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疼痛,全身像被撕裂了一样,但是我一定要忍住,我不能在他们的面前流露出自己的怯懦和软弱。我的怯懦和软弱只会让他们快乐和满足。
我想起了关云长刮骨疗毒。关云长是一个响当当的男子汉。做男人,就要做这样的男人,顶天立地,看淡死生。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害怕了,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我又想起了丽玛。那一年,我们走在炙热的沙漠中,一次次挫败了死亡。现在,我看到丽玛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满含忧伤。我对不起丽玛,此生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此刻,疼痛能够减轻我心中的悔恨。
李大掌柜的踱着方步走进来了,他看看气急败坏的麻子脸,又看看眼睛努出的我,他说:“小子,算你有种。”
我的眼睛像刀子一样划过李大掌柜的那张保养光亮的脸,这个恶魔一样的人,居然长着这样一张温文尔雅的脸,我想,如果我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我一定会拿着小刀,将这张保养光亮的脸划个稀巴烂。
麻子脸手拿榔头,准备再次敲击。李大掌柜的伸手制止了,他说:“看来这小子的骨头够硬的,这个办法不行,就另想个办法。”
李大掌柜的刚刚说完。我突然看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遮住了太阳。所有人都惊讶地抬头望去,看到对面的屋脊上停着一只苍鹰。它黄色的钩状嘴巴和凶狠的圆形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李大掌柜的对麻子脸摆摆眼睛,麻子脸心领神会,就悄悄地溜到屋角,打开木柜,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把弓箭,像只老鼠一样,轻手轻脚地藏在了窗扇后。他引弓搭箭,向着苍鹰射去。冬低有弟。
利箭挟裹着劲风,向着苍鹰飞去。我真担心这支利箭射中苍鹰。心中焦急万分。突然,我看到苍鹰腾空而起,它巨大的翅膀向下扇去,一下子就将利箭扇落了。利箭掉落在房顶,和瓦片撞击出一路脆响,最后落在院子里。
麻子脸躲在窗扇后,又引弓搭箭,想要射出第二箭,苍鹰唳叫一声,越过院门前的大槐树,飞远了。
苍鹰飞走了,李大掌柜的回头看着我,嘿嘿笑着说:“小子,我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磨,看看谁能磨过谁。”
夜晚,刮起了大风。风从房顶上掠过,发出凄厉的呜咽声,像无数冤魂在哭泣。
李大掌柜的穿着狐皮大衣,站在当院里,对着麻子脸招招手。麻子脸和另外两个人走进了房间。那两个人先对着天空骂骂咧咧,然后对着我骂骂咧咧,我听见他们一个嗓门粗壮,一个嗓门尖细。
粗嗓门和细嗓门把我从椅子上解开,但是我的双手仍然被捆绑着,他们一左一右挟持着我,将我带到了院门外的村道上。麻子脸跟在后面,他手中拿着一把铁镐。村道空无一人,我看到月亮从云层后露出来,几片树叶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惊慌掠过。
他们三个人将我带到了一条叫做洛河的河边。洛河已经冰冻,惨淡月光下的洛河,像一条死蛇一样躺在河谷里。
粗嗓门从麻子脸的手中接过铁镐,抖抖索索地走上了冰冻的河面,他向手心呵了几口气,然后抡起铁镐砸向冰面。每次铁镐砸下去,就有细碎的冰渣溅起来,细嗓门解开了我的棉衣,也解开了我的裤带,棉裤像条癞皮狗一样掉在了脚腕。寒冷的夜风吹过来,仿佛无数把绣花针一样,扎向我身体每一寸裸露的皮肤。我感觉身体变成了一块干硬的木头,已经不是我的了。
粗嗓门挖了好大一会儿,然后对着河岸边叫喊:“挖好了。”
站在河岸边的麻子脸对细嗓门说:“把这怂带过去。”
细嗓门和麻子脸一边一个,拉着赤身的我的胳臂,从河堤走下来,河堤上丛生的荆棘划过了我的腿脚,我能够感觉到鲜血从腿上流下来,像条逃窜的蚯蚓一样流下来,流到脚腕的时候,又被冻住了。我的意识似乎也被冻住了,但我知道,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三九天。三九四九,冻破指头。
我被拉到了洛河中央,那里有粗嗓门挖好的冰窟窿。粗嗓门和细嗓门一起将我倒置起来,头下脚上,他们站在冰窟窿边,一人拉着我的一条腿。
麻子脸叫:“一,二,放。”
粗嗓门和细嗓门松开手,我一头插进了冰窟窿里,我感到我的头颅撞开了刚刚结了一层的薄薄的冰面,很多把铁锤从四面八方砸向我的头颅,那种沉重的钝痛从头颅蔓延到四肢,我痛苦地痉挛着,像一条暴晒在沙滩上的鱼。
就在我感觉到我快要死去了的时候,粗嗓门和细嗓门又将我拉出了冰窟窿。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头发上的冰屑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在水面上窸窣作响。我听见麻子脸在耳边狞笑:“大掌柜的这个办法真是妙。”
粗嗓门说:“妙是妙,可是苦了我们,这数九寒天的,让我们到河边,把人都能冻成冰溜子。”
麻子脸说:“甭怕,这小子很快就会招供了。”
麻子脸走上两步,俯下身看着我问道:“你是什么来头”
我瑟瑟发抖,咬牙切齿地骂道:“去你妈的。”
麻子脸嘎嘎笑着说:“看你能撑到多久。”然后他站起来,挥手说:“一,二,放。”
粗嗓门和细嗓门松开了手,我又头下脚上掉进了冰窟窿里。我感觉无数的水鬼从河底汹涌而来,他们手中的长矛一齐捅向我,我感觉自己的血流满了整条河流,我变成了一条没有知觉的咸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被拉出了河面,我感觉到新结的冰块粘结在我的脖子上,像一道铁罩一样让我难以呼吸。
朦朦胧胧中,我听见麻子脸问道:“你是什么来头”
我翕动着嘴巴,像一条可怜的鱼儿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突然,我听见远处传来了一声暴喝:“夜半三更,杀人越货,拿命来。”
粗嗓门和细嗓门一齐叫声啊呀,他们一松手,我被掉落在冰面上。我看见河边的山坡上,淡淡的月光下,有两个骑马并排站立的人影,一个人的肩头站着一只鹰,一个人的马前站着一条狗。
一声唿哨传来,那只鹰疾如利箭,突然冲过来,麻子脸还没有来得及反抗,一粒眼珠子就被老鹰叼走了。麻子脸捂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老鹰刚刚再次腾空,那条狗就奔来了,它带着凌厉的风声,一下子扑倒了粗嗓门,在他的脸上咬下了一块肉。粗嗓门还没有哭,细嗓门先哭喊了起来,他大呀妈呀地叫喊着。
细嗓门的哭喊声响起来后,粗嗓门这才哭喊起来,两个人的嗓门一粗一细,一高一低,就像拔河比赛一样情趣盎然。
山坡上的唿哨声再次响起,两匹马驮着两个人飞驰而下,它们踩着冰面,来到了冰窟窿边,看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我,其中一个人惊讶地喊道:“呆狗,怎么是你,怎么是你”另一个声音说:“啊呀,呆狗怎么在这里。”
我只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是我的意识已经被冻糊涂了,我想不起他们是谁。
那两个人跳下马,他们一左一右,拉着长哭短号的细嗓门,将他推向冰窟窿。细嗓门垂下沟子,竭力挣扎着,他们在后面踹了一脚,就将细嗓门踹下去了。细嗓门沉重的身体砸碎了刚刚结了一层的冰面,将水面溅起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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