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殿内龚延还在拱火,想让仁武帝直接将人给了户部。
翰林院这边却炸开了锅。
原本正在文华殿候着,等待陛下召唤的日讲官——蔡侍讲。
竟然被退了回来!
不仅如此,小黄门指名道姓的要找王学洲王修撰。
这一下子让办公大堂的人脸色全变了。
因为王修撰不在!
此时翰林院的办公大堂内,出去值班的值班,帮忙的帮忙,留在这里的只有不足十人,职位不高,其中还有几个是新人。
过来传旨的小黄门,见自己说完王修撰之后,没人站出来,心中不悦但面上却没什么表露,只微微加重了语气:“王编撰是哪位?陛下还在等着呢,耽误不得。”
正在办公大堂值班的人,脸色更怪了。
蔡侍讲此次面子里子全都没了,心中羞愤难当,但此时却不得不站了出来,“请公公稍等片刻。”
他大步朝着鲁侍书那间衙房去了,推开门呵斥道:“王修撰!还不出来?!”
鲁侍书原本就被早上的事情弄得恼火至极。
李群德那样干简直将他推到了一个尴尬的位置,虽然他的本意是好的,但结果却与之相反。
心胸大的人还好或许不会计较,要是遇到一个心眼小的,背后还不知道怎么骂他呢!
他好不容易整理了心情重新开始埋首工作,结果又被蔡侍讲不分青红皂白的推门呵斥,给吓的手腕一抖,刚写好的一页内容瞬间给划出了长长的一道。
他怒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吼什么吼?人都被你们弄去藏书阁了,还有脸找我要人?!”
蔡侍讲的表情凝固。
他点完卯直接去文华殿的班房当值去了,早上的事情他不清楚。
后面跟着的小黄门眼神一变,姿态瞬间变得有些不同了。
他抻抻衣袖,语气淡淡:“那就烦请蔡大人给咱带带路了,小的得亲自见到了王修撰,才好传旨,此事耽误不得。”
蔡侍讲脸色青白交加:“公公客气了,请——”
等人一走,办公大堂瞬间讨论了起来。
“今日宫中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陛下怎么突然召见?我还以为这状元以后都坐冷板凳了!”
“看来,这上位后的头一位状元,在陛下的心中份量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啊!以后我等还是恭敬一点为好,要不然来个一朝翻身,那可就····”
卧槽,凭啥!
何慎听着同僚的讨论,手中的笔杆子恨不得给桌案戳烂了。
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赢了一把,正准备等下衙了好好凑过去狠狠的嘲笑王学洲一把,结果还没等到下衙,事情就来个惊天大反转。
陛下日理万机,竟然还记得起他?!
凭啥啊!就因为他是状元吗?
想到自己和会元失之交臂,从而造成和状元差了一点点距离,何慎就感觉自己比鬼的怨气都重。
偏偏这时候赵真一凑过来,嬉皮笑脸:“王兄这是否极泰来了,可喜可贺,明日就要休沐,今晚上喝一顿?”
何慎咬牙切齿:“让他请!”
王学洲还不知道半天的功夫翰林院就天翻地覆了。
他提着东西平静的离开了衙房,十分沉得住气。
藏书阁在翰林院的深处,建筑布局严谨,错落有致,飞檐翘角,结构全是实木。
作为官办的,重要的文化机构,藏书阁有三层高,里面装潢的古朴典雅,书籍涉及面之广,实难一一尽述。
里面一位同僚都没有,只有三名不入流的小吏做一些打扫和整理的活计。
说是整理,其实一样的毫无章法。
他们整理书的法子粗暴简单,哪里有空隙就往哪里塞。
毕竟像他们这样没有品级,又被打发到这处地方的小吏,基本上这辈子升职无望,做再多也没人看得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王学洲到了里面简单的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让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
自己则放下东西四处转悠了起来。
在书架上随意一抽,看了起来:
‘感四国之多虞,耻经生之寡术,于是历览史书及天下郡县志书,一代文公名集及章奏、文册之类,有得即录,共成四十余帙,一为舆地之记,二为利病之书。’
王学洲看的怔住,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他也是读书人,他也曾写过东西来着。
但是他格局就不如此书的作者。
他写的不过是一些修仙问道的话本子赚些钱花,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而这本书的作者,历尽毕生心血,著作出这样有关政治、经济、地理的四十多卷书籍。
他继续看了下去,越看越吃惊,越看越入迷。
他手中的这册,以讲究郡国利病贯穿全文,重点辑录了兵防、赋税、水利三个方面,不仅在书中能看看到各地的兵要地理,还能看出作者字里行间的爱国情意。
等小黄门和蔡侍书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一个少年正随意的盘腿坐在地上,背靠书架捧着一本书看的认真无比,半边侧脸沐浴在一束阳光中,一股逢勃的少年气息直冲面门。
蔡侍讲看的羡慕嫉妒恨,心底还微微泛酸。
都是人,人家这么年轻就走到了和他差不多的地位,以后简直不敢想。
自己努力半辈子,竟然与这等年纪的人几乎平起平坐,真是令人呕血!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小黄门看到人,清了一下嗓子,王学洲顿时回神,抬头看了过去。
他起身束手行礼:“不知大人和公公来此,学洲失礼了。”
蔡侍讲绷着一张脸:“这位公公找你有事,还不快过来接见。”
王学洲惊讶。
宫里的公公找他做什么?
小黄门见到了刚才那一幕,对王学洲心生好感。
别的不说,年轻英俊又前途无量的少年,谁不喜欢?
“王修撰!小的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召王修撰今日进宫读经的,请跟咱走一趟吧!”
哈?
他屁股都没坐热乎呢!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王学洲不敢耽搁,恋恋不舍的将书放下跟着小黄门往宫内走去。
路上,王学洲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儿银子塞进了小黄门的手中,“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拿去喝些茶水。”
这塞钱也很讲究。
既不能给超过他俸禄的银子,又不能给的太少让人以为你看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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