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如他一样,心心念念的《清平录》下册孤本,若是哪一日北渝打到成都,他当真要亲自入宫寻找的。
“你们带着护卫,在巷口等。”
“小军师的安全——”
常胜笑了笑,“若我常胜死在这里,才是天下奇闻。莫担心,柳沉是我的友人。同窗之时,我时常借书相赠的。若非是要入世打仗,在这种时候,我要寻他去城外踏春的。”
不再犹豫,常胜抱着书盒,小心地走入渡口边的巷子。便在今日,他便做个赌徒,孤注一掷,请一人出山。
刚到晌午,阳光正好。只走到了屋前,常胜抬头,便看见一袭旧袍子,坐在院子的春风中,捧书而读。
约莫是没读完,那袭人影不时摇头晃脑,若有所思,提笔蘸墨,写下一句句的批注。
常胜面露温和。一下子想起当年,他还叫常书的时候,便也似这般,捧着书册,从朝到暮,从孩提到弱冠。
并未惊扰,常胜抱着书盒,立在屋前静静等候。
直至一个多时辰后,院子里的人终于读完一册,起了身子,舒服地大笑起来。
闻听声音,常胜才重新理了袍子,抬手,慢慢叩响了柴扉。
旧袍人影终于转身,几步走近,将柴扉一下子打开。在见着常胜的时候,旧袍人影激动地开口。
“吾友常书!”
……
“做了军师之后,我便叫常胜了。”坐在院子里,常胜笑着开口。又将面前的书盒放下,推给了面前书生。
“柳平德,别来无恙。”
面前书生跟着笑了笑,“二年不见,反而是你,都成天下伏龙了。”
“入世打仗,非我所愿。若不然,在这等的春日,你我该踏春赏花的。”
“一介穷破落,已经没有这等雅兴了。”柳沉看了眼木桌上的书盒,但终归没有伸手。
“知晓我意思了?”
“知晓。”
常胜放下茶碗,叹了口气。
“终归瞒不过你,平德,你出山吧。这般的世道,你满腹的经纶才学,总不能烂在肚里。”
柳沉想了想,“我当初最大的愿望,是成为袁侯爷的谋士门客,帮助他定下社稷江山。但我终归晚了,袁侯爷死在了清君侧。”
“一点都不晚。”常胜摇头,“北渝若能逐鹿成功,这偌大的中原,一样如侯爷所愿,天下太平,社稷安稳。”
柳沉笑了笑,“但我知晓,西蜀王徐牧,曾经的宰相爷,才是袁侯爷的衣钵人。”
“西蜀王,确是袁侯爷的衣钵人。”常胜声音不变,“我更知晓,平德当初在长阳之时,是得了袁侯爷的照拂,才有所暖,有所食。”
“确是,没有小侯爷,我柳沉便已是棺中死狗。”柳沉抬手动作,帮着常胜斟了碗茶。
茶水很满,溢了出来。
常胜叹了口气,“平德,你要送客不成。还是说,你已经有了打算,要投小侯爷的衣钵人。”
“并没有。”柳沉苦涩一笑,指了指院子外。
“你知不知,附近的邻人,就这条泥巷里的,至少有三户,为了一口粮,都入伍做了北渝的士卒。我若入西蜀,莫非是说,要教着人拿刀,再杀我的这些邻人?”
“常书,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
“明志。”
柳沉垂头,“那便是,非澹泊无以明志。”
此时,若换成其他人,说不得已经愤愤起身,出院而去。但常胜没有,依旧是一副谦逊的模样。
“平德,给我五年,至多五年。”
“五年什么。”
“中原一统。”常胜掷地有声。抬起手,学着柳沉的模样,指向了院子外。
“五年过后,这条泥巷子的人,再不用为了一口粮,去从军,去做江匪。中原一统,便会迎来开朝盛世。到时候,这一片的河岸,会建村建镇,会有新的瓦屋,新的街道,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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