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昔虚弱地坐在了床边,嘴唇发白,可她的眼神却是仍是无比温柔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垂着头,也同金昔一样,坐在床边。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双手用力地抓着床单,以至于掌心都被我握得有些发疼。
我能带她走吗?
不能吗?
能吗?
也许是过了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反正我和她之间,沉默了很久很久。
“你应该留在这里比赛。”我嗓子有些发干,带着苦涩对她说道。
“还有不到三天,就是S赛了。”我咧了咧嘴。
金昔听完以后,也低着头,沉默不语。
而在她沉默的这几秒里,我相信,在我和她之间,都已经有了答案。
看了她一眼后,我穿上鞋子,站起身,用手压着手上因为吊针而留下的针眼,不让血流出来,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般往门口走去。
“啪!”
身后传来了一阵声响,我回过头,发现金昔也想离开床位,不过她太虚弱了,也没有劲,身子一晃,整个人都摔了下去,也将她病床旁边的吊水架给碰倒,药瓶全部摔碎了。
金昔轻轻哼了一声,在地上无法动弹。
我停下了脚步,看了她几秒钟的时间,有些犹豫。
但最终,我还是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徐争!”
金昔用尽所有的力气,绝望地对我喊道。
我一阵恍然,那天夕阳下,趴在地上的金昔扯着草地,脸上挂着她特有的执着和倔强,用手一步一步带着我朝前攀爬的样子,仿佛又重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已经走到了病房的门口,伸出手将房间内的灯打开。
“徐...徐争...”
在灯光的照射下,金昔见到了我此时此刻的样子,她趴在地上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一言不发,转过身,再次朝着金昔走了过去,俯身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金昔一喜,抚着我的头发,流着眼泪对我说道:“带我一起走吧...带我一起走吧...”
可是,我并没有把她抱出这个房间,而是把她重新放回到病床上。
金昔察觉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用力抱住了我的脖子,死死不肯松手。
但她的力气,哪里及我,我伸出手将她的手给硬生生的拉了下来,对她说道:“你不能走。”
“我的四年是一场破碎的梦,你不能像我一样。”
金昔躺在病床上,眼泪源源不断的从眼角流了出来,她咬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想她应该懂我的选择了。
我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我的手串,记得还给我!”
金昔扯着五脏六腑,用尽最后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在我身后喊道。
我眼睛蓦地睁到最大,内心涌出一丝涟漪,但我没有回头,不断的加快着脚步。
我走到了楼下的医生办公室,和他们说了一下金昔病房的情况,提醒他们去重新给金昔上药,而医院里的每个人,都有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看着我,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看着我的头发。
还问我为什么在哭。
我没有回答他们,说完以后,我朝着医院大门走去,而医院近乎半透明的自动门,此时清楚的倒映到了我的样子,我呆呆的站在门前,看着门里倒映的我,怔住了。
苍颜白发人衰境,黄卷青灯人空心。
我的头发,竟全白了。
……
三天后,S赛已经拉开了帷幕。
FYW战队被高价卖出去,被神秘老板买走,以原班人马继续参赛。
LPL赛区,RNG,FYW,DY,三支战队,以强势的姿态拉开了S赛的帷幕。
南城的夜宵摊人声鼎沸,车辆川流不息,华灯初上,热闹的人流与集市构成了南城繁华的夜景,人们在摊前开开心心地说着故事,尽管尾气污染严重,路边的灰尘尽数飘进了烧烤架上,但他们吃起来仍然津津有味,对于一个忠实的烧烤摊热爱者而言,灰尘再多也不打紧,肉没坏就行了。
可我的肉已经坏了。
以前我的身上站满了灰尘,但却是烧烤架上一块被烤得发热的肉,这块肉有自己的梦想,但一定想的不是被人吃。
我酒量很差,也不喜欢喝,以前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酒,尤其是白酒,难喝又反胃,简直是一种折磨。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人喜欢喝酒,并不代表他喜欢酒的味道,而是喜欢喝酒的那种感觉。
在苦到刺鼻的白酒咽入喉中的那一刻,是什么事情都没办法想的,因为满脑子都会被白酒刺鼻辛辣的味道所取代,会获得一种解脱般的快感。
为了这短短几秒钟的解脱,我只能一口又一口的咽下酒,所有的记忆,都是辛辣的。
烧烤摊前两个食客喝点酒一言不合打起来,周围的人都在劝架,而我却看得好过瘾。现在我终于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勉强,能做的只有忘记,如果此时有个人与我打一架,那该多好。我的缺点就在于记忆太好,但我知道,如果此时有人愿意来打我,我一定不会记恨他。
我醉倒在烧烤摊露天摆在外面的桌子上,手中捏着一个酒杯,我眼睛仍然是睁着,脸上也有笑容,我想假装自己是一个因为片刻心事而来借酒消愁的人。
我隐约听到桌子前方有人在吃我的烤串,但又不太确定,我头已经昏沉到懒得抬起来了,于是只好由他去,管他呢,反正都是一堆烂肉。
我迷迷糊糊的摇晃着手中的杯子,但忽然,我手中一空,杯子也被人抢走了。
我抬头一看,发现前面坐着一个熟悉的人,他将我桌上点完的烤串吃得一干二净,甚至在喝我的酒。
“不许动我的酒!”我一拍桌子,醉眼惺忪地看着他说道。
他打了个饱嗝,说道:“吃了东西不喝酒怎么行?腻得慌。”
“东西怎么会吃腻?酒是一种药,用来...用来治这里的!不是给你解腻的!”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那人用烤串剔着牙,说道:“腻就是会腻,你就是腻了,所以才来这里喝酒。算了,现在和你说你也说不明白,我从来不和一个喝醉的人说话,今天吃了你的东西,也没算白来了,钱你自个儿付啊,我先走了,拜拜。”
“别走!”我伸出手,叫住了他。
“干嘛?”他皱眉对我说道。
“打我。”我指了指自己的脸,有气无力地对他说道。
“啪!”他一耳光抽到了我的脸上,以至于我坐都没坐稳,感觉天旋地转,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怎么不问我一下就打我了?”我摸着自己被他打得炙痛的脸颊,仍然是酒味冲天的对他说道。
“我这个人做事情,不喜欢问为什么,被人要求抽耳光的这种好事情,我怎么还需要问为什么?”他哈哈大笑道。
我扶着塑料椅,艰难地站了起来,重新坐上,然后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粗气,对他说道:“你不按常理出牌,算...算了!你走吧!”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他对我问道。
“问。”我又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想继续喝酒,但倒了半天,发现酒已经干了,我仰着头,闭着眼睛一直在喝着空酒杯,只感觉杯子里没有酒下来,一时间也想不通是为什么,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模样煞是可笑。
“你能把蜈蚣吐珠的玉佩还我吗?”
“你能把我的手串还我吗?”
刹那间,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在我耳边响起,我眼睛立即睁开,但发现只有一个人。
另一个声音,只是我假想的。
我缓缓将酒杯放下,垂着头,一言不发。
“喂,我问你话呢,蜈蚣吐珠的玉佩,能还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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