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快站起来!”模糊中,一张布满尘烟的脸庞凑来。
“快些起来,北狄人的投石已经停了!我等虽半生庸碌,但亦是戍边之卒,且看城墙上的先辈,万千箭矢不倒,我等当效此志,以死卫国!”
“三千筒字营,随我死战!”
无法消散的模糊中,又有数不清的飞矢射上城头。一个个的筒字营将士,被射倒摔下城墙。
“不许退,吾等便是望州的长城。”
“青云,莫跪,快站起来!”
“赵青云——”
……
呼,呼呼。
赵青云喘着大气,脸色苍白地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他摸到长刀,又死死抱在怀里。
等过了不多久,才艰难抬头。发现四周围的景象,并非是望州血战的城头,而是一片林木与山峦的交织。
“大当户怎么了?”
“无……无事。”
“大当户英明,我等已经度过了山峦林道,似是飞渡老关了。”
赵青云艰难撑着身子,走到了居高临下的崖边,眺望着远方,陌生而又熟悉的山景水色。
许久不回中原,中原的物景,似是要记不清了。
“大当户,熊王忽然被围,我等麾下的人马已经不足……大当户曾在中原里任作大将,可有愿意相帮的人?”
赵青云犹豫着摇头。
“大当户该有乡人同族吧,不若让他们提供一些粮草,也好先度过难关。”
赵青云颤了颤身子,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乡人同族……连着他的名字,都已经被剔出族谱了。家乡的族人们,皆以他为耻。
“卫山,让人准备一下,准备下山吧。”
卫山脸色微顿,跟着点了点头。
……
老关之前,战争接近了尾声。被反围的北狄军,已经战损惨重,再无跳梁的气力。
“我是草原熊王!”披头散发,呼延熊梗着脖子,努力吐出一句。
可惜,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厮杀中。中原的蜀王和渝王,都没有任何劝降的意思,只知将他们赶尽杀绝。
“朝图,朝图为何还不回援!”
“朝图,狗夫误我啊——”
硝烟弥漫,到处是折戟断箭,唯有呼延熊的不甘怒吼,还在响彻周围。
骑在马上的徐牧,眼睛里没有任何怜悯。换句话说,这一场中原要是输了,三十州的百姓便会进入炼狱。
“那赵狗,便只有这样的招数?”徐牧身边,常四郎淡笑开口,“一场普通的拙计,卵用没有,他是怎么敢的。”
“如果一开始,我与常少爷全力追击那支狄戎伤军,他或有可能有一丝机会。但如常少爷所言,一场拙计,瞒不住我中原智士的眼睛。”
“奇怪,这狗夫何去了?”
“未见回援,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回援。只能试着翻过老关,作一支逃亡之军。”
先前时候,徐牧已经调动了小狗福和晁义,以及万人之军,用最快时间回赶长阳坐镇。
赵青云,并无任何的机会。
“他是个极普通的人。一无虓虎之勇,二无英奇之略,穷途末路或有一番急智,但终归远不及你我麾下,那些度势百遍的幕僚智士。”
“小东家,我讲句不好听的,你莫生气。”
“讲。”
“或有可能,赵青云最合适的,便是做一名武勇校尉,非是大将之才。当年小东家送的那场军功,也许让他的人生变了。王朝末世,世风如污秽染缸,许多人都跳进去了,赵青云也跳了,而且跳得最深,染得最黑。”
徐牧听得心头苦涩。
那场相赠的军功,让一个藉藉无名的小校尉,如其青云之名,一步步走上了高位,直至又走入黑暗。
“小东家,并非你错。烂石难琢成玉器,朽木亦难扶上墙。”
徐牧呼出一口气,点点头。平定了面前所谓的熊王,接下来该是赵青云了。
他最担心的,便是带着数千北狄人的赵青云,在飞渡入中原后,会行各种屠杀之事,以此泄愤。
“报——”
正当徐牧想着,一骑快马奔来。
“禀报主公,禀报蜀王,自称草原熊王的呼延熊,欲要跪降,想请主公与蜀王网开一面。”
“我网开个卵,你问他要不要?”常四郎笑起来,“什么穷寇哀兵,我不管这些的,老子就要在老关前,将这些草原狗的骨头都拆下来,晒干了做柴薪用。”
“告诉他,好歹也自称草原王了,不若学学郝连战,至少还死得英勇一些。”
裨将领命回奔。
不多久,原本稍顿的厮杀声,越发剧烈地响了起来。几乎不用怀疑,这支北狄残师,将要彻底死在老关之前。
“常少爷,我这便入内城了。此间事情,便交由常少爷了。”
“逮个赵狗,数千人马,你还得亲去?”
徐牧沉默了会开口,“因果有报,他的事情,中原里惹出的祸,我终归是想去善后的。”
“若见着他,替他甩几个巴子,踹裆也行,我老早就想动手的。”
徐牧笑了笑,抱拳准备告别。
“对了小东家,你就这般带人回去,约定的事情,你不怕我反悔么。”
“不怕。”
“为甚。”
“因为你是常小棠,我的老友,亦是袁侯爷的老友。”
常四郎听完,骑在马上久久不动。只待徐牧人影离开,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放松地大笑起来。
……
“赵太爷,你家青云……虽有青云之名,却非良木之材,文武皆是平庸,性子亦有几分怯弱。学多二年,不若留乡做个小塾师吧。”
“青云表兄,你抓到了入伍阄。”
“赵青云,你伺候得不错,改日我呈本上兵部,表你为武勇校尉。”
“多谢徐兄的军功。我赵青云这一生,与狄人势不两立,此生所愿,唯报国安民尔。”
“呵呵,青云直上,要恭喜赵将军了,萧宰辅那边亦是喜欢赵将军。”
“我赵青云,是征北将军——”
……
夜色正浓。
一身冷汗的赵青云,再度从浑噩中醒来。在入了中原之地后,他不得安睡半分。
他连喘大气,摸着了刀,在篝火的摇曳中,死死抱在怀里。
有乌云遮月,山风吹熄了篝火盆,未有多久,将他整个人重新笼罩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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