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建军今天倒是挺仔细的,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不少青草干柴等铺在了毛驴车上。
想来,是用来遮盖买来的东西的。
兄妹两个来之前,田月娥就仔细交代过,让他们小心点儿,要是能把金镯子卖出去,那带回东西之前,一定要用青草柴禾等盖上,一定不能让别人发现了。
夏建军倒是记得很清楚。
只是,他一脸焦急,左看右看,显然是因为找不到夏红旗着急了。
夏红旗看着他勾唇一笑,又扭头冲着胡同尽头瞧了一眼。
见柳树下两个男人已经走了,她视线锁定在柳树下,用意念做指引,口中默念一个字,“出”。
就见柳树下整整齐齐出现了一排她准备好的东西。
夏红旗也随之出了空间,笑眯眯地站在柳树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找不到人的夏建军已经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珠子。
正着急着,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家妹子正笑眯眯地站在远处柳树下冲他招手。
“二哥,你可算来了,这里,快点过来。”
“好家伙,你怎么跑这么远,害得我找了好半天!还以为人丢了!”
夏建军声音带着哭腔,赶着小毛驴,哒哒哒,直奔过来。
他第一时间没有去关注别的,而是关注夏红旗到底跑哪里去了?
“红旗,你一直站在这里吗?我刚才怎么没发现?”
“肯定不能一直在这里,我要是一直在这里,怎么能把东西卖出去,又买了这么多东西。”
“喏,二哥你看……”
小丫头笑眯眯地指着树下一排。
夏建军把小毛驴栓在树上,凑近一看,吓了一跳。
“哎呦,我娘来!”
他吃惊地打开筐,然后又去摸袋子里的大米白面和土豆,然后,他的眼睛刷地一下亮了。
“咋?你真把金镯子卖出去了?”
“我滴个神啊!二十分钟而已,居然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呢?”
“你是怎么做到的?”
“别说,这黑市真行啊,什么都有!”
夏建军说着,人已经行动起来。
生怕被谁发现了什么。
他飞快地把毛驴车上的柴草抱下来,又飞快地把柳树下的东西放到毛驴车上。
几个袋子整整齐齐放好,最后把竹筐放好。
然后三下五除二麻利地把柴草盖上去,还不忘在毛驴车一侧给妹妹留下一个可以躺可以坐的位置。
“可以了,快上车,我们走!”
夏建军做贼似的,生怕被谁抓着,催促夏红旗赶快上车。
这个时候,他也没时间问夏红旗是到底怎么做到的,废话少说,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所有的问题,都等到了家,安全了再问不迟。
夏红旗被他逗笑了。
她“咯咯咯”一阵笑,人也麻利地上了毛驴车。
夏建军牵着小毛驴调转方向,上了驴车,鞭子冲着空中一挥。
“驾!”
小毛驴就哒哒哒地,欢快地奔跑了起来。
“等等,等等……”
夏红旗想喊住他,“二哥,不是说饿了吗?”
“之前说过要请你下馆子的,你咋……”
“还下啥馆子啊!车里那么多好东西,还是赶紧回家吧,万一被别人截胡了可咋整!”
夏红旗话没说完,就被夏建军给打断了。
此刻,喜悦充斥着大脑。
哪里还能想到饿?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经常会挨饿的人来说,饿,已经不算事了。
现在,他在乎的是,突然间多了这么多好东西,他得赶紧送回家。
乖乖,大米呀,白面!
还有猪肉,排骨,和鸡蛋!
我滴个乖乖来,红旗咋就那么能耐,如果他没有看错,竹筐里,还有好多水果吧?
那一颗颗水灵灵的,是水蜜桃吗?
嗯?
怎么还闻到了肉包子的味道,似乎还有烧鸡烤鸭的味道。
“咕噜噜,咕噜噜……”
小毛驴跑得快,夏建军的肚子叫得也欢快了起来。
“哈哈哈,二哥,咱能不能慢一点?”
“是先吃个桃子?还是先吃个肉包子垫垫肚?”
小丫头坐在毛驴车上,手扶着扶手,小脸上笑开了花。
“桃,拿个桃。”
脑海里闪现出刚才看到的半筐桃,夏建军口水都馋出来了。
夏红旗摸到一个水蜜桃递给他。
夏建军刚咬了一口,又连忙问她,“啥?你刚才说啥?有肉包子?”真给他买肉包子了啊?!
“是啊。”
“哇,乖乖,这桃咋这甜呢!”
一口咬下去,夏建军险些要哭了。
好吃,真太他娘|的好吃了。
他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水蜜桃!
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
夏红旗见他馋成那样,一连着从竹筐里掏出五六个水蜜桃塞到他上衣兜里。
“慢点吃,慢点吃,有的是啊!”
“咳咳咳……”
“水太足了,呛到了吧,就说让你慢点儿。”
“吁——”
夏红旗起身,一伸手拉住了缰绳,小毛驴终于慢了下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夏建军笑了起来。
“就是太好吃了,给我吃哭了……”
“我哥总说,要是六零年的时候,饿不着的话,那我们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快乐百倍。”
“说着说着,他就哭。”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只要我哥一提起六零年,他就哭,我也不知道他哭啥。”
“有时候我问多了,他就说想爹娘了……”
夏建军停顿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个水蜜桃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咬了一口。
“可是,我不懂。爹娘明明就在身边,他为啥总说想。”
“嘿嘿,我哥那人吧,总是莫名其妙!”
“嗯,这桃太甜了,不吃了,给我哥留着吧,让他也尝尝……”
夏红旗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安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夏建军。
一轮皎洁的月亮照耀着大地,月光打在他的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困惑。
是啊。
他很困惑。
夏红旗也知道他为啥困惑。
因为1960年时,他才两岁,虚岁三岁,根本就没有记忆。
那个时候,他啥都不记得,自然也不记得他的亲生爹娘是被饿死的。
但夏红军那时候已经5岁了,一个5岁的孩子有记忆了,特别是对爹娘的记忆。
因为有记忆,所以夏红军心里苦。
也因为没记忆,所以夏建军才会无拘无束。
他一直认为田月娥和老夏头是他的亲生爹娘,自然任性,时而嚣张,自然,也傻傻地幸福着。
有时候,他还会怪田月娥重男轻女,把妹妹许配给一个黑五类。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啥他最听夏红军的话,夏红军为啥最宠最疼着他。
只因,他和夏红军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也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有血缘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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