徐陵却是在各方各面都要比傅宴山好上许多,更何况她想嫁不就是一个能让她扬眉吐气的夫君吗?
若是她嫁给徐陵,不说别的,单论这一条,哪里不比一个傅家庶子好?什么东西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来挣,恐怕直到死,都无法成为像徐家这样的勋贵世族。
她想不明白,宋横波对着门亲事到底是还有哪里不满意,这才令她做出这等不知廉耻,色令智昏的事情来。
可事到如今,却也不是她埋怨的时候,宋以歌将信捏在手中,提醒道:“祖母,兹事体大,未免宋家和徐家面子上闹得太过难堪,是不是要先请徐公子先行离府。”
宋老夫人已经气得浑身无力,哪里还有空去想这桩事要如何处理,听见宋以歌声音,她才略微回了神,看向了一脸冷峻的徐陵。
原先温和俊秀的少年郎,变成这般模样,宋老夫人也说不出任何苛责或者为难的话,她虽然偏疼宋横波,但更加在意宋府的面子。
况且这事,若是放在另一个稍微品行不端的人身上,说不定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宋老夫人几下将事情理清楚,淡淡道:“歌儿,此事你来处理吧,我有些累。”
宋以歌福身应着,转身看向了徐陵:“徐公子,此事是我们宋家之过,宋家也必定会给徐公子一个满意的答案,只是如今,尚有家事要处理,可否请徐公子先行回避。”
徐陵看着突然冒出来,却从未见过的少女,眉头拧了拧:“你是?”
“小女宋以歌,见过徐公子。”
“宋以歌?”徐陵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无论如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那不知姑娘……”
宋以歌微微一笑:“以歌的外祖家,是凌家。”
徐陵神色愕然:“凌首辅?”
宋以歌颔首:“是,不知徐公子可还有什么事?”
“若是徐公子并无其他的事,便先请徐公子回府吧,此事宋府会给徐家一个交代的。”
徐陵低头朝宋横波看了一眼,同宋老夫人行了一个礼之后,便毫不留情的转身出府,半点迟疑都没有,宋以歌沉声道:“绿珠,你先去送徐公子出府。”
就在徐陵转身的刹那,宋姨娘一下子就扑了过来:“七姑娘,徐公子可是你四姐的未婚夫啊!你要对你四姐赶尽杀绝吗?”
宋以歌冷着脸,屋内的丫鬟婆子见了,赶忙过来,将宋姨娘拖开,宋横波恍若不知,一心趴在地面上哭得撕心裂肺。
听着她的哭声,宋以歌很是无奈的想,若早知如此,又何必要这般做?
等着人一走,宋以歌便瞧向了宋老夫人:“祖母,此事您是打算交给歌儿处置吗?”
宋老夫人没什么气力的点头,她虽是后面同她不如何亲近了,却也明白她的能力,叫给她处置自然是最适合不过。
“那就多谢祖母的信任了。”宋以歌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云淡风轻的瞧了站在宋老夫人身边的宋锦绣一眼,“听说,四姐这信,是从一个丫鬟的身上掉出来的,那丫鬟在哪?”
宋锦绣道:“被婆子压在院子中。”
“那就请上来。”宋以歌微微笑着,“连同家法一同请上来。”
屋内的丫鬟应了声,立马就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将那丫鬟连同小厮一并带了进来,瞧着这些人一溜烟跪在地面上,宋以歌心头带着几分怅然,她是真的不太乐意惯这事。
许是受影响太多,她的审问人的手段太过狠辣,不太像一个姑娘家。
如今天色已经晚了些,丫鬟婆子已经利索的将屋内的烛火给点了,整个堂中明晃晃的,宛若白昼般。
宋以歌看向宋横波:“将四姑娘扶起来,好好的站着,瞧着,听着,若是再哭,便将她的嘴给我堵了,听着怪闹心的。”
婆子应了声,利索的就上前将宋横波给架了起来,如今她的神志已经稍微清醒了些,但也还是眼泪不断的。
她虽是喜欢傅宴山,可对徐陵……亦是心怀欢喜的。
如今被退婚,被糟践的不止是她一片心意,还有她的面子。
她明白,若是这次被退婚,大概她真的完了,许是嫁的还不如宋锦绣。
宋以歌看向跪着的丫鬟:“你叫什么?是哪个院子的人。”
“奴婢名唤念雪,是宋姨娘房中的人。”那丫鬟乖巧回道。
宋以歌颔首:“既然是这般,那你应当识得这封信吧?从你身上掉出来的,其实我很好奇,你并非我四姐的贴身丫鬟,如何会得到四姐的信?”
念雪恭敬道:“四姑娘说,她身边的丫鬟都不怎么可信,而奴婢是被宋姨娘赎身进的侯府,是以四姑娘便将此信交给了奴婢。”
“你胡说!”宋横波听后,立马就瞪大了眼,“我从未我将信交给任何一个人!”
“若是姑娘不曾将信交给奴婢,奴婢又如何得到四姑娘的信了?奴婢明白,四姑娘这是想找个托词,将奴婢推出去顶罪,奴婢是姨娘带进府的,就算是要奴婢去赴死,奴婢也心甘情愿。”念雪转身,朝着宋横波磕头而下,“姑娘,您爱慕傅公子的事谁人不知,当初您为了能得四公子一眼眷顾,便能自荐枕席,如今您为了能不嫁徐公子,便要奴婢去给傅公子送信,奴婢不愿,您便打奴婢,还拿家人威胁奴婢,姑娘,傅公子就算是千好万好,哪里及得上徐公子对您一往情深啊!”
说着,念雪哭得声泪俱下,为了印证自己话中的真实性,她还将自己的手臂上的袖子给捞了进来,露在了众人的面前,只见那纤细的手臂上,一道一道的全是被鞭打出来的痕迹,无一不在印证着她所言非虚。
宋锦绣自然也瞧见了,她用绣帕掩着小嘴,惊呼道:“四妹,念雪就算是个丫鬟,也是个人呀,你这般出手也太重了些吧。”
“况且,念雪也是为了你好。”
宋横波气得身子不停地挣扎,大喊道:“我没有!我没有!”
“事实如此,四妹还有什么好争论的,七妹我瞧着四妹如今已经是药石无医了,不若……”不等宋锦绣说完,就听见宋以歌声音淡淡的响起,将她的话头给截断:“二姐,可曾听过一句话。”
宋锦绣不明白,她又在耍什么滑头,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回一句:“七妹说什么?”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宋以歌微微一笑。
宋锦绣在刹那遍体生凉,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难不成七妹不相信这个丫头的话?”
宋以歌道:“既然四姐用家人胁迫这个婢女,那她应该知道,若是这信送不出的下场如何,自然是会很小心的,而且这些丫鬟一般送信,都是从后门出去的,怎么偏就从正门走,还好巧不巧的撞到了人徐公子,然后这信十分凑巧的滑落出来?”
“啧啧,这个巧合,还真是出人意料了。”宋以歌笑,“念雪,我想听实话,而不是听你在这儿胡扯一通。”
念雪哭着磕头:“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还请七姑娘明察!”
“就是明察了,才会这般说。”宋以歌道,“我虽同四姐的关系不怎么融洽,却也知她的性子如何?她平日里脾气是大了些,也没分寸了些,可胁迫人这种手段,她那个脑子,还想不出来。”
“你若是不肯说实话,少不得就要吃一些苦头了。”
念雪被吓得浑身发颤,可还是咬牙磕头:“奴婢所言句句实属!还请七姑娘做主啊!”
宋以歌微笑:“那看来你这个丫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也好,我今儿就杀鸡儆猴一次,也算不错。”
念雪听此,惊恐的睁大了眼,她刚准备像前爬去,就被两个婆子给压住了身子,站在一旁的小厮,立马就举着棍子上前,刚扬起,就听见宋锦绣尖叫一声:“七妹,你要做什么!”
“行刑呀。”宋以歌抿着嘴笑道,“不过祖母年纪大了,不太适合看这些,还劳烦嬷嬷将祖母扶进屋里吧。”
宋锦绣刚俯身准备扶住准备起身的宋老夫人时,又听见宋以歌清软的声音继续响起,“二姐,便同我一起在这儿吧,二姐不是一直抱怨自己从不曾接触到府中的事宜吗?今儿便好好学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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