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蕙纨叹了口气，只问：“那师叔觉得要怎么下方？”
汤藏鸩道：“我须再仔细琢磨琢磨。主要是，他这个似是血里带来的，就加倍麻烦些，我需好生想想。”
邱蕙纨道：“那师叔在山庄住些日子吧，看看我们两人用过的药方。”
汤藏鸩皱了皱眉：“我的病人，也要接进来。”
邱蕙纨安抚他：“师叔，不瞒你说，我们山庄前几天刚出了点事儿，所以那两个人，暂时不能进，但是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等我们这边清查完了，那两人小查一下，一定立马把人接进来，这两日的药，你尽管开了，我叫人煮了送下去……”
她随说着，朝晏灵乌使了个眼色，就拉着汤藏鸩走了。
到了隔壁院子，汤藏鸩扫眼满地的药草，就有些吃惊：“你这儿的药草，怎么这么种？”
邱蕙纨假装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因为要教呦呦认药草，所以我就这么一块一块种的。”
“不是一块不一块的问题啊！”汤藏鸩连声道：“这，这怎么混种了，这都乱季了，你们这就是胡乱种啊……”
邱蕙纨笑道：“你别管混种不混种，你就说长得好不好？”
汤藏鸩噎住，蹲下仔细看了起来，也不提他的病人了。
另一边，呦呦辛苦地打完了十个八个结，终于放了心，一转头，吓了一跳，“哎？师父和新来的祖祖，怎么不见啦？”
晏灵乌笑道：“他们有事先走了，呦呦想去哪儿玩会儿？”
小团子跑过来，双手抓住他手，然后超用力地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们去找舅舅玩一会会吧？”
因为呦呦现在不用泡温泉，所以来得还挺早，大家都还没下课。
呦呦也不着急，就在院中转来转去，在枯黄的墙边，寻找每一株能当药的草。
晏灵乌负了手，悠闲地跟在她身后，暗卫飞跃过来，从墙上一长身，在他耳边禀道：“主上，那个活口……死了。”
晏灵乌一皱眉，看了暗卫一眼。
暗卫低声道：“昨日促织审了一夜，早上趋织接茬儿审的，那人松口之后，就十分乖觉，所以没再继续用刑，正在审问，他就忽然痛苦挣扎，全身痉 挛，也不能再说话，半刻钟左右，就全身溢出血水，暴毙当场。时间是准准的巳正时分（10点），纱羊已经去看了。”
晏灵乌点了点头。
前头的小团子发现了什么，一回头。
暗卫在呦呦回头之前，迅速消失，呦呦举着那片叶子，惊喜道：“灵乌哥哥，是麦冬！就是刚才祖祖拿的辣种麦冬！”
晏灵乌含笑道：“呦呦真棒。”
团子转来转去找人，树上的暗卫惊帆连忙冒了个头。
小团子现在雇人已经很熟练了，瞅了瞅脸儿，认了出来，立马从荷包里拿了一枚铜钱出来，“惊帆叔叔，你可以帮呦呦把这颗药药挖出来吗？”
“当然，当然可以。”惊帆立马接过钱，从腰间摸出小锄头：“我最会挖药药了。”
自从占魁恶意竞价，事后被群殴之后，大家的统一定价都是一文钱，或者一块糖，当天院中轮值的影卫，随身都带着小锄头，随时可以哼哧哼哧开挖。
呦呦小小一只，蹲在地上，眼巴巴等着。
晏灵乌稍微站远了几步，站在她身后。
隔了一小会儿，暗卫又冒了一下头，耳语道：“主上，纱羊去看过了，那人身体里有许多细丝，轻轻一拉就断，像藕丝一样，似乎就是中了那种蛊虫……估计是到了时辰发现他还活着，就杀了。”
他顿了一下：“但他并未招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唯一有点特别的，就是他们这些人，每个月都需要服一粒药，豆粒大小，微带血腥气。他说有老一点的小头目，曾不小心说漏过一嘴，说这是‘疯婆婆的神药’。”
血腥气……
晏灵乌心头一颤，迅速看了呦呦一眼，然后极小声地吩咐：“跟霍辩之说一声。”
暗卫应命而去。
那边，惊帆很快就挖了出来，很小一个，呦呦拿在手里，认真看了看，鼓着腮吹了吹土，然后塞进了小荷包里。
她的小荷包塞万物，钱钱糖糖小石头，啥都往里头塞。
才刚塞进去，就听到不远处砰一声巨响，吓得小团儿一下子跳了起来。
晏灵乌看了个正正好，他没想到，“吓了一跳”，原来真的会跳起来，差点没憋住笑。
呦呦小脑袋扭回去看着那边，一边张着小胳膊朝他这边扑，方向都扑错了，晏灵乌只能一边憋着笑，一边赶紧迎上去接住她。
这会儿，右边课室的门开了，高四方正厉声训斥：“出去玩吧！去吧！！反正就算你们人坐在这里，心也早就飞出去了！你们这一日日蹉跎时日，究竟是在糊弄谁？”
霍星湖和霍星海面红耳赤，垂手听着。
团子抱着晏灵乌的脖子，眼儿张得大大的。
她听不懂，但她知道，小哥哥在挨骂。
晏灵乌轻咳了一声，
当时他是吩咐过，要最严厉的夫子，教导的时候，也不必留情面……这没什么错，错在被呦呦听到了！
晏灵乌连忙抱住呦呦，轻声道：“别怕，夫子是在教导哥哥。”
呦呦小小声问：“是哥哥做错事了吗？”
晏灵乌想了想，认真回答：“若是哥哥一心游戏，不肯专心，不想学习，那就是哥哥的错。若是哥哥已经努力了，用功了，却仍旧学不好，那哥哥就没错。”
呦呦呆呆想了会儿，又问：“他……哪？”
“夫子吗？”晏灵乌道：“若是哥哥不肯学，夫子训斥哥哥，教导他们一心向学，夫子就没有错。若夫子没有好好教，或者就是学问不够教不好，还要训斥，那就是夫子不对了。”
呦呦小脑袋晃来晃去，皱着小眉头努力想了半天，还是不大懂。
于是她问：“那，现在，是哪一种呀？”
晏灵乌道：“我也不知。”
呦呦惊讶转头，晏灵乌对上团子的小眼神儿，立马道：“别急，灵乌哥哥一会儿去问问。”
两人说话，并没背着人，里头的高四方也听到了。
高四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性子耿介，也并不在乎他的身份，便道：“既如此，你现在便进来问问。”
晏灵乌点了点头，就抱着呦呦进去了。
呦呦一进去，霍星湖两人更是满面羞惭，掉下泪来。
晏灵乌淡声道：“霍星湖，霍星海，你们来说说，你们是不想学，还是学不会？”
霍星湖只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晏灵乌道：“回答我的问题。”
霍星湖顿了一下，抬头看他，晏灵乌神色淡淡。
霍星湖伸袖抹了一把眼泪，委屈地道：“我们真的好好学了，真的努力了。二哥说，高夫子是宝元二十年的状元公，满腹才华，平时哪怕去国子监，若不能到甲字班，也未必能得高大人授课，就算授课，也至少二三十人，而现在，高大人只为我们两人启蒙，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全是沾了妹妹的光，我们家什么也没给过妹妹，却一直在沾妹妹的光，我们再不好好学，对得起谁……”
他又抹了一把眼泪，“我们真的好好背了，可有的真的很难啊，我们就是背不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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