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站在当院里,鸨母迎了出来。鸨母鼻子眼睛里都是笑,她抓住柴胡的衣袖说:“柴爷啊柴爷,盼星星盼月亮,今儿个把您给盼来了。”
柴胡站着,没有说话,眼睛也没有望鸨母一眼。
鸨母朝着里面喊道:“三儿、四儿,快点出来帮柴爷更衣。”
鸨母的话音刚落,我就看到从里面的房间里走出了两个妓女,莺莺燕燕,袅袅娜娜,扭动着肥大的屁股走向柴胡。
柴胡摆摆手,他说:“今儿个我没兴趣,今儿个我要给一个姑娘赎身。”
院子里所有的妓女都望向柴胡,鸨母也望向柴胡,她说:“啊呀呀,哪个姑娘这么有福气啊,能跟着柴爷走,以后吃香喝辣,穿绸着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些妓院都满怀希望地望着柴胡,希望柴胡赎身的是自己。妓院是个火坑,很少有妓女愿意生活在妓院里。
柴胡说:“梨花。”
鸨母长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没有想到,柴胡想要赎身的居然会是梨花。此刻梨花不能出来见客,她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而且,在她的记忆里,柴胡来妓院,好像也没有找过梨花。
妓女们听到柴胡来赎身的,是梨花,就纷纷离开了,每个人都很失望。
鸨母说:“柴爷,我们厅堂说话,里面安静。”
柴胡说:“就在这里说,这里亮堂。”
鸨母脸上装出了一副可怜相,她说:“柴爷,您看看,梨花在我这里这几年,我供她吃,供她穿,每月还得缴纳花捐,有时候还要给班钱,码头钱,这样算下来,这几年也是一大笔支出啊。我庙小店小,却要养活一大家子,做饭的、扫地的、跑街、娘姨跟包、挡手……一个都不能少。租赁人家的院子,费用又是一大笔。柴爷,你说我容易吗?”
民国时期,妓女合法化,每月要去医院接受检查,如果妓女身患梅毒等性病,坚决不能卖身。那时候还没有艾滋病,梅毒就是最可怕的性病。给妓女检查身体的费用,妓院要支出;另外,妓院每月要给主管单位上缴一笔费用,这种钱,就叫花捐。班钱,指的是个别警察来到妓院,敲诈勒索;码头钱指的是妓女出了妓院,在外面乱窜,跨越了警戒线,而被罚款。那时候对妓女管理较严,只能在自己的地盘上活动,便于管理。不像今天这样,早晨妓女还在广州脱裤子,到了晚上就在北京前门口吃烤鸭。如果这个妓女身患梅毒或者艾滋病,那么后果不堪设想,走到哪里,就把死亡带到哪里。妓院就是一个小社会,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人,跑街指的是给妓女上街买东西的人,通常是少年儿童,小孩子在这种地方,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后肯定就是社会渣滓,类似于韦小宝那种人。姨娘跟包,指的是跟踪盯梢妓女的人,挡手,指的是妓院的打手。
柴胡不想听鸨母絮絮叨叨,他说:“你说吧,多少钱?”
鸨母伸出了五根手指,他说:“五十块大洋。”
柴胡说:“好的,五十就五十。”
柴胡的话音刚落,突然从对面的房间里飞出了一个声音:“我出六十。”
柴胡一愣,他想不到妓院里还另外有为梨花赎身的人。妓女有了相好,相好的为妓女赎身,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是,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妓女而赎身,互相抬高价钱,这种事情就很少见了。鸨母最乐意看到这种事情。两个男人争风吃醋的结果是,自己稳挣一笔大钱。最后谁出钱多,谁就把这个妓女带走。江湖上把这种现象叫做打气鳖。
我望着那个发出声音的房间,看到门窗都关闭着,猜想不到是谁在和柴胡竞价。
柴胡望着那个房间,加大了声音说:“我出八十。”
柴胡的声音刚刚落,里面就紧跟着有人喊:“一百。”
柴胡神定气闲,他面上带着笑容,喊道“一百二十。”他今天准备了三百块大洋,下定决心要把梨花带走。
里面应声喊道:“一百五十。”
妓女们听到有人和柴胡打气鳖,纷纷围拢了过来看热闹,他们都不招徕生意了。对面二层楼上,窗户纷纷打开,伸出了一个个毛茸茸的脑袋,有男有女,大家都饶有兴趣地向楼下看。
柴胡喊道:“二百。”
里面的声音紧跟着喊道:“二百五十。”
柴胡站了起来,他高声喊道:“三百。”
我知道,三百,是柴胡的最高价格,这是他今天能够拿出的最多的钱。按照包头翁的说法,三百块大洋,足以为十位妓女赎身。
里面的声音喊道:“四百。”
我再次把眼光投向那间关闭门窗的房屋,心想,这里面是谁呀,谁今天铁定要带走梨花。是梨花相好的吗?看起来不像,
如果他是梨花相好的,梨花伤成了这样,他应该陪伴在身边的,可是他没有;如果不是梨花相好的,干嘛要出这么高的价格。
柴胡的脸色很难看,他紧紧地盯着那间房屋,就像盯着一头蛰伏的怪兽。柴胡身边的那几个兄弟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们对着房间叫骂:“哪个瘪犊子躲在里面,出来吧。”
里面的声音在回骂:“王八羔子,敢骂爷,活腻了不是?”
柴胡身边的那几个弟兄冲上去,飞脚踹断了门闩,谁也没有想到的是,从里面走出了几个横眉竖眼的男子,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是这一带的地痞流氓。这几个地痞流氓向两边闪开,房间里又走出了一个人,又矮又胖,就像一颗熟透的冬瓜一样。
矮冬瓜看着柴胡说:“姓柴的,我们又见面了。”刚才房间里的声音,就是他喊的。
柴胡用凶狠的眼光看着他说:“矮冬瓜,你是不想活了,又撞在了爷爷的刀刃上,今天爷爷就送你上西天。”
看来,他们两人认识,而且以前结下了梁子。
矮冬瓜一抖手臂,他身边的那些人从衣服里抽出了刀片。柴胡一示意,那些兄弟也抽出了大片。阳光照进妓院里,每一把大刀都闪闪发光,看起来很锋利。
鸨母看到双方要动手了,赶紧对着柴胡和矮冬瓜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她说:“两位爷,可不敢动刀动枪的,这要是招惹来了警察,小店可要被查封了。两位爷,两位爷。”
柴胡看着矮冬瓜说:“有胆的划个道道,今儿子这里打不成,去哪里打?”
矮冬瓜说:“姓柴的,别个怕你,老子偏偏不怕你。老子今天就带人修理修理你。”
柴胡说:“别吹大话,拳脚上见真章,谁死谁活,悉听天命,敢不敢?”
矮冬瓜说:“不敢难道怕了你。走,现在就出去,今天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两队人马大眼瞪小眼,杀气腾腾,走向门外,我站在楼上,看着这一切,想出去给柴胡帮忙,就对白头翁说:“我出去看看。”
白头翁说:“我也去吧,兵荒马乱的,谁的命都不保,干嘛还要斗个你死我活,何苦呢?”
我在房间里瞅着,看看能有什么东西好用,可以作为武器。看来看去,只看到脸盆架子可以用,就拿起来操在手中。现在的人洗脸有洗脸池,那时候的人洗脸用脸盆架子,脸盆架子上放脸盆,免得弯腰过低。
我抢先走出妓院,白头翁跟在后面,我们刚刚走到粉巷,就看到远处跑来了几个骑马的人,他们高喊:“战时管制,不要上街,发现有人流窜,就以日本特务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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