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彻盯着罗青桃看了很久,忽然双手抱拳,神色郑重地道:“小姐但有吩咐,凌某自然无所不从!”
他应得太痛快,罗青桃反而有些回不过弯来:“难道将军便不问缘由吗?”
凌彻大笑一声,朗朗答道:“凌某在罗将军帐下行走,一向但凭差遣,从来不问缘由!”
罗青桃听他提到“罗将军”三字,眼泪又流了下来。
凌彻见了,心下忽然有些慌。
罗青桃咬紧了牙关,仰起头来恨声道:“当年凉州城一役,罗家十余人随军作战,最后全部命染黄沙,将军是知道的……如若当年之事是有歹人从中作梗,将军您……可愿为罗家讨一个公道?”
凌彻拍桌怒道:“若真有此事,凌某自然要管!谁与罗家为敌,便是与凌某人不共戴天!”
罗青桃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向君洛伸了伸手。
后者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蹲在了她的身旁。
罗青桃皱紧了眉头:“你做什么?”
“你要我陪你一起下跪……可我是王爷,无故不能向臣子跪拜,所以只好蹲着陪你了!”君洛赔着笑脸道。
罗青桃简直哭笑不得。
凌彻忙跪地赔罪,央求君洛起身。
于是君洛顺手也将罗青桃拉了起来,又蹲下身子替她揉按膝盖,一副狗腿模样。
罗青桃被他这么一闹,一肚子的悲情倒消散了大半。
于是在凌彻诧异的目光之中,她言简意赅地把当年凉州城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凌彻怒火冲天,险些砸了整座花厅。
罗青桃说完了,垂首泣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匪夷所思,将军若不愿相助,青桃也绝无怨言……”
凌彻浓黑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沉默许久才忍泪叹道:“罗家一门忠烈,为国征战血染沙场倒也算死得其所,可……若当真是小人作祟,这天大的冤屈,断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罗青桃擦了擦眼角:“我父亲若知道在他身后仍有将军这样的故友倾心相待,定然可以含笑九泉了。”
凌彻压低了声音,沉沉地低吼道:“奇冤未雪,如何‘含笑九泉’!罗小姐,恕凌某无礼多问一句:您今晚的话,可是属实?”
罗青桃昂首望天,沉声道:“若有一字虚言,罗家数百年盛名,岂不毁于我手!”
凌彻咬了咬牙,恨声道:“我一向只当那襄王爷还算是个人,想不到他竟为了一己之私,对国之栋梁下此狠手!从今之后,凌某与襄王府,不死不休!”
罗青桃郑重地行了大礼,面沉如水:“如今我恨那贼人入骨,只苦于拿不出证据,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凌将军身在朝中,定然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当年传令的士兵、残存的罗家余部、幸存的凉州百姓……纸里包不住火,只要我们认真去寻,定能把事情真相翻出来!”
凌彻沉重地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凡是昔年与罗家有过瓜葛的人,终生唯罗家马首是瞻!此事,交给凌某便好!”
罗青桃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又忧虑道:“关于如今诸王之间的党争……”
凌彻恨声道:“因为小姐的缘故,我们素日对襄王十分敬重。但是如今……哼,襄王的才德,只怕未必值得我们为他卖命!”
罗青桃正了脸色,满面忧虑:“朝廷亦如战场,谋略与勇武一样缺少不得!将军若是此时与他翻脸……”
“哈,小姐太小看我了!当年罗将军曾夸过凌某是‘军中诸葛’,某又岂是有勇无谋之辈!”凌彻拍着桌子,一副豪情万丈的模样。
罗青桃勉强一笑:“如此,一切就拜托将军了。只是,我表兄那里……”
凌彻应声接道:“靖王府周围必定少不了襄王的人。小姐若不大方便出面,凌某替您奔走就是了!这些年凌家与靖王府往来一向密切,襄王不会疑心!”
罗青桃略微有些讶异,随后便释然笑了。
这个凌彻,果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
放下了这桩心事,罗青桃的心里顿时松快了许多。
只要君瀚和朝中的武将们不受欺骗,那贼子便难成大事!
君漓……如今局势未明,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你的狠手,下得可未免太早了些!
眼看夜色已深,罗青桃不敢在此耽搁太久,确认朝中暂无大事之后,便打算起身告辞。
凌彻忽然叫住她,迟疑道:“睿王与罗家一向不睦,又有些不小的仇隙在;襄王那里如今又是这样……日后大事出来,我们……”
罗青桃垂首道:“这些事,凌将军的心里,只怕早已有打算了。局势艰危,赤营未必能置身事外,到时候……我们同进同退就是了!”
凌彻重重地点了点头,面露喜色。
罗青桃知道凌彻一直是君瀚的人,此时开口问这句话,不过是试探她的心思而已。
既然这样,就给他一颗定心丸又何妨?赤营既然注定要搅进这件事情里来,自然要站在君瀚这边,断断没有去帮旁人的道理!
话说到这里,已是皆大欢喜。
不料这时凌彻忽然又转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君洛,眉头拧得很紧:“近日听说恭王爷频繁与赤营中人往来,举止更是颇为神秘……莫非恭王爷也有意争夺这锦绣江山么?”
罗青桃心下一惊,却见君洛已大笑起来:“江山?本王对那玩意儿可没有兴趣!你放心好了,本王不争江山,只争她!”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儿,明明白白地指向了罗青桃。
凌彻一时无言以对,罗青桃更是早已呆住。
不争江山,只争她?
且不论这句话是真是假,单单这样听在耳中,已经足够她心潮起伏的了!
凌彻怔了好一会儿,忽然失笑:“这么说,恭王爷近日行止神秘,也只是因为金屋藏娇?”
“不然你以为本王会藏什么?龙袍么?”君洛痞里痞气地笑了。
凌彻又是一怔,随后释然而笑。
罗青桃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心头却是酸涩异常。
金屋藏娇?
她倒不介意被他藏诸金屋。可惜她这辈子,只怕未必有那个福分呢!
君洛低头揽住罗青桃的腰肢,笑得欢畅:“为了一把椅子争得头破血流,到底有何趣味?这世上难道还有比美酒在手、美人在怀更好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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