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星火遥映在天幕,檐下灯火如豆。
夜一将车帘掀开,让宋以歌踩着小凳子下了马车,许是夜色太浓的缘故,宋以歌没有注意脚下一下子就踩滑,差点从马车上跌了下去。
还好夜一发现的及时,伸手将她给扶住,这才让她稳住了身子。
宋以歌心中自然也是慌乱了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扶着夜一的手臂下了马车,在凌府面前站定。
凌晴刚一出府,就瞧见了宋以歌正披着大氅站在那,虽说她知道这人不是宋以墨,可心弦还是忍不住轻轻拨动下。
她想,若是宋以墨回来,会不会也如同宋以歌一般,得知她没有归家,会不顾一日的疲倦,跑来接她回府。
就算是做个样子,她也万分乐意。
凌苏瞧着,不由得升起了几分艳羡来。
早先,听闻凌晴要死要活的想要嫁给这个病秧子的时候,她还在背后奚落过她,觉得她目光太过短浅,而今瞧来,没有福气的是她才对。
若是成婚之后,许生对她能有宋以墨对凌晴一半好,此生她便已知足。
凌苏将凌晴送了下来:“表哥同六妹还真是恩爱。”
宋以歌微笑着将凌晴接到了身边,十指与她相扣着:“二表妹。”
凌苏的目光从他们手上慢吞吞的移上来,也不知是不是如今是冬日的缘故,凌苏觉得他的脸色要比前些日子更苍白了些。
“既然表哥都来接六妹了,那我便送到这儿了,告辞。”
“多谢二表妹。”宋以歌颔首,瞧着凌苏毫不犹豫的转身进了府中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扶着了凌晴的腰,低声道,“小嫂嫂,我们先回去吧。”
“好。”
可还不等他们回到府中,便在半路被一人一骑给拦了下来。
那人似乎喝了些酒,坐在马上东倒西歪的,最令人头疼的是,身边还没有跟着一个人。
凌晴不认识这人,当即身子便下意识的往宋以歌的身后躲了躲:“以歌。”
“无事。”宋以歌握了她的手一下,权当安慰后,便自发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她站在马车之上,与那人遥遥相对:“殿下。”
沈州迷迷糊糊的睁着眼,手中还拿着酒坛,小模样倒有几分可怜,像是被谁给始乱终弃了似的。
宋以歌被自己想到的这个词给吓得浑身抖了抖,又道,“殿下为何会在此地?”
沈州策马走近,他吸了吸鼻子,将人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后,才道:“同我去喝酒吧?”
宋以歌想这人当真是喝醉了,若没有喝醉,他哪会用这般委屈的声音同她说话,肯定是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要她过去喝酒。
“夜深了。”宋以歌婉拒,“殿下,您也该就寝了。”
沈州身子歪歪扭扭的在马上晃动着:“不,要喝酒。”说着,他便将手中的坛子举了起来,正要仰头喝的时候,却发现酒坛中并未一滴水。
他极好看的眉头一皱,当即手一挥便将手中的酒坛大力的掷了出去,酒坛落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哗啦一声。
吓得马车中的凌晴探出了一个头来:“侯爷。”
“晴儿,你先坐回去。”宋以歌侧身温声同她说道,正要将人按回去的时候,有些神志不清想要发酒疯的那人,却蓦然扑了上来。
他喊:“月儿。”
宋以歌给夜一使了个眼神,夜一立马就拿着手中的剑柄,抵在了沈州的胸膛前:“殿下,还请您看清楚,这位是我淮阳候府的主母。”
沈州虽是喝大了些,却还没有到了认不清人的地步。
只不过是刚才一晃眼看过去,觉得这人眉眼与凌月有几分相似,故而认错。
可现在被夜一这么一说,沈州这才停住了挥舞的手臂,认认真真的端详过去,他看了好几眼后,这才失落的耷拉着头:“她不是月儿。”
“月儿生得比她好看多了。”
宋以歌觉得自己大致能推测出几分沈州发酒疯的原因来。
“将殿下送回去吧。”宋以歌先转身将凌晴安置回马车内坐着后,这才对着夜一道,“你没问题吧。”
夜一皱眉:“这该……怎么送?”
宋以歌发现这好像也是个问题,她眉头皱着,试探道:“要不,我们直接扔在路边?”
夜一听见她的话,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话竟然是出自她之口:“主子,您确定吗?”
“要不然?”宋以歌蹙眉,“我跟他去喝酒?然后不醉不归?”
夜一很是认真的看了已经快要滑到地面上的沈州,说道:“要不,我们还是直接扔在这里吧。”
宋以歌心满意足的一笑,正要让夜一将他甩在路边,再找件衣裳给他搭上的时候,那人却突然清醒过来,从夜一的手中一把挣脱出来,他愤怒的用手指这人:“宋以墨你的心是黑的吗?这么冷的天,你竟然打算将我一人扔在这儿?”
“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对我负责到底!”
见着人突然耍横无赖起来,宋以歌摸着下巴盯着他瞧个不停,印象中这小子还蛮听话乖巧的,怎么……宋以歌转头同夜一对视着。
天越来越冷,宋以歌觉得现在手脚都冰冷起来,可那人依旧一副,你不带我走,我就不走的架势,让她颇为头疼。
夜一道:“要不,咱们就先带殿下回府,有什么明早再说?”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办法吗?”宋以歌揉了揉眉骨。
“送到几位王爷的府邸去。”夜一又道。
宋以歌衡量了下,当即拍案:“带回府!”
听见熟悉的两个字眼,沈州开心的咧嘴笑了下,然后身子便在瞬间失去了平衡,朝着地面摔去。
还有夜一眼疾手快的将人给接住。
“将他弄进马车来,走吧。”
为了防止次日沈州醒来闹事,宋以歌特地将他的院子,安排在了清风院的旁边。
凌晴瞧着宋以歌为了这个十一皇子跑前跑后的,她心头颇不似滋味,好不容易等着宋以歌回到屋子,她才有机会问:“你同十一皇子很熟吗?”
算挺熟的吧。宋以歌心不在焉的想道,毕竟沈州也算是她曾经的小叔子。
“见过几次。”宋以歌含糊道。
凌晴又道:“既然只是见过几次,为什么他不拦别的车架,偏偏要拦你的?”
宋以歌想了想:“当时那个地儿,除了我们还有旁人吗?”
“好像,没有。”凌晴摇摇头,只是心头还是有些不太舒服,她再次扯住了宋以歌的衣袖,又问,“那位殿下口中的月儿是谁?为什么瞧见我,会扑过来?”
宋以歌温柔的笑着摸上了凌晴的脸:“这些事,你就别多问了,没什么好处的。”
凌晴不死心:“是不是大姐?”
宋以歌瞧她:“为什么会这般说?”
“我与姐姐眉眼生得有几分相似,而且姐姐的名字中刚好又带了一个月字。”凌晴道,“加上你同姐姐的关系不错,想必你同这位殿下便是这般识得的吧。”
宋以歌笑着摇头:“你这话错了,我最想认得殿下,可不是因为大姐姐。”
“那是谁?”凌晴赶忙问道。
“你哥哥。”宋以歌说着,瞧见凌晴吃惊的神色,又温温柔柔的一笑,“想必,时彦表哥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他同殿下暗中有些往来吧。”
“可哥哥,又并非朝中之人,如何会识得这位殿下?”凌晴一下子就担忧起来。
“这就不知道了。”
等着第二日,宋以歌正要出府的时候,沈州就一脸戾气的在影壁要将人给拦了一个正着。
宋以歌惊讶的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酒醒了?”
沈州不情不愿的嗯了声:“昨晚是你带我回来的?”
“不是我。”宋以歌摇头,“我并非想要带你回来,是你拦了我的车架,我不带你回府,你就不让我走。”
“放……放……”沈州一听,顿时就涨红了脸,有些不敢相信,这般无赖的人会是自己。
宋以歌笑道:“殿下非但如此,还一直喊着月儿,月儿,甚至是见着内子,也错认成了内子的长姐。”
沈州听着倒是慢慢的平静下去,他其实如今酒还未醒,身上都还染着酒味。
只是瞧着他如今波澜不惊的模样,倒是会让人忘记,他昨儿酩酊大醉的事,两人俱皆沉默了半响,后沈州才不情不愿的拱手道:“还请侯爷代本殿给尊夫人赔个不是,昨儿是本殿孟浪了。”
“殿下这次酒后失态,倒也没什么,只是殿下日后莫要在这般放浪自己。”宋以歌瞧着他颓丧的样,到底是心中不忍。
这人好歹也是她夫君最爱重的弟弟,若是今儿她亲眼见着他误入歧途,来日若是下了黄泉,她都不知自己是否有脸见他。
宋以歌的语气蓦然严肃正经起来,弄得沈州也不得不慎重以待,他又再次拱手,应承:“多谢侯爷。”
“无事。”宋以歌隔着衣袖压着他的手,“毕竟我昨儿是想将你扔在大街上,今日这席话,就当是我赔罪吧。”
沈州一听,顿时整个人又变的张牙舞爪的:“宋以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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