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咸豆花
董家那是有些鸡飞狗跳，董淑婉这头倒是事事都顺利的很，既然府上没有主动来乡间告诉她董知仁得病要她回去侍疾的事情，董淑婉自然也就乐得清闲，在良山村安稳度日。
根据她这两日晚上神识的外放感受，山上的躁动越发的猛烈，似乎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但山上的凶物一日不下山来，那一日还是安生的。
顾元武带着人在村子里面驻扎下来，原本还以为很快就会上凶物下山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能随时会迎接来一场大战，现在这风平浪静的也很是无聊，倒是帮着董淑婉磨起了豆浆来。
那些个将士本也不是那般无事献殷勤的人，虽是住在村子里面，可烧炕的炭火，还有平日里面吃食也都是在董淑婉那个院落之中解决的，虽说他们来的时候都是背着米粮和干饼子。
原本都觉得自己过来肯定是要受苦的，但董淑婉在照应自家表哥的时候也同样不会落下他们，头一天来的时候就煮了好大一份芦菔羊肉，叫他们吃了个畅快，后头的时候煮吃食的时候也不会落下他们。
虽是煮的吃食大多都是一锅杂汤，有时候是羊骨白菜，有时候是羊杂芦菔，但能够在冬日里面吃上这样热腾腾的一份汤菜，那滋味也是十分不错的，当下就想着说有没有什么能帮着做的。
董淑婉倒是想起一个鸡棚和一个猪圈，打算等到开了春之后就抓了小鸡来养，还能抓几头猪来养养，等来年过年的时候就能够自己杀猪吃肉还能灌香肠做火腿了，不是她嫌弃现在的猪肉不好，而是现在的猪都是没阉过，味道中带着几分的古怪。现在这样的猪肉也就只有百姓家中会养着，吃的也都是猪草，一年下来能长的个头也不大，士族大多都嫌弃猪肉粗贱，选择羊肉，虽说耕牛不能被食用，一旦发现有食用的还会被判刑，但对于士族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皇族之中也都养着一些供食用的肉牛。
但董淑婉想养几头猪，毕竟来年她是打算种红薯的，红薯藤除了人能吃之外，还能够养猪，家里面剩下的泔水也有了去处。
只是现在风雪大，并不是起圈子的好时候，董淑婉自然也不会仗着自己给予的那一丁点恩情叫人这么寒冷的天气里面给自己去盖鸡棚猪圈，但又见那些将士真心想要帮忙，干脆就泡了一些黄豆，准备磨个豆浆做点豆腐豆干一类的。
豆腐也是挺多样的，嫩的老的都行，豆干豆皮也都能有，还能做一些腐乳出来增添点风味。
董淑婉这里库存的新鲜黄豆不少，那都是今年新收的。豆子在大历之中不算太过吃香，不过一般人家煮吃食的时候还是愿意放一些豆子，也不凡放太多，毕竟吃多了肚子会胀死。
院子里面就有石磨和水井，倒是不用废那等事搬去村口弄了，不过压豆腐的工具倒是新打了一套出来，用水煮过之后气味也就不重了。
磨黄豆这种是力气活，但对于年轻的汉子来说最不缺的就是一把子力气，磨起来的时候也是十分的有劲儿，呼呼地一圈一圈磨了活动下来之后倒是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而且他们一行人，轮着磨下来一点功夫都不废。
豚儿被董淑婉抱着站在院子口见人磨豆腐整个人兴奋的不行，小手小脚蹦跶着也想一同去耍，嘴里面还不停咿咿呀呀地嘟囔着。
现在豚儿一日一日长大，随着身子骨越发的好，好奇心也是与日俱增，自打会爬了之后，整个炕面就是他的地盘，爬来爬去胆子大的很。
那些将士也都知道屋子里面养了一个孩子，怕这些人好奇打探，顾元武只说是自家表妹心善捡了个有病的孩子养着，听闻这些之后，那些将士也就不多问了。
这世道活不下去的人家也是不少，更何苦是那些病重的孩子。心好的还能给偷摸着放去养生堂且看有没有人愿意领养的，这也算是给孩子一个出路，若是没法子的直接往着荒山野岭里头一丢，那才是真的活不下来。
这孩子能够被董家小姐这般养着，也的确是有运道的人。
玉芝和翠竹二人原本还想着磨了这么多的豆浆可怎生是好，毕竟光靠家里人喝那还真是喝不完的，待等到豆浆磨的差不多，又用纱布过滤过一次将豆渣留下，董淑婉叫人帮着把豆浆拿去厨房间，在董淑婉特地叫人打的一口大铁锅中煮开之后，盛了一盆出来，然后加入了一些红糖，这才叫翠竹端出去叫人饮用。
原本豆子本不是个受欢迎的，一般都是用来煮了豆饭，但这豆浆一煮之后倒是香浓的很，带几分的豆味，但加上了些许红糖之后再喝就完全尝不出那豆味了，反而很是香甜。
顾元武也是喝了一碗豆浆之后进了厨房的，厨房之中现在热气四溢，暖和的很，他进去的时候就见玉芝端着一釜的豆浆往着一个木桶之中倒了下去，热气氤氲。
倒了进去之后，董淑婉让翠竹在木桶上面放上一层纱布遮挡住，看到进门的顾元武也没有说什么，现在士族之中虽是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但在顾家之中从来都没有这种做派的，就是顾老将军当年都曾在胜利开庆功宴的时候动手烤羊和将士们一同喝酒吃肉，更别提家中的小辈，若是在功夫上没啥长进就很有可能被丢去当伙头兵。
“这是作甚？”
顾元武看着那被纱布遮盖住的木桶，有几分好奇地问道。
“嫩豆花，一会做了调料舀了就能直接吃，叫你们也尝个鲜！”董淑婉笑着说道，她也已经很久吃到嫩豆花了，现在想想都馋的厉害，更别说还有豆腐了。
先前屋子里面就她们几人，做豆腐实在是个力气活，光是磨豆浆都能折腾坏人，就是她有心也没想着折腾玉芝翠竹还有崔大娘的，现在刚好有人在帮着磨点豆腐也好，一次性能点上不少，嫩豆腐可以拿水泡上放几天，老豆腐切了直接晚上往着屋外头一冻就成了冻豆腐，埋在雪堆里面就和天然冰箱一样，豆干一类的也都能够这么放。
这般说着，翠竹又新倒了一桶豆浆进锅子里面开煮，然后又倒进了木桶之中加着一些液体的木桶之中，然后又是仔细地遮盖上了细纱布，接下来，董淑婉这才开始做自家要用的豆腐。
然后顾元武也就看着豆花是如何形成的和一板豆腐是怎么出现的了。
一板豆腐出锅，董淑婉让玉芝和翠竹两人歇一会，然后将豚儿塞给了顾元武自己则是去弄一份豆花的卤汁。
董淑婉更偏爱咸豆花一些，所以做的卤汁也就是咸味的，酱油葱花香油那是必不可少的，还有紫菜和虾米，这也是需要的，做的时候她还有几分惋惜，要是再有点榨菜那就更好了，只可惜现在这个时代芥菜倒是有的，像是榨菜这种芥菜的变种还没有出现呢，更别提什么榨菜了，还是得靠来年自己种了。
虽说少了榨菜，但这卤汁也是实打实的，紫菜和虾米对于现在大历来说那都属于高档品，京城之中就是有卖，那也是极贵的，不过这对于董淑婉来说那压根就不是个事儿，别说紫菜、虾米了，就是鲍参翅肚那也都能弄出一堆来。
紫菜捏的松碎装了一海碗，虾米也装了一海碗，董淑婉先是打了三碗加了调料撒了些紫菜和虾米叫翠竹和玉芝还有崔大娘吃，等吃了再做剩下的。
翠竹和玉芝笑着接那一碗豆花，尝了一口之后就有些惊为天人，崔大娘也吃的感慨的很，连连说活了这大半辈子也不知豆子还有这样好吃的时候，要不是今日吃到了，还当那都是能撑死个人的呢。
董淑婉又舀了几碗出来，浇上卤汁撒上紫菜和虾米，打好了之后就让顾元武拿出去给人尝尝鲜，毕竟是头一次做豆花，总不能叫人喝一碗甜豆浆就打发了，不过这豆花水多，对于成年人来说一碗豆花也不会占太多的地方，就是吃个新鲜罢了。
顾元武应了，把怀中馋的厉害一个劲地蹦跶的豚儿交给了自家表妹，虽说豚儿这孩子不认生，也是愿意叫他抱的，但他到底也还是没多少带孩子的经验，尤其是现在豚儿见大家都吃，那就更加馋了，像是条小鱼一样的蹦跶，小手还一个劲地朝着那豆花指，眼神之中满满都是渴望。
但这种渴望董淑婉还是不会满足他的，因为还太小了点，并不大适合吃这种带着盐分的东西之外也不适合这种极具符合蛋白质的。要吃也得再大一些再说。
“不给。”董淑婉坚决地对豚儿说，“等你再大一点的时候再吃。”
豚儿见自己的小手都被董淑婉按下来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嘴馋了，小面团似的人儿其实也聪明着呢，知道有些自己要的时候是会给吃的，但不给吃的时候通常都会把自己的小手给压下来，哪怕自己再要通常也不会给。
这一次豚儿也还想再要，但连着两次被压下了手来之后就知道那是自己不能吃的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咬着自己的小手，吞着口水自己馋着，倒是半点也不闹腾。
一碗豆花对于顾元武这样的汉子来说，也就是几口的事情，那叫吃的一个痛快，尤其是那几个兵，也吃的眉开眼笑，说是今天早上出的这点力气值了。
顾元武稀里哗啦地把一碗豆花吃完，又利索地进了厨房来，看到豚儿孜孜不倦地啃着手指，口水淌的衣襟的小围兜都湿了一片忍不住笑了：“看豚儿这小馋样，你就不能给他吃点？”
“不能，好不容易才养到开始长肉了，底子本就是虚的，还是顾忌着点好，等养好了什么不能吃。”
董淑婉才不惯着呢，她对豚儿那也的确是关爱的甚至可以算是疼腻的，可涉及到一些原则性问题上的时候那是半点不让，哪怕豚儿哭着闹着那也都是该不给的时候一样不给的。
顾元武也知自家表妹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有时候的确是轴的厉害，只要她认定的事情很少能够见到她会改变的，所以顾元武只好伸手摸了摸豚儿那柔软微微有几分淡色乍一眼看去还有几分像是黄毛的头发。
“这剩下的一桶半的豆花是要送去村子里面的吧？”
顾元武其实不用问都晓得这鲜嫩的豆花肯定是要去送人的，自家表妹委实是个会做人的，一来在村子里面过日子，平日里面同村子里面的人打交道也是也不少，再加上还有老霍叔在，自是有点新鲜的也会留着给对方尝一尝，二来么，他觉得自家表妹也不像是个会临时想到要做豆腐的人，而且也不单单只是想着只是做个豆花豆腐来尝尝看吧？
而且刚刚他那些个兄弟也在那边说，这样的吃食就是在京城之中也算得上是独一份的，必定很是能挣银子，还有人寻摸着问能不能从这里买了豆腐然后拿去京城之中卖。
那些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在京郊大营之中的确有一些世家子弟想要来挣点功劳，回头就能谋个好差事，而像是普通的兵，事实上也是颇为贫困，毕竟每个月的月份也没多少，家中大多也都和百姓一样穷苦哈哈的，也大多都是土里刨食，要有能挣钱的机会，谁不想多挣几个钱呢。顾元武不知道自家表妹是个什么想法，打算等没人的时候好生问一问她的打算倒是没有直接答应了那些兄弟，那些人也都知道轻重，没有贸贸然地来追问什么，只是心中还是带着几分的期盼，期盼着能有个好的进项，能叫家中也跟着挣点米粮银钱，日子能够更加好过一些。
“对，既是做了，给村子里面的人也分上一些。”董淑婉说，“你们分的时候若是人家家中有那不满周岁的娃子，就叮嘱一声别让叫吃，不满周岁的不容易克化。”
她刚来村子里面住的时候，宅子里面除了米粮之外，基本上是什么都没有的，村子里面不少租了田地的都给送来了一些菜，虽说礼不算重但也是一番心意，这样的心意自然也是要回应一番的，一桶豆花也没用多少豆子，最多也不过就是用了紫菜和虾米罢了，那些对于平常人来说是个值钱的，但对于她来说，也还是有够的。
“那行，趁着现在还热着，我们正好提过去分了叫人也能趁热吃。”顾元武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自家表妹不管做什么，他都是会支持的，既是要分食出去，那自然也是要趁着热分出去的。
顾元武喊来了人将木桶提出去，又将那大份的卤汁分成两份，打算分成两头进行。
村子里面的人同董淑婉打交道的次数算不上太多，但平日里面见到她的时候态度也依旧是颇好，毕竟这盘火炕的手艺是人教出来的，现在村子里面的壮丁绝大部分都在京城之中挣米粮呢，平日里面也是愿意送一些白菜芦菔过来的，对比起这些来，毕竟火炕这一门手艺实在是太棒了。
顾元武和村子里面相熟的也不多，不过到底也是在村子里面住了几天，也算是认了个脸熟了，不过顾元武自己是提了半桶的豆花先上了老霍家。
老霍最近很是高兴，之前还有些怕山上的凶物下来闹事，还怕村子里面的人抵挡不住，但很快朝廷就有了法子，派遣了一些将士来。这对老霍来说怎能不算高兴呢，尤其来的还是顾家少爷。
现在见顾家少爷提着一桶东西来，当下也是有几分的意外，下意识地就想上手帮着提。
“老霍叔你就别忙了。”顾元武哪能让老霍真的来帮着自己提，“这是婉儿刚做的一些吃食，说是也想叫村子里面的人尝尝鲜，毕竟她来良山村住了这些日子，平常你们也没少给她菜。”
顾元武让老霍去拿了碗来赶紧打上，还说这天下着雪冷的快，自己打完这一家还得往另外一家去呢，可别到最后全冷了。
连氏闻言也赶紧拿了海碗出来，顾元武给足足打了三大海碗，又让跟着自己的同伴给舀了卤汁，紫菜和虾米还特地多搁了一些，白花花的豆花加上那卤汁之后一下变成了浅褐色，再加上紫菜和虾米，闻着都是怪香的。
“老霍叔你们赶紧吃着，我就赶着下一家去了，家里没满周岁的娃子可别叫吃了，不好克化。”顾元武打完了豆花就赶紧地把桶子上的那一层纱布盖上免得出去雪吹进了桶子里头，又带着人匆匆地赶去下一家了。
老霍也来不及说个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元武提着桶子走的飞快，没一会的功夫就走的不见人了，他看着那三大海碗，叫连氏又拿几个粗碗出来，再把三个儿媳妇和家里的娃娃叫来。
三大海碗毕竟量不少，分到小粗碗之中也能分个每人半碗多，再加上那咸香的卤汁，还有那紫菜和虾米，几个娃娃吃的头都不抬，吃完了之后还舔着碗意犹未尽的模样，吧唧着嘴嚷嚷。
“阿爷阿奶，好吃！”
老霍和连氏岁数不小了，上了岁数也是嘴淡的很，吃到这紫菜和虾米的时候也是觉得又鲜又嫩，不过两人吃的慢些，等几个娃子吃完还剩下一些，就要将自己碗里面剩下的给几个娃子。
三个儿媳妇急忙去拦着，她们吃的也慢，也知自家的娃子那是啥样的，分到自己手上那点豆花也不过就是尝了一口，就打算添置给了自家娃的。
三个儿媳妇剩下的豆花都给了自家孩子也算是勉强堵住了他们的嘴，也不许他们再闹腾，就是再闹，那也没了。
三儿媳妇也都是穷苦百姓家出来的勤快姑娘，没少经过挨饿的日子，进了霍家的门之后日子也是比先前在自家的时候日子好过上不少，至少也没有三不五时挨饿，现在日子更是有盼头，男人们都在盘火炕挣米粮，自己还能够织毛袜织毛衣挣银子，往后的日子那真的是可以预知的会好过起来。
老大媳妇谢氏吃着这豆花就觉得滋味十分的不错，她看着自家儿子虎娃和女儿虎妞吃的那眉开眼笑的模样心中也是觉得舒坦，想着家中只要越发的好过起来，两个娃子的日子那肯定也会越发的好过。想了想自家娘家，谢氏忍不住看向了老霍，有几分迟疑地问道：“阿爹，你说董家小姐能做了这个吃食卖不？”
“咋，你还想买着吃？”老霍随口地说，“这上头撒的东西咱们家怕是吃不起。”
老霍也不是啥也不懂的，就是刚刚那上头撒的那些作料寻常人家那还真是吃不大起，那虾米还好说一点，等到天暖了还能去河道里面捞点给娃子过了嘴瘾，至于紫菜，那就是在京城之中都是少见的。
“不是的阿爹，我寻思着若是小姐做了这吃食卖的话，那等到来年春忙之后，咱们也能够买一些来拿去京城之中卖，说不得也能挣点。”谢氏道。
火炕那等到天气一热肯定是没人想要盘了，而且对于他们来说，春忙才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若是不弄好怕会影响一整年的收成。像是她们这些女子还能靠着织毛衣织毛裤来挣银子，往年家里的汉子在春忙之后都会去京城之中寻一些活计，大多都是一些苦力活，一整天下来又累又乏，要能够拿刚刚那样的吃食去卖，或许也是一条出路呢！
谢氏这话一出，徐氏和张氏两人也连连点头，觉得大嫂这主意正的很。
张氏平日里面也不怎么出声，倒是徐氏想了想之后觉得这事儿说不得还更好，先前董家小姐不是将盘火炕的法子交给他们了么，说不得做这个吃食的法子也会教了也不一定呢，毕竟她堂堂一个小姐总不能做这等买卖吧？
徐氏这样一想，心中还真是有几分激动起来了，甚至还在想着自家当家的要是能够学会这一门手艺，那不知能挣到多少银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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