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癞子两人已经被秘密移到了城外，晏灵乌跟宝元帝借了影卫头子卫不二过来审人。
卫不二负责审陆巧颜，对这些事情已经很了解了，审起来也方便。
霍慎之两人进来一坐定，卫不二就叫人把陆癞子提了进来，往地上一扔。
霍慎之两人打眼一看，不由得一惊。
霍辩之审过不少人，也算是行家，瞧着陆癞子都有些惊讶。
陆癞子手脚都没了，满脸满身都是恶疮，流着黄白的脓血，衣服浸泡了脓血，都已经结块，叫人看一眼就要呕出来。
陆癞子努力仰头，眼珠子翻来翻去，大约猜出了他们的身份，立马想往这边挪：“霍……霍大爷，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快杀了我。”
霍慎之眉头微皱，与霍辩之交换了一个视线。
陆癞子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听上去，远不到不能说话的程度。
而且他虽然叫的是霍大爷，但一看就能猜出他们是霍家人，脑子也没糊涂。
一个人彘还能如此“正常”，确实有些异样。
霍慎之便道：“你把事情全都说清楚，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陆癞子猛点头：“我说，我都说，呦呦才是你们霍家的种，颜儿是我闺女，她年纪大了又回来了，她生了坏心要冒充你们家的人，都是她自个儿想的……”
他说得又急又快，瞪着眼语无伦次。
霍慎之和霍辩之坐在旁边听着，从他的话中艰难地理清线索。
珂玥应该是霍金枝临终之前才给呦呦戴上的。
戴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到，但霍金枝死后，他们搜呦呦的身，搜到了一对手镯和银票，也看到了这个小吊坠，因为一看就是块石头，所以就没拿走。
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小吊坠的存在，而且，之前因为霍金枝生病，所以刘氏偶尔还帮呦呦洗澡，并没发现这个，所以，应该是临终前后才给呦呦的。
霍慎之两人瞬间就觉出不对劲儿了。
真正的珂玥，虽说颜色是黑的，却是晶莹剔透，光滑细腻，触手生温，哪怕不懂玉，稍微细看就知道不是石头。
霍慎之追问：“你见的吊坠，是什么形状？”
陆癞子道：“就，就是一个小坨坨，上头一个圈，下头一个圈，上头稍微小点……”
霍慎之皱眉。
那似乎是如意吊坠的样子？而珂玥，其实是一粒水滴的样子，挺小的。
所以，这不是真正的珂玥？已经被掉包了？
还是说，霍金枝故意把珂玥伪装成了普通吊坠？
可这样浅显的伪装，实在没什么用处，霍金枝也许是不得已？
也或者，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内情！
几人花了两个多时辰，审完陆癞子，又把刘氏提了过来。
相比之下，刘氏说得详细多了。
她嫉妒霍金枝，没事就喜欢盯着她，找她的毛病。
刘氏道：“她生了那贱……呦呦之后，呦呦小得跟个猫崽子一样，还没我颜儿一半大，连金枝也嫌弃不愿多抱，时常夸赞颜儿，说会把颜儿当亲生女儿待，她又爱妆个娇弱样儿……”
霍慎之忍不住了，上去就是一脚。
刘氏惨叫一声，仰倒在地，又哆哆嗦嗦趴回来，趴在地上喘了半天。
她不敢再嘴里不干不净，低声道：“反正，她，她不下地，又不出门，孩子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我出门干活都给她搁炕上。她是个聪明的，惯会笼络孩子，我颜儿跟她亲近得很，我寻思我才是亲娘，晚上就抱回来睡了，呦呦那孩子觉多，一晚上听不见哭，娘俩可享福呢！”
“我也不用她干半点活，饭菜都给她端屋里吃，她在门边站站都算是动弹了，等闲是连炕也不下的，拿拿筷子都得喘两口气，我寻思她身上有病，奶也不一定好，孩子吃了不闹病？我就好心说要不叫呦呦吃两口我的奶，她还不让。”
卫不二道：“过程中她可有什么异常？”
刘氏仰着脸想了想：“啥叫异常，没啥异常……她平时待我都是客客气气的，说话也轻言慢语，开口就带笑，是个会做人的。就是有时候晚上睡得太死，孩子尿了也不知道，早上起来连后背洇红了，我手把手教她给孩子晒腚，我真没亏待她啊！可她自己对孩子不上心，有时候把孩子捆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她想干啥，真不像个当娘的……”
卫不二也不阻止，就由着她想到什么说什么。
刘氏不敢停下来，想了想，又道，“哦对了，我想起来，孩子两岁多的时候，有一回，她不知道想起啥伤心事儿，哭得吐了血，哎哟哟你们是不知道，我早上听见动静，好心去看她，她那眼，血红血红的，看我那眼神儿，直勾勾就跟要吃了我一样，那叫一个吓人！我问她咋了，她也不说，肯定是想汉子了呗……”
刘氏说得零零碎碎，霍慎之两人都锁着眉安静听着。
细细捋下来，他们所知的霍金枝出门联络，就是刘氏生产那一天。
而之后，霍金枝画什么符号，让陆癞子去她说的地方取银子……这绝对是在传信。
只是陆癞子说的几个地方，不是霍家的地方，他们不知道，而荣庆侯是个废物，也经营不出这样的情报网，所以，这几个地方，应该跟陆景默有关。
这种地方，找不到，并不奇怪。
找到了，陆癞子被杀了，也不奇怪。
可奇怪的就是，陆癞子去了那几个地方，找到了，取到了银子，顺利回来了，也就意味着消息传出去了，却始终没有人来救霍金枝。
刘氏说，霍金枝没怎么吃药，之后又坚持亲自喂奶，所以霍金枝的病，很可能是装的……之后那什么忘了给孩子换尿布，说不定是晚上偷偷出门探察了，捆得严严实实，那可能是想带着呦呦走？
正常来说，要在陆癞子这种普通农人手里救人，是非常容易的，霍金枝自己把他们杀了然后带着呦呦跑，应该也不难。
霍金枝不跑，要不然是跑不了，要不然就是，离开会有更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真正忌惮的，并不是陆癞子。
而且，刘氏所说的，霍金枝的情绪变动也有些古怪。
霍金枝聪明机敏，并不是柔弱的性子，而且在那个时候，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陆景默死了，她们母女孤立无援……这个情形是持续的，也许会伤心，但在最早的伤心过后，就会渐渐转为摆脱现状的思考了。
那突来的剧烈伤心，就很古怪，一定是有了什么变动。
而，那之后不久，霍金枝就与陆癞子冲突，然后就死了，中间相隔不到十天。
但在霍金枝的葬礼上，陆癞子和刘氏都未曾察觉任何不对，刘氏说她是亲眼看到霍金枝气绝，也是她亲手给霍金枝妆裹的，坚信这就是霍金枝。
把刘氏拖下去之后，霍慎之两人一时无声，各自沉吟。
良久，霍慎之才一字一句地道：“这世上，能让枝枝如此伤心的人有几个？左不过我们、陆景默、呦呦这几个……我们没事，呦呦在她身边，所以只会是陆景默。”
他随说着，眼神儿就愈发幽深：“他们两人遭遇追杀失散，陆景默失踪或者死了，原本，这事儿已经伤心过去了，但，若有变动呢？知道了一些事情呢？”
他缓缓抬头，看向霍辩之。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霍辩之咬着牙，眼中直欲喷火：“陆、景、默！！”
此事，绝对跟陆景默有关！！
甚至有可能，这就是陆景默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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