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只有一道剪影倒映在屏风上,轮廓有几分冷硬,并非是宋以墨那般柔和的秀致,宋以歌心中算是有了底。
她将心中翻覆上来的情绪压下,佯装平静的随着凌晴一起走到了床跟前去,原先还尚存几分血色的男子,如今正毫无声息的躺在床面上,整个人瞧上去单薄如纸,脸色极差。
许生正全神贯注的替他施针,露在外面的一截肌肤,苍白如雪,透着一种病弱的感觉。宋以歌突然有种不忍再看的心神摇曳而上,她偏头转了脸,对着那扇泼墨的屏风:“嫂嫂,我们还是先去外面等着吧。”
凌晴是个有主见的,可一碰着宋以墨的事,那些平日的主见荡然无存,她柔顺的任由宋以歌拉住她的袖子,带着她朝着外间走了去。
丫鬟极有颜色的泡了壶绿茶端上来。
茶香浅浅在鼻尖蔓延开,茶汤莹然清澈透亮,她淡定自若的模样似乎也感染了凌晴,她慢慢的也跟着沉了下去,学着宋以歌样子,将茶端过来低头喝了口。
热茶入口,却全然无味,就如同白水般,原先那压在心底的烦躁又再次升腾而起,她搁在茶几上的小手握紧,整个人几乎都笼在乌云之下。
宋以歌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小嫂嫂,哥哥的身子一向如此,这么多年都是这般熬过来的,这一次依旧不会有事的。”
凌晴也明白她是好意,她面色忧愁的点头,却不曾说上一句。
从宋以歌见着她开始,凌晴便是这副模样,不说话,只点头或者摇头。宋以歌觉得自个现在担忧的不仅仅只是宋以墨还得再加上一个凌晴才是。
若是她一直不开口说话,那些积压在心底的情绪便无法宣泄,甚至是等着宋以墨醒了,她都难以在开口说上一句。
宋以歌紧紧地攥着她的手,用指尖勾着她的掌心:“嫂嫂,我同你说件事。”
凌晴疑惑的抬眼打量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如今宋以墨都成这般模样了,她没有半分担忧也就算了,怎么还在这个关头说事。
虽是满腹疑惑,可凌晴却没有开口问上半句,静静地聆听着宋以歌的话。
宋以歌低语道:“哥哥病重这件事,绝对不可以传到清风院以外的地方去,嫂嫂可明白?”
凌晴不解的蹙眉,终是开口说上了今儿的第一句话:“为什么?以墨病得这般重,我们需要去抓药。”
“如今是非常时期,若是哥哥倒下,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觊觎着侯府和哥哥脚下的位置,所以嫂嫂,记得将清风院的丫鬟小厮般,都治好了。”宋以歌解释道。
凌晴颤声道:“可是阿墨如今病了,他需要抓药,到时候又如何能瞒天过海?”
宋以歌道:“哥哥身子一向都不太好,喝补药也是常有的事,若是有人问起,你说给哥哥抓些补药补身子便是,嫂嫂再过几日,圣旨便要下来,到时候不管兄长如何,必定是要起身去大堂迎圣旨的。”
“可是他如今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凌晴担忧着,一双眸子又含满了泪。
宋以歌只能装作不见:“嫂嫂,如今父亲没了,可侯府还在了。”
这些道理凌晴又何尝不知,只是这些事若是发生在旁人的身上,她自可明白安慰,可真当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自个的身上,其中的苦痛那些个滋味,旁人终究是难以体会。
或许,对他们而言,宋以墨就是个兄长,就是个侯爷,就是她凌晴的丈夫,可对她而言,宋以墨却是她的命。
若这世间再无宋以墨,便也没有凌晴这个人了。
宋以歌何尝不明白凌晴的担忧,她伸手握住了凌晴:“你要相信许太医的医术,兄长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这些日子,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照旧给我处置,你安心照顾哥哥便是,若是需要什么,你派人去徽雪院给我一声便可。”
凌晴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多谢妹妹体恤。”
“他也是我兄长。”宋以歌低声道。
绿珠便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她颇为为难的站在她的跟前,脚步不停地在原地打着转,等着宋以歌看过来的时候,绿珠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宋以歌扬眉:“何事?”
绿珠福身,赶忙道:“姑娘,凌府的大姑娘来了。”
凌月?宋以歌眨眨眼,说起来她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见到这位大姐姐了,她下意识的侧目往凌晴身上看去,见着她依旧坐在那抹着眼泪的时候,她正要出口的话顿了顿,说道:“大姐姐来了,我出去接她进来,这儿的事就多麻烦嫂嫂看着了。”
就算是有一段时日不见,凌月风采依旧,纵然她极力笑得温和,装出一副温良贤淑的样子来,可她上挑的眼眉,却使得她带出了几分凛然的清傲来。
宋以歌过去的时候,凌月正站在影壁那,低声同身边的丫鬟说着话,听见脚步声后,这才抬眼冲着她微微一笑。
宋以歌自然而然的挽住了她的手:“大姐姐怎么想着这个时候来了?”
“有些事要与你说说。”凌月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神秘,拉着她便往徽雪院中走去。
宋以歌哪里知道凌月这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自然也是顺从的跟着她一起走。
半路上,秋风起,枯黄的树叶从枝头零零飘落。
凌月仰面观望了好一会儿,突然间就有句二丈摸不着头脑的话:“其实我是真的不太喜欢秋日。”
“大姐姐,你这话是何意?”宋以歌虽然很想将前因后果联系一下,然后去揣度揣度凌月话中的含义,可到底她脑子有限,有些东西还真想不太出来,于是便也只能眼巴巴的问道。
凌月抬头揉了揉她的头顶,却还是小心的没有将她的发髻弄完:“你也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
“大姐姐?”宋以歌在此蹙眉,她总觉得今儿凌月好像说话,很是玄学。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凌月也不同宋以歌客气,自个脱了鞋履后,便上了罗汉床坐下,又让院子中的丫鬟去熬了一碗百合银耳羹来。
照她说法是,消火解热。
宋以歌低头望了望脚边摆着的火盆和手中抱着的手炉:“大姐姐,如今这么个日子,可不算太热吧。”
等凌月坐定后,她才缓声道:“前些日子,姑父陡然离世,我正在另一处庙中斋戒,是以错过了姑父大丧的日子。”
“无事,父亲离世,都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就连丧事也未曾好好准备一番,匆匆的便让人下了葬。”说起这件事,宋以歌低了低头,掩住了眼中未曾波动的情绪。
凌月定定的瞧了宋以歌好一会儿,这才鼓起勇气拉住了宋以歌的手:“以歌,我今儿来是有一事想同你说的,就是不知你肯不肯给我这么一个机会?”
宋以歌听闻,好奇的抬眼将凌月上下打量了一遍:“大姐姐,你我说话何曾这般客气过?”
“也并非是我太过客气,而着实是因为我说的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个无稽之谈,我怕你不信。”凌月轻声道,一双眸子却充满了恳求的看着宋以歌。
宋以歌被她那双眼一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就点点头:“大姐姐请说便是。”
“这算是个荒唐的事。”凌月说着,不太自在的伸手掳了掳耳边垂下去的长发,别在了耳后。
宋以歌听着却忽然来了兴趣,也不打断已经陷入了回忆中的凌月,自个低头喝了口热茶,权当暖暖身子。
凌月道:“歌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自然是记得的。”宋以歌点头,也忍不住跟着她的话回忆起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还不等她全部回想起来,便听见凌月又道——
“其实那一日,我瞧见你是非常惊讶的,因为在此之前,我曾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原本是该死在那一年的冬日的,就同林府的那位姑娘,也就是秦王妃是同一日亡故的。”
宋以歌心头一惊,恍惚间似坠入了深渊般。
凌月却不曾觉察到宋以歌的惶恐和惊惶,继续道:“所以,那一日在马车中见了你,我才会忍不住对你示好,其实他们之前在金陵城中流传的关于我的消息有真有假,梦里我的确是个性子不太好的,架子大,盛气凌人的,我如今瞧着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宋以歌吞咽了一口口水,并不敢搭话,继续拼命地给自己灌着茶水。
正在说话的凌月,稍稍一顿,极快的又接道:“不过,我这些梦都是做的断断续续的,不太完整,不过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原本是不在了的。”
宋以歌被她说得浑身一个激灵,她勉勉强强一笑:“大姐姐可真会开玩笑。”
凌月听见,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那就是那一眼,却让宋以歌手脚冰凉,感觉自己在她的面前无所遁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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