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是柏烨留在红楼宝船上的,听楚玥说,这东西是属于我的。
我实在想不起来柏烨那里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我虽然见过柏烨几面,但是要说我与他有多深的交情实在是谈不上。
素朴的锦袋拿在手里,分量并不重,当我解开系在锦袋上的绳结,露出包裹其中的那一块白枫木和几根琴弦的时候,我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
这不是当初羽华在银江的时候,送给我的那一方枫木琴吗?
据说,还是无谷琴师制的。
那一段已经被自己遗忘的记忆再一次出现在了脑子里,看着那雕琢在琴面之上的三两朵白梅,我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我是不是应该将这方琴,砸了先?
想了很久,才将这股要砸琴的冲动忍了下来,倒也不是舍不得,虽然我喜琴不假,但还没有到什么人送的琴都会喜欢的份上,特别是那个逼得我万里逃亡的那个人。
蹲坐在四方桌上,呆呆的看着这方枫木琴良久,始终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这琴,毁了,似乎下不去手,不毁,又怎么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沐沐见我这番甚是纠结的样子,走过来对我说,“好精致的琴,奴婢已经很久没听到公主抚琴了,今日,能不能弹一段儿呢?”
我一愣,心说,的确是很久没有抚过琴了,这一路过来,不是喊打就是喊杀的,哪有那个闲工夫,看着沐沐那一双十分期待的眼睛,想起她这一路过来受的苦,又想起之前在紫竹苑里沐沐时常伺候我抚琴的场景,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世人称我琴画两绝,在琴韵一道里,我还有点不要脸的觉得自己马马虎虎过得去,左右思量自己该弹那一首曲子,最近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司徒安哼的那一段鲁国小调,便敲定了这首曲子。
当第一个弦音自琴台飘出的那一刻起,飘渺零散的心就一点一点的静了下来,淙淙琴音如晨起的云雾,缭绕在木屋的每一寸空气里,沐沐趴在四方桌上,闭着一双小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
这一首鲁国的小调,音本就极低,弹起来不得不连连压音,丢了这份技艺这么久,好在还未完全忘记原本的手法,三五个音之后,丢失掉的有关琴音的一切全复苏了过来,已能行云流水一般应付所有音律变调。
登桓山的夜里本来就十分的安静,浓如墨色的夜里,飘着一缕低低的琴音,似一场风起,带走所有的沉寂,略带空灵的琴音飘进心里,如一阵微风吹散了所有阴霾,露出一片晴朗的蓝天。
红烛耀耀,似乎连阴暗暗的木屋里也变得敞亮了起来,趴在四方桌上的沐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痴痴的把我望着,我对她微微一笑,她也冲我笑了笑。
当最后一个音自琴弦里飘出,压住琴弦的那一刹那,我叫了声沐沐,“听完了就把这琴挖个坑埋了!”
沐沐顿时一怔,“啊,公主,你,你要把它给埋了?”
我捏了捏她的耳朵,“没听见啊?挖个坑,埋点土,勤浇水,勤施肥,等到了明年,就能长出好多好多这样的琴了……”
沐沐呆傻的看着我,忽然伸过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公主,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呀……”
我撇开她的手,转身向楼梯口走去,“是啊,已经坏得无可救药,没法子用了。”站在木梯上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要不你把你那脑子,给我用用?”
沐沐赶紧缩了缩脖子,摸了摸,冲我傻笑道:“沐沐这脑子,笨了点,笨了点……”
………
楚玥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赶回来,三条大船上装满了尸体,我和姬澈在海岸上迎接了她,随行的村民开始一具一具的搬运尸体,往之前挖好的一个大坑里扔去。
楚玥看起来有些憔悴和疲惫,下船的那一刻就直接坐在礁石上不动弹了,姬澈拿着水壶递给她,一口气就被她喝了个干净,然后抹了抹嘴,就气喘吁吁的对姬澈说道:“人太多了,好多都沉了底,捞不起来了。”
我看着那些堆满了尸体的船头,很多都被泡得发涨了,已经能够味道一股淡淡的恶臭,也不知楚玥这么一个倾城绝世的美人,是如何做到这个程度的,如果换做是我,估计很难在看到如此多尸体的时候还能保持轻松自如的神态,更不用说还将这些尸体从海水里捞出来。
“先回去休息吧。”姬澈将楚玥从礁石上拉起来,“能行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楚玥有些冷俊不禁的笑起来,“哪有那么娇气啊?”深吸一口气,一个飞身就跳到了海滩上,对姬澈挥了挥手,“我先回去睡一觉,困死了,剩下的事,你就多劳心啦。”
姬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捞起来的尸体被统一扔进那一个大坑里,这里的尸体虽然已经很多了,但红楼宝船上的人绝不止这一些,如果能够全捞起来,我估计,还要再挖两个这样的大坑才有可能装得下。
姬澈没要我搭手,就让我在一旁看着,而他自己却挽起袖子和那些搬运尸体的村民们一起,将堆在船头上的尸体扔进坑里,那些村民并没有因为姬澈这一举动而感到反常,更没有一个人制止姬澈这样做,好像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姬澈这个样子。
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他的身份,几乎难以相信这个挽起袖子搬尸体的人会是登桓山的尊主……
三大船的尸体搬出来,几乎将那个大坑给填平了,作为一个看客,我很荣幸的没有被拉出来搭把手,站在一旁看着忙碌的村民一铲土一铲土的将那些尸体填埋。
这项工作做起来不是很舒心的事,过程中出了那些沉重的喘息声在于其他,当正午之时,已经垒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堆,姬澈拍了拍手,对同行的村民的说了几声,就带着我离开了这里。
一切的事情做起来都觉得是那样的心如止水,即便是面对这样的场面,似乎也也能做到淡漠和不以为然了,这是心里还未被排斥出去的惆怅和惋惜有意或是无意的在提醒着自己,“叶凝,你的心,还未冷的彻底。”
之后的两天,在司徒安和活宝还有沐沐的帮助在,在我那间小木屋外的水塘边上,开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菜园子,从司徒安那里弄来一些小秧苗,种上一些应节的蔬菜,闲时和沐沐给菜园子里打上了篱笆,浇浇水,施施肥,日子过得如闲云野鹤一般的悠闲自在。
活宝是什么也不会做的,来登桓山几年,整日整日都靠着小偷小摸混日子,凭着他那一身来无影去无踪的娴熟偷盗绝技,能搞回来不少好东西。
当然,活宝虽然习惯了小偷小摸,但除了偷一些果腹的吃食之外,金银之类的东西却从来不沾,楚玥和姬澈都对我说起过,活宝在没来登桓山之前,偷出来的东西够他活几辈子了,但是他属于那种有命偷没命花的悲惨命运,且对自己的本事一向自估过高,不然也不会落得个流落登桓山的境地。
好吃懒做已经成了刻进他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了,村民们之前对他都很反感,但他偷得东西又实在不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东西,要么偷个饼,要么拿个馒头……,这些东西寻常人家都是不缺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了。
我有幸问过他一回,“你整天这样游手好闲的,怎么不学学司徒安,弄个菜园子,一个大男人混点吃的还不容易,干嘛总是干这种勾当?”
“习惯了。”活宝哼着鼻子,漫不经心的样子,“老子是有人生没人养的,全靠坑蒙拐骗偷活到现在,这吃饭的本事说什么也不能丢,要是丢了这门手艺,如今这世道老子可活不下去。”
在我笑他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感觉到活宝的沧桑,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呐……
在来这里之前,我从未有过种地的经验,好在司徒安对这里面的门道很是精通,时常会提点我和沐沐一些。
在我那菜园子里的小秧苗还没成活以及茁壮成长之前,我和沐沐今天吃这家,明天吃那家,搞的我们很有一种吃百家饭的感觉……
活宝虽然懒散,但却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他干正经事就犯困,但是看到沐沐在菜园子里忙东忙西,自己一个人又不好意思一个人站在边儿上干看着,抓耳挠腮的纠结了好几天,最终还是熬不过,挽着袖子破天荒的头一回下了地……
妈的,我只能叫他有多远滚多远。
他不是来干活的,简直就是来屠杀我的小菜苗的!
谁要是摊上了这个狗日的,绝对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造孽呀……
活宝被我和沐沐抓起泥巴一通乱打,打出了我们悉心照料的菜园子,经历了这么一回打,活宝彻底对自己可以种地这一点放弃了,见我和沐沐整日在菜园子里劳作,便又不知道哪根经搭错了,很是稀奇的没去村子里‘借’点东西出来,反而拧着他那哭丧棒进山去了。
说是要给我们打只山鸡回来炖了,犒劳犒劳我们。
司徒安一听,拧着幻青扇在大门口等那活宝提着两只山鸡回来,一扇子将活宝扇出去老远,“兄弟,你冷静点,冷静点,咱登桓的人打水也很累的,很累的,别让大家伙瞎忙活了,你长点心吧,长点心吧……”
抢了活宝的两只野山鸡,扒了皮洗刷干净回去炒了两盘,一盘送给了我和沐沐,一盘自己留着下酒。
活宝不干了,“老子辛辛苦苦打回来的山鸡,你姥姥的也不给我留一点?”
司徒安留了几块鸡屁股给他,“来,给你这个,吃了这个,长膘!”
这便又引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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