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们走进了这家四合院。四合院的院门刚刚打开,几个伙计一样的人在打扫庭院。
掌柜的出去锻炼身体了。我们在院子里转悠着,看到庭院很大,地上铺着方块青砖,无数人的脚板把青砖的棱角磨得圆润光滑,一只螳螂落在青砖上,看到我们走过来,就慌慌张张跳远了。
前院三面都是房屋,房屋共有十几间,从前院走到后院,需要穿过两扇木门。现在,木门已经关闭上,上面铁锁高悬。
十几间房屋里,每一间的地面中间都放着一张麻将桌,麻将桌的四边放着四把藤椅。房间里点着檀香,走进去,吸一口,就有一种浑然忘我,飘飘欲仙的感觉。每个房间里的墙壁上都有一幅图画,有的画着仙鹤青松,有的画着寿星麋鹿,每一幅画都意境清幽。
这里的环境,是胡少爷小来来的那座大杂院无法比拟的。
转完了院子,掌柜的就回来了。掌柜的是个西北大汉,光头红脸,声如洪钟,手掌中托着两个铁球,用手指拨动着,铮亮的铁球转得飞快,还发出隐隐的嗡嗡声。
我简单说明了来意,掌柜的就把我们让到了厅堂里。
伙计沏上茶,茶叶在热水中载沉载浮,茶杯口氤氲着白色的热气。我端着茶杯,思忖着怎么才能说动这个长相像土匪一样的掌柜的。
掌柜的问:“你家在阿搭?”掌柜的说的是陕西方言,阿搭就是哪里。
我用陕西话说:“我老家在关中,但是小时候搬迁到了河南。”我一来到陕西,就感觉这里很多方言我都能听懂,我八岁那年被老渣拐卖,记忆中老家是在平原上,远处有山峰。我想,我的家乡可能就是在关中。
掌柜的问:“你确定这个人身上有嘎。”嘎是陕西方言,意思是钱。这句方言,我还能听懂。
我说:“没问题,我去过他家,他家骡马成行,奴仆成群,他爹还有一家纺纱厂。”
掌柜的说:“你可以把他弄来,我收底子费。”
我本来想好,把胡少爷带到这家赌馆,和掌柜的联手宰了他,赢的钱二一添作五,可是,掌柜的说他只收底子费,我有点心虚了。这么肥的一块肉,掌柜的怎么不想咬一口?这里面会不会有诈?
但是,掌柜的毕竟同意让我们把胡少爷带过来,这就行了,我见机行事。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们就跑。没有谁能够跑得比神行太保更快,也没有谁比我的拳脚更快。
下来,就是想怎么把胡少爷引进这家赌馆。
我想到了掉包计。
几天后,我们藏在胡少爷家对面,看到胡少爷出门了。这次,他没有坐轿子,而是独自步行走出来。我和神行太保赶紧分头行动。
胡少爷一个人慢悠悠地走着,边走边吹着口哨,神行太保走了出来。
神行太保穿着一身很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就像做大生意的,他站在距离神行太保几丈远的地方问:“这位先生,这是您的皮包吗?”
胡少爷一看,地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皮包,看起来很名贵,里面鼓鼓囊囊。
如果换作是别人,肯定会犹豫一番,因为名贵的皮包里,装的肯定是名贵的东西。但是,胡少爷家太有钱,他看不上这个皮包,他说:“不是我的。”
神行太保说:“我们打开看看吧,你也给我做个见证,如果万一有人讹我,我也有个证人。”江湖老月中有一种骗术,他们盯上了哪个有钱人后,就故意把包裹丢在路上,有钱人一拾起来,老月就现身,说这是自己的包裹,里面装着金银财宝,被有钱人偷去了。有钱人如果辩驳,暗处就会走出好几个老月,挥拳弄刀的,要放有钱人的血。有钱人害怕了,只好破财消灾。
胡少爷可能没有听过这个老月的骗术,但是他看到神行太保说得很真诚,就点点头。
神行太保一打开,胡少爷就吃了一惊,那里面居然是满满一包钱。
神行太保望着胡少爷,胡少爷望着神行太保,他们的眼睛里都是惊讶。当然,胡少爷的惊讶是真的,神行太保的惊讶是假的。
就在这时候,我从前面走过来了。神行太保看到前面来人了,就赶紧把皮包放在了身后。
我看着胡少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包?”
胡少爷还没有回答,神行太保抢着说:“没有,没有。”
我懊恼地说:“真是横财来得快去得快,刚到手还没暖热,就丢了。”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了,边走边嘟嘟囔囔。神行太保一直在藏着那个名贵的皮包,看到我走远了,他从身后拿出来,对胡少爷说:“见者有份,我们到僻静处,一人一半。”
胡少爷家不缺钱,但是他见到这一皮包钱,也会动心。任何人见了都会动心,因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肉馅饼。
他们拿着皮包刚要离开的时候,我又走了过来。神行太保又准备藏起来的时候,被我发现了。
我追上去,一把抢过皮包,打开后看看,看到里面的钱都在,就开心地笑了。
神行太保赶紧解释说:“你第一次走过去的时候,我们都没有看到。刚才我们才在草丛中发现了,这是你的皮包吗?”
我说:“是的,是的。”
我拿出了一沓钱,交到神行太保手中;又拿出了一沓钱,交给胡少爷。我真诚地说:“一定要送给二位,谁实话,这钱也不是我的钱,你们一定要拿上。”
神行太保问:“不是你的钱?你是你的钱你送什么送。要是真的失主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笑着说:“二位请放心,这钱昨天还不是我的,今天就是我的了。二位放心拿走,没有人会找你们要回的。”
神行太保问:“你一晚上就挣了这么多钱?干啥呀?”
我笑着说:“不瞒二位,这钱是我在赌场上赢来的。这种钱空里来,空里去,不能一个人留在身上,否则会倒霉的。”
神行太保问:“哪里的赌场?兄弟我也有点手艺,想去看看。”
我说:“北门里,革命公园对面。”
神行太保一连声地说:“我去,我去,带上我去。”
我偷眼看了一言不发的胡少爷,胡少爷脸上也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我故意问胡少爷:“这位小哥会打麻将?”
胡少爷自负地笑了,他说:“岂止是会。”
我说:“那好,我们三个人一起来,坐一桌,谁来就吃谁,怎么样?”
神行太保搓着手说:“太好了。”
我说:“赌注可是很大的,每盘输赢都在上百块。”
神行太保还没有说话,胡少爷说:“上百块怎么了?上百块是个球。”
我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胡少爷,说道:“我还担心赌注太大,二位不愿意去,看到二位这么爽快,那就没有什么顾虑的了。赌注大有大的好处,赢一场就够干一年了。”
神行太保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既然你们二位都要去,我就舍命陪君子。”
当天下午,我们就走进了那家赌场。
需要提前说明一点,我和神行太保已经定好了暗号。我们两个不论谁净牌了,就发出暗号。我们约定的暗号是,右手拿着一张麻将牌,用手掌全部捂住,停留片刻,装着思虑,然后放在锅里,就表示自己净牌了。然后,当轮到自己揭牌的时候,先不翻开牌查看,而是用手指在这张牌的下面摸,表示要的是万字;两个手指捏着这张牌较长的两边,表示要条子;捏着这张牌较短的两边,表示要的是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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