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 2
府宅门口挂上白灯笼,表示这家人要办白事。
戴令曦着一身黑衣,在胸前缀以黑纱结,头上也别着白色小花,站在棺木旁,对来祭拜的人迎来送往。
戴令曦的父母是被炸死的,尸骨无存,这棺木里是两人衣冠,因为是夫妻,就算下葬也是合葬,所以此时也合了棺。
按习俗,祭奠满三日,棺木放足七日才可下葬,期间亲人需要轮流守棺,但这戴家仅留一个小女娃娃,让来祭奠的人唏嘘不已。
第一日刚过半,戴令曦迎来了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男人,他带着孩子先行了礼、上了香,才走到戴令曦身边。
“令曦啊!”他同情地看着女孩,“你晴姨已在火车上,可从天津过来,至少要两、三日。我也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他叫来两个孩子,“这是我的大女儿路淼和三子路垚,让他们留在这里先帮衬着你。”
“路叔叔,谢谢您。”她恭敬地行礼。
“淼淼,在家已能独当一面,她定是你的好帮手。垚儿天赋不佳,愚钝了些,也很顽劣,但好歹是个男孩,体力活儿还能干。”说着他转头看向儿女,“此次留在戴家,主要是帮着你们令曦妹妹,不要丢了路家的脸面。”
两个孩子连忙称是,转头又对戴令曦行了礼,做自我介绍,规矩也是极好的。
路子义离开了,路家的两个孩子站在戴令曦。就像路子义说的,路淼能独当一面,她对白事流程很是熟悉,帮着戴令曦处理面上的事,一点都不含糊。路垚有些木讷,一拨一动,但叫他做什么他也不会拒绝,就是不会主动开口。
傍晚时分,来了个身着旗人丧服的女人,她长得很漂亮,可此时眼睛肿的像核桃。她一来,看了眼棺木,眼泪又哗哗直流,她向戴令曦走去,一把抱住了她。
“梦兰姨来晚了!令曦不怕!令曦不怕!梦兰姨来了!”她喃喃道。
“梦兰姨……”大抵是出了大事后,第一次听见如此暖心的话,戴令曦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到后来有些体力不支。
幸好金梦兰带了些贴心的仆人,一边继续帮着料理后事,一边为三个孩子准备吃食。
“今晚我来守夜。令曦,你带着淼淼和毛毛去睡吧!”她和蔼地说:“这也忙了一日,想必你们是累了。”
“梦兰姨,守夜应当是至亲的事,不好劳烦您。”戴令曦连忙拒绝。“头一夜不是你守的吗?”金梦兰摸摸她的头,“你已两日一夜未睡,身体撑不住的。况且我同你娘,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当是至亲!”
“梦兰姨……”她还想说什么,金梦兰假意发火:
“是否你娘曾和你说过,和我是虚情假意?若是如此,我自是没有资格守夜。”
“那么,麻烦梦兰姨了。”话已至此,她没法说什么,只能应下。
戴家老宅早期是七进七出的大宅子,后来到了戴令曦的爷爷辈,因对家族里纷乱的关系厌恶不已,决定分家,将老宅也重新分割。如今属于戴令曦的主宅是五进五出,已分出去的宅子给了老太爷和他的庶子们,门另开,也就叫另立门楣。
庶子们是说老太爷为家中之主,他在哪里,哪里就是主宅,但偏生戴令曦的爷爷和父亲都是有脾气的人,以当家之名立了主宅,为了孝义称老太爷住的地方为老宅。
戴家子嗣稀少,老太爷虽风流,但早年仅有和发妻的一个嫡子,也就是戴令曦的爷爷,其他几个孩子是由旁支过继到他名下的,太奶奶不认,他们就是庶子。晚年老太爷和一唱戏的有露水情缘,此女为老太爷生下两子一女,彼时戴令曦的爷爷已经成年,不但不让这三个孩子上族谱,连他们的父亲是老太爷也不认,不允许入宅。
大抵是对老太爷过于不满,戴令曦的爷爷在大户人家妻妾成群的年代,除妻子外,仅有一个通房。子嗣方面,妻子育有一儿一女,通房有一姑娘。本来都住在主宅,后来姑姑们嫁人,爷爷奶奶先后过世,姨奶主动离开了主宅,回老家养老了。
至于戴令曦的父亲……
因为主宅住的人少,戴令曦的娘秉持节俭原则,减少了很多仆役。如今这偌大的仅有他们几人,戴令曦到底是从现代过去的,不太适应这种荒凉感。
还不如像前头那夜般守夜呢!
她在心里吐槽道。
“戴令曦?”听到声,她快速回头,只见路垚提着盏油灯,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确认是她,他拍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幸好是你。”
这宅子荒凉的就像个鬼宅!
大抵是没了姐姐和父亲的约束,这被人称为木讷的小男孩,表情鲜活了起来。他走到戴令曦身边,一屁股坐下。
“路公子睡不着吗?是否家里有些不妥?”她规矩地问。
“你就不要叫我路公子了!”路垚有些不满意,“叫我垚哥哥,或是我的小名……”
“毛毛?”戴令曦接口。“呸!我才不是毛毛呢!”怎么听怎么像只狗的名字!“我哥哥姐姐叫我三土。”
“三土?”她想了想,“原来你是那个垚啊!”她又说:“那姐姐的淼,是三水吗?”
“是。”他点点头,“我们家都是这个组合。大姐叫路淼,大哥叫路鑫,二哥叫路焱。”
“我叫戴令曦,令仪令色的令,晨曦初露的曦。”她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哇!这字笔画很多诶!那你被罚抄自己的名字一定很痛苦!”他爹就喜欢叫他罚抄名字。
“乖一点就不会啊!”她笑着说。
“好吧!”他撇撇嘴,“听说戴叔叔也是从文。你以后呢?”
“那你呢?”她不答反问。
“我不从文。”他摆摆手,“我爹一直说我是家里最笨的。”他细数起来,“四岁还背不全论语,七岁才开始学微积分……”他气鼓鼓的,“我爹说他一直觉得我是个傻子!”
“微……积分?”她一愣。
其实背论语她是可以理解的,但七岁学微积分是什么鬼?不搞研究,这年纪学完全没意义啊!
“是啊!你也学了吗?”他一脸天真地看着她。
“嗯……”她只能以笑化解尴尬,“对了,我带你去看好玩的吧!”
她拉着他,七拐八拐去到一间放着各种乐器的房间。她想了想拿起放在架子上,琴盒里的小提琴。
这个房间的乐器戴令曦都会,但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于是选了较为稳妥的乐器。
她调了调音,将小提琴的音准调到最佳,她拿起琴弓开始了她的演奏。
沉浸在音乐中的戴令曦和往日不同,她没有了压抑,没有恭敬,释放出自己所有的情绪。一开始,她的琴声优美,柔和,带着些伤感,接着节奏开始紧凑,像是一支忽然被吹响的号角,紧接着不断跳跃,让人片刻都不能分神,紧绷神经。
忽然,曲调又变了,它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还没有缓解这种情绪,又变得欢快起来,和第二段不同,有种华丽感,就在此时音乐转向了庄严,在严肃的氛围中进入尾声。
才十来岁的路垚听的一愣一愣,即便换了个小提琴高手也会久久回不过神,惊叹这个不足十岁的女孩是个天才。
“这也太好听了吧!”路垚还是孩子,直接表露出自己的喜好。
“我教你好不好?”戴令曦笑着问,“以前我睡不着,就会来这里练琴,练累了,就会睡得很好!”
“好!”路垚一口应下,“我要学这首,这叫什么?”
“《G小调小提琴鸣奏曲》,”她顿了顿,“也有人叫它《魔鬼的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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