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六宫中响起了一道孩童的清脆哭喊声,然而,只极短的一声,瞬间就又归于寂静。
流莺抱着孩子,震惊又惊恐地叫喊,“太医,太医,快看看小皇子,怎么不叫了,太医!”
太医被流莺无情地拉扯着,低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默默忍下流莺的宣泄。
谢珩紧抿着唇,摆了摆手,小太监们上前拉住流莺,禁锢住她,太医们得以解脱,鱼贯而出。
“陛下,小皇子怎会如此,呜呜呜——”
李广平从她手中抱过奄奄一息的孩子,走近谢珩的身前,低声道:“小皇子……”
“抱走!”谢珩只看了一眼,甚至连抱也没抱,就叫李广平把孩子带下去了。
他固然心狠,但也知晓此事已成定局,那孩子的气息渐渐衰弱,早些带走也免得皇后醒来瞧见了心痛。
能保下皇后也算是幸事,一来能压制沈太后以免她有恃无恐,二来还能稳住秦家,也叫秦家不会太过猖獗。
这个孩子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将目光移到秦皇后身上,怜惜地望着她,想着待她醒来,定要好好补偿她。
只是,他等不到她醒来便离开了储秀宫。
慎行司迟迟等不到处置黑枫的命令,派人到了储秀宫请旨,谢珩这才知晓黑枫被九铭抓了一事,兹事体大,他想起容欢还在偏殿候着,连忙叫上李广平回了承乾宫。
不想,一心护主的流莺因着他半途离去记恨起了他。
秦皇后醒来听闻她的小皇子夭折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流莺轻拍她后背安抚道:“娘娘才刚醒来,仔细着别哭坏了身子。”
不想秦皇后却冷笑道:“身子?皇儿都没了,本宫还活着做甚!”
孩子夭折固然给她来了一记重创,然而最叫她心痛的是,她都未曾见到谢珩一眼。
她满怀着谢珩抱着他们的孩儿的期待醒来,不想,睁眼瞧见的只有空荡荡的寝殿,一如以往的每一日。
她是怨恨谢珩的,可是她在晕厥中,依稀听闻了他与沈太后争执的声音,脑海中回想起那些声音,只记得,去子留母这四个字。
他留下了她。
心中正一点点动摇之际,流莺却又加深了她的憎恨。
“娘娘,陛下如此待娘娘,可要奴婢给将军传话?”流莺实在看不得她的主子受这样的苦,竟为了一个婢子,丢下刚丧子的娘娘不顾。
秦皇后双手抚上肚腹,犹豫不决,她怨憎谢珩是真,可也是真心爱他,要真叫父亲知晓了她在宫中的日子,怕是谢珩的皇位要不稳了。
犹豫间,流莺瞧见她眼角挂着的泪痕,心一狠,半跪在床榻前,哀声劝诫道:“娘娘万不可再心软了,就算有天大的事,陛下也不能弃了娘娘于不顾,况且不过是一个婢子,如何能与娘娘遭受的锥心之痛相比。”
秦皇后抽了抽气,讶然,偏头蹙眉问道:“何处此言?”
流莺不忍秦皇后还对谢珩抱有幻想,将谢珩对李广平吩咐的悉数说出,包括他们提及的容欢。
正在这时,春彩端着一盘的千年人参走进了殿内。
她奉了苏慕卿的令,前来安抚秦皇后的丧子之痛,恰好听闻容欢二字。
她一惊,连忙来到秦皇后的身前,低声道:“奴婢有要事禀告,与这容欢有关。”
秦皇后本以为容欢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婢,可一瞧春彩这副警惕的神色,顿然明了,将宫中的人都退下后,语气轻飘飘地问道:“你可是知晓这容欢是何人?”
春彩回想起那日在长春宫听闻的,至今仍难以置信,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只会觉得传信之人是在胡编乱造。
“到底是何人?”
听得流莺的催促,春彩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道:“娘娘有所不知,容欢此人可是永泰长公主的贴身宫婢。”
“这便有何稀奇的!”流莺对于春彩说的嗅之以鼻,不耐烦地道。
春彩摇摇头,继续道:“可她如今却在燕王妃身侧当差,还是贴身侍婢。”
流莺再次翻了个白眼,正要出言止住春彩的话头,秦皇后摁住了她的手,“听她说完。”
流莺再是不耐烦,也看在秦皇后的面子上,忍下了要将春彩赶出殿内的冲动。
春彩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保殿外无人偷听后,才俯身凑到秦皇后耳边道:“容欢伺候之人是永泰长公主!”
“这是何意?本宫为何听不明?”秦皇后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愣是没想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流莺直起身子,轻嗤道:“你要再说半句废话扰了娘娘养身子的时辰,勿怪我将你打发走。”
春彩误以为流莺不信她所说,解释道:“奴婢说的千真万确,那日燕王妃被莞贵人亲自拆穿了,且还当着燕王的。”
闻言,秦皇后算是醒悟过来春彩所言之意,可明晰后,更是惊恐不已。
“燕王妃是永泰长公主!”秦皇后双眸睁大,不确定地道,声音微微发颤。
“万不可错!”春彩郑重地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道。
秦皇后忽而觉着脑子里乱糟糟的,燕王妃和永泰长公主的面容在她脑海里不断地盘旋,一会是温婉,小家碧玉的容貌,一会是张扬嚣张,明眸皓齿的娇纵公主。
可细细联想起来,谢珩的种种怪异行迹,除了用这一缘由来解释,再找不出旁的缘故来。
这一瞬间,秦皇后只觉细思极恐,在惊恐之外,还有深深的恨意。
容欢在宫里这便意味着她的主子永泰长公主也在宫中,而谢珩并非因为这个宫婢丢下了她,是因着永泰长公主。
兜兜转转,不想她的敌人原来一直便是谢宁莞!
如今,她越发后悔,当初为何没有下狠手,将她烧死在万佛殿。
她还是公主时,自个便被她瞧不上,明明同为贵女,却屡屡被冷落,哪怕自个成为了皇后,还会因她被谢珩冷落。
那次,还因发现了谢珩爱慕她的秘密,险些被落了胎。想到这儿,她又念起了夭折的孩儿,心中的恨意更甚。
桩桩件件,皆因她谢宁莞一人,这叫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盛满怒意的双眸渐渐泛红,长指掐紧被褥,暗自发誓,势要让谢宁莞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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