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
林间的冷意几乎可以将人惊醒。
她浑身不自在的打了一个寒颤时,才模模糊糊的想起,自己到底是经受了什么。她恐惧的想要尖叫,任由绝望如潮水般涌来,一阵阵的将她打至水中,可她依旧在不断地挣扎着想要往上爬。
可不过她才刚刚张口,便有一股冷风呼啸似的灌入了她的喉咙间,将她所有的声音全都吞噬。同时她也感觉到自己整个人一颠一颠的,悬在半空中,没有半分着力感,脑中是天旋地转的,似乎要把晚上刚吃进去的东西,全都给吐出来。
鼻尖飘过雨后林间的气味。
她勉勉强强的这才借着月色瞧清,她被人当做布袋一般,抗在肩上在林中奔走。
扛着她的这人脚程极快,身上还有股若有似无的药香味。
宋以歌勉强的将眼睁开一会儿,眩晕的感觉又从心底冒了上来,她想要强撑着醒着时,扛着她的那人,却蓦然停在了一处。
她不知道这是哪,面前又有什么,是以便不敢轻举妄动,急忙的将眼睛重新合上,没一会儿,扛着她的那人,又开始走动,紧接着便是木门响起的吱呀声。
宋以歌睁眼,也只来得及看见月影斑驳的投射到一扇半颓的木门后,整个人便又再次毫无知觉的昏睡过去。
月上中天,夜色越来越沉冷。
就连灯笼中的烛火也将暂熄。风覃狐疑的回身瞅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眉头是拧了又拧,他虽知道女子梳妆的时辰有些长,可如今看来却好像是长的有些过分了。
况且之前的时候,他也同这位小主子接触过,并不是那种梳妆打扮能这般磨蹭的人,思至此风覃几步上前,扣了扣铜环:“七姑娘。”
久久,未听里面有半分的声音。
风覃不由得又加大了力道,就连声音也比之前高亢许多:“七姑娘!”
可依旧无人应答。
顿时他心头便慌张起来,他连忙折身去寻夜一,将情况同他说了一遍后,夜一脸色大变,几步从庭阶下跃上来,然后一脚便将紧闭着的房门给踢开。
屋内的熏香浅浅溢出,跟着宋以歌进去的两位丫鬟正横躺在地面上,也不知是死是活。夜一与风覃对望一眼后,便立马跑进去,从里到外都搜看了一遍,看该在的那人,却没有半分踪迹。
恰时,冷风从敞开的大门中吹了进来,风覃正背对着风口,当风袭来时,他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不说,就连额头上都不由得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捏紧了剑柄:“此事我要回去禀告我们主子,先告辞。”
夜一转身,就只来得及瞧见他急匆匆往外走的身影,几乎与那种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
傅宴山得到消息时,刚恰宋以墨正急急忙忙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直接就闯了傅府的大门,紧接着便是他的院子。
宋以墨这次是当真没有留有面子,大力的便将傅宴山的屋门一脚踹开,原本就有些坐立难安的沈州,一下子就回了头,想也不想直接出声呵斥:“淮阳候,你在做什么!”
他倒是没想到这么个该同自己家人守岁的日子,沈州不在宫中呆着,竟然像个小白兔似的守在傅宴山的身边。他愣住了片刻后,便敷衍的同沈州问好,随后直奔主题:“我妹妹为何会失踪?”
沈州皱眉:“你妹妹失踪同子瑕有何关系?”
宋以墨何尝不知自己这是在同人胡搅蛮缠的,可除了他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出整个金陵,还有谁会尽心尽力的管这档子闲事。
所以在沈州说话后,宋以墨便一直盯着傅宴山,生怕他流露出什么别样的神色来。
“况且子瑕身上还有伤了?你妹妹不见了,报官便是,来这儿吼什么!”见着宋以墨不吭声,沈州的气焰更是嚣张。
傅宴山的确是受了伤,而且还是很严重的伤,要不然他也不会舍了他的温香暖玉,跑过来在他面前做牛做马的!
“殿下。”傅宴山冷冷淡淡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还请您慎言。”
这话一出,沈州先是一愣,便立马委屈的瞧着转身瞧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中全是不可置信。
但傅宴山可不愿在这儿时候同他浪费时辰,他伸手将挡在他跟前的沈州往一旁推了推,白着一张脸对着宋以墨颔首:“还请宋兄上前一叙。”
半夜,山间的冷风从破旧的窗扇中吹了进来,将缩在角落中的宋以歌直接给冷醒了过来,她哆哆嗦嗦的抱着自己的双膝,想要将自己整个人都缩成一团,可惜依旧不怎么御寒。
身后是潮湿的草垛,不但不抵寒,在风吹来时反而更加冷。
这种冷,几乎要透到骨子里。
寒冷,恐惧,绝望三种情绪不断地交织着,在她心中轮番上演。
她想要不顾一切的逃跑,可也很清楚依照自己的体力,别说能不能跑回金陵去,恐怕就连这座林子都出不了,她就要因寒冷,被死在山中。
宋以歌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自己在蜷小一些时,外面突然就穿了开锁的声音。
她颤巍巍的抬头瞧去,就见一道修长的声音,踏着满地的水渍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了过来,就在宋以歌以为他要走近时,那人却又出人意料的停在了屋中央的木桌边,弯腰将桌案上的一盏还未燃完的烛台给重新点亮。
来人修长的身影,便在此时投射到了一旁斑驳破旧的墙壁上。
她身子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时,那人却出人意料的将火石放下,转身面无表情的凝望着她:“冷就过来烤烤火吧。”
宋以歌瞧着那一盏小小的烛台,不太明白他所言的可以取暖的火到底是在哪里。
“不来?”男子轻声一笑,笑容中明显的带着一种愉悦,“自然不来,那边算了。”言罢,他便作势要低头去将那烛台给吹熄时,宋以歌身子蹒跚的倏然站了起来,因被冷得有些久了,她如今手脚都有几分僵硬,一脸走几步后,宋以歌才感觉自己的手脚正渐渐地回暖。
“瞧你那样,还真是娇气。”男子笑吟吟的回身,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她的跟前去。
宋以歌低头犹疑了片刻,作为一个能屈能伸的人,她不过是犹豫了片刻之后,便将手搭在了他的手心中,由着男人将她牵过去,让她坐在了冷冰冰的凳子上。
一团火光在她的眼前跳跃。
而坐在他身旁的男子,正戴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双眸含情带笑的凝视着她。
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已经认出了眼前的这人是谁:“阿生。”
她开口,舌头也有些僵硬,含糊了半日,才将他的名字给念了清楚。
男子展眉一笑:“你我许久未见,难为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儿,歌儿,你可喜欢这儿?”
喜欢这儿?宋以歌身子僵硬的用余光极快的将这儿快速打量了一番,这是一间被人丢弃的茅草屋,四处漏风不说,头顶还漏雨,至于其他,更是简陋的厉害,除了眼前的一盏烛台,一张桌子,三张凳子之外,便什么都没有,如果堆在墙角的草垛也可以算作一件物什的话,那就是四样东西。
宋以歌沉默了会儿,才说道:“阿生,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那你喜欢这儿吗?”男子固执的又问了一句。
宋以歌感觉自己嘴角敷衍的笑都要完全僵硬住,可就算是如此,她还是答了句:“喜欢。”
听见了自己臆想中的答案,男子眼中的笑意又再一次加深,他手脚轻快地将眼前的烛台,往她的跟前推了推:“那我将这个给你,毕竟我是男子,并不怕冷。”
宋以歌回了句谢谢后,又问:“阿生,你还没同我说,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男子不答反问:“那你知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日子——宋以歌面色淡淡的看着他,心头的那些想法却是千回百转的:“除夕?”
“是呀。”男子很是坦然的点点头,紧接着又继续用亲昵的语气问道,“那你知道除夕应该做什么吗?”
宋以歌这次答得飞快:“团圆。”
“当然,除了团圆了?”男子见着她实在是太过狐疑,便笑着眯了眼,“我们是不是该在一起守岁?”
宋以歌并不敢反驳他,只能继续点头:“是。”
男子极满意的点头:“你瞧,你都知道。”
知道什么?除夕守岁吗?宋以歌这个念头刚起,心头的冷意便盘旋不断,她望着眼前带了面具的男子,试探道:“所以,你是让我来这儿陪你守岁?”
男子立马就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神色:“是呀,金陵城中太吵,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太多。我怕被打扰,便特地将你给带了出来。”
“你瞧这多清静啊!而且就我们两人一起,歌儿你高兴吗?”
宋以歌伸手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掌心,迫使自己清醒镇定,她望着男子殷切的眼神,点点头:“高兴。”
“和你在一起,怎么会不高兴了。”宋以歌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快要僵硬,“你说对吗?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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