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淳于静这想法太理想化,但她坚持认为,这里的地理情势和南宋是一样的。于是事不宜迟,雪无声和淳于静稍微小憩了两个时辰,待到黎明升起的时候,一同去淳于静记忆中的那片山峦寻找哭面魔心果。
果不其然,济州北方果然有一片群山,正是淳于静记忆所熟悉的。这让淳于静喜出望外,连爬山也力气十足,朝着记忆里哭面魔心果树林的方向爬去。
然而,这里毕竟不是南宋,虽然是同样的山,可两人却遇到了不同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淳于静沿着记忆中的山路走过,一开始确实是相差无几了,可是走着走着,淳于静就迷路了。奇怪了这,怎么这么多条岔路呢?记得没有这么多啊?
山道旁的树木,似乎挂着一层霜华,被清晨的太阳一照,透着水银般的点点流光。
雪无声扶住淳于静的身子,问道:“莫不是迷路了?”
淳于静是真心不想承认自己迷路,于是道:“我们把衣摆撕下来挂在这树上,指引路途,我总觉得这会儿走过的路像是重复的。”
雪无声照做了,一块白色的布被绑在了树杈上,两人继续路程。
然而,任淳于静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她明明走几步就回头望望那棵树,越走越远,可是当远的看不见那棵树时,前方,竟又出现了一棵一模一样的树,树前就是几条和方才一样的山路,而在那树上的相同位置,也绑着一条一模一样的白布!
雪无声特意对比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发现不论是布料还是撕裂的痕迹,都完全一致。
两人将三条路都走了一遍,最后结果竟然都是回到了树下!
这让淳于静万分恼怒:“可恶!这一定是哪个家伙设下的迷阵,他不知道我们急于找哭面魔心果救人吗?真是太可恨了!”
雪无声凝眸,望着眼前这重复了好几遍的山间景色,喃喃道:“莫不是这迷阵就是为了守护你口中的哭面魔心果树林?”
淳于静一怔,心知这完全有可能。可是,她真的是急需那果子啊!
怎么办怎么办?
淳于静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见淳于静急得心急火燎的,雪无声很是心疼,便将她揽到怀里,拉着她暂且在树下坐着休息一会儿。
淳于静虽然坐下了,却还是焦急的四处环顾,渴望能找出一条路来,毕竟她实在太担心紫羽了,又曾亏欠了紫羽那么多。
“王爷,你读了很多兵法,你看看这个阵是怎么回事?我不怕刀山火海,却就是怕这种不让人走出去的。”
雪无声依言静静的观察起来。
气候依旧是寒冷的正月,整座山比济州城还要冷上一些。草木早已枯萎匍匐在地上,整座山的地表看上去光秃秃的,好在有不少常绿的松树,盖住了那些枯草。
顺着向上向下两条山道看去,都没什么异样,山道分别消失在看不清的远处。
身后那棵挂着布条的树,是一棵已经枯萎的柿子树,布条摇晃,擦过枯老的枝条,发出轻轻的摩擦声响。这棵树本身没有问题,只是为什么连他的布条也被复制了呢?
如此说来,莫非……他们是在出了这块地方后,又被迷阵送回了这个地方?
但又确实是沿着山道走的,山道并没有断……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同,被忽略了。”雪无声喃喃着,毕竟是有点累,便靠在了树干上,恰好能看到天空。
天上,初升旭日的光辉是橙色的,普照在整座山上,透过昨夜的寒露雾华,如同幻境一般美丽惑人。半边的天空都是橙红色,安安静静。
望着那一轮朝阳,雪无声的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念头,他马上将念头抓住,仔细的一回思,当场便明白了。
“静儿,这天是假的。”
这句让淳于静着实大掉下颌,“你说什么?天……是假的?那地呢?地是真的吗?”
雪无声耐心的解释了淳于静前言不搭后语的疑问。
“从我们一开始走到这里,太阳便已经升起,如今你我在迷阵里来回了三遍,我认为早已过去一个时辰有余,太阳又怎可能还那么低?”
这么一说,淳于静恍然大悟,瞪着太阳说道:“真的诶,太阳的位置好像一直都没有动过!”
“云也没动。”雪无声定定的观察着云朵,全是死物一般,就如同只是机械的摆在那里。
总算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淳于静连连夸耀雪无声的细心和机敏,只是吧……天这么高,要怎么把它捅破呢?
“静儿,到我怀里来。”
雪无声早有打算,如是笑了笑,淳于静很听话的就缩进了他的怀中。
接着,那白玉落霞瑶琴被雪无声祭出,淳于静将琴抱住,雪无声的双手绕过她的身子,在琴上轻轻试了试音,随即猛地拨动起来。
刹那间仿佛山崩地颤,犹若瀑布奔腾,飞流直下三千尺,其势头强大的仿佛能将一整块天地都完全吞没!
七七四十九重音攻叠加,将风卷起在两个人的周围,霎时就化作千年罕见的飓风,空气甚至被琴音扭出了一个个刀刃的形状。
雪无声将内力完全聚在了指上,控制着音刃向着天空冲了上去。
他知道,这个假的天空根本不需要多高,或许只是几十丈,最多不过一百丈。百丈之内,要他的内力能达到,他完全有这个自信。
音刃在风中飞着,齐刷刷在接近百丈高处遇到了阻碍,无法再向上。雪无声的眼底瞬时划过一道得意,果然就在这个高度,那好,剩下的就好办了!
双手狂舞,琴弦震动,白玉落霞式瑶琴上,音刃如奔雷一般的诞生,冲上高处,劈砍起那片天空。
淳于静惊奇的看到,那天空在音刃的围攻下,果然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痕。裂痕在不断的变长,在不断的变宽……而裂痕的另一端,有苍鹰翱翔而过,有云朵千变万化……那边才是真的天空!
霍然间,假的天空再也不堪重负,霎时遍布了裂痕,乍一看去直教人触目惊心。猛地,天空碎裂,支离破碎的片段纷纷砸了下来,却在还没有落到两人的身上时,就已经自行化作了虚无。
真正的天空呈现在两个人的头顶。
太阳早已经高高的挂了起来,淡淡的云丝在缓缓飘动着,被阳光晒出一片暖冬的颜色。
雪无声这才收起了琴,唇角衔着自信的笑容,拉了淳于静往前走。而这个时候,方才那几条岔路也消失了,只剩下一条规矩的山道。
沿着山道走下去,就看到一片迥异的树林,淳于静霎时就笑道:“到了到了,那里就是!”
由于看到了目标,两个人更是加快了步伐。
哭面魔心果这种怪异的毒果,雪无声之前并没有专程看过,只记得在慕少艾家里见过一种红的吓人的果子,有巴掌那么大,果子上的几条黑色凹陷,将整个果子衬得分明像是个在哭泣的人脸。
雪无声当时就对这种果子没好印象,此刻,那果树林的模样,也足够让雪无声倒胃口了。
那每一棵树都长得张牙舞爪,树上覆盖着一层犹如铁锈般的绒毛,每一棵小枝上都垂下一条虫子般的花絮。那些看上去满是怨念的哭面魔心果,一个个都结在树上,宛如一张张哭泣的脸,全都看向雪无声。
“爱妃,这东西……真能治紫羽?”简直都不是人看的。
淳于静定定的回答:“当然能,我淳于家的医术不会有错。只不过这座林子里都是毒,一般人进去必死,所以这片林子才能千年下来保存得这样完好。”
听言,雪无声连忙阻止了淳于静靠近,“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去,不要过来。”
见他这样的紧张她,淳于静忽然觉得这个样子的雪无声真是……可爱。于是握住雪无声的手笑道:“放心,我连长生不死药都能炼出来,又怎么采不了哭面魔心果?看我的!”
淳于静说罢,便将自己颈子上佩戴的那枚海蓝色玉佩取了出来,轻轻的摘下,慢慢提起举在身前。
“走吧。”
随着这声音,雪无声不安的跟着淳于静进入树林,他扯过她,想要把她保护在自己身后,可是淳于静却十分自信的非要挤到前面。
这海蓝色的玉佩发出了蓝色的光芒,将两个人笼罩在其中,这光芒是那样的纯洁、通透,似乎正是因为这光芒的保护,树林里所有看起来可能致命的色彩和树枝树叶,都无法侵蚀两人。
“我爹说了,这枚玉佩是南海鲛人的眼泪化成的。”淳于静解释道:“我不知道祖师爷怎么得到了这块玉,他将玉送给了他唯一的徒弟,就是我曾祖父的曾祖父。祖师爷说,南海鲛人是至真至纯的族类,他们的眼泪,可以抵挡任何天然的毒物……”不过人工的毒物就抵挡不了了,还好哭面魔心果没有人工制造的痕迹。
取出一张手帕,挑了几个成熟的哭面魔心果,小心翼翼的采摘下来,将果子包裹好,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
可是突然,淳于静的脚步猛地停住了,眼前呈现的一幕让淳于静目瞪口呆,撞在了雪无声的胸膛上。
他握住淳于静的双肩,同她一起看过去。
这里竟还有个人!被绑在一棵最高的果树树干上,那些铁锈般的绒毛在他裸露的双臂上扎出了许多红色的小伤口,细细的血流在往下淌着,千条万条。满树的哭面魔心果将他围在下面,那一张张怨念的脸,似在嘲笑他、谩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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