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 5
沈翊知道温岁礼在问什么，她核实了他们的故事，确认了他们受害者的身份，自然也很清楚施暴者是怎样的人。
他们的确不是好人，甚至可以说死有余辜，但是……
“法律会制裁他们的。”沈翊坚持，“而不该由你。”
“我什么都没做。”温岁礼平静地说，“即便上了法庭，他们也判不了我教唆杀人。是他们不想杀吗？不是。是他们没有能力，又害怕结果。”她眼神变得犀利，“我只是给他们讲了一些案例，又或者给他们看了一些报道，这些谁都可以做到。是他们，是他们自己想出了计划，并去实施的，他们没有告诉过我他们的计划，我也没有提供过想法，一切都与我无关。”
她把一切撇的一清二楚，似乎无情冷心，他却没有比此时更清楚她的心，他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
“温岁礼，不要这样……我求你，不要！”沈翊凝视着她，真诚地恳求，“不要被愤怒吞噬，把所有人都视为敌人。我知道你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但是清除痛苦的方式绝对不是这样！”
她凝望着他，眼里的怒火，被他慢慢浇熄，她推开他，轻声问：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人认为对方比自己重要吗？”
她的答案是——不会。
她父亲并不是因为她母亲选择离开温家，他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她的母亲只是一个契机。
她的母亲在她父亲过世后，毫不犹豫地选择送她回温家，也许有人会说她是为了孩子能过得好，可事实呢？一个失去父母庇佑的孩子，真的可以过得好吗？她也不过是为了自我感动而已。
她的爷爷是因为她的父亲才会对她另眼相看吗？当然不！不过是她能力出众，颇具价值，就算不能给为家族助力，也会成为联姻的好工具。
她真的是因为同情他们，才创办的受害者群吗？不是。她也不过是为了疏解心中累积许久的恶念罢了！
这些打着为他人好旗号的人，比那些直白的恶人更可恶！
人，从来就不会真正为他人考虑！
沈翊坐在温岁礼身边，静静地坐着。
等温岁礼整理好情绪，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开了口：
“你要的这个答案，我给不了你。”他一路走来，虽然有非常幸福的时刻，但也经常被利用和伤害，无意中也在伤害别人，“但你对人这么不信任，却愿意来找我，和我聊你的事，我想，或许你把我当成了你的朋友。”他看着她，认真地说：“身为你的朋友，我一点都不希望，我们是对立的身份。”
“我们本来就是对手。”她回头看着他。
“是对手，也是队友。”
温岁礼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
沈翊打开灯，拿出标记着五号的速写本，翻到画着雨中少女的那一页。
今天，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那个时候的她，那是第一次，他听到她求救的声音。
温岁礼这个人很危险，沈翊从第一次见她就很清楚，所以他一直想要避开她。但是那场雨，在他清晰感受到她真的在求救的时候，又心软了。
这次的事情，让他清晰地看清楚，自己是没能力救她的，可是……他看着那一页，轻轻地叹了口气，默默合上。
同学告诉沈翊，温岁礼去学校的时候，沈翊还是去了，正好遇上要离开的温岁礼。
“法律没制裁我，学校先行一步。”温岁礼看到沈翊，笑着说，“我被开除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沈翊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了半天才说：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散伙饭？”温岁礼一挑眉。
“什么饭都行，你吃吗？”他问。
温岁礼看着他，笑容渐渐消散。
“你在可怜我吗？”她双手环胸，眉眼一抬，问道。
“没有。”她有什么好可怜的？要真说起来，也是自作自受。“我会了笔钱到你的账户。”温岁礼从包里拿出了一把钥匙，“你一个美术生，应该挺有审美的。”她把钥匙给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把我家重新装潢一下，按你的喜好就行。顺便帮我看家。”
“凭什么？”他问。
“我们不是朋友吗？”她挥挥手，潇洒离去。
“你去哪里？”他对着她的背影问。
“国外！”她朗声道。
“干什么？”他又问。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
“放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非走不可吗？”他轻声问。
“哦！这里……”她环顾四周，“好像没有我容身的地方了。”
“你会回来的吧！”
“会。”她勾着唇角，“这房子可不是送你的，别想太多了。”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他，“沈翊，比赛还没结束，等我回来，我们继续！”
“好！”他点点头。
就这样，温岁礼一走就是四年。
四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沈翊回到了学校教美术，他依旧在找机会进北江分局。曾经的风云人物温岁礼，被学校除名，再也找不到她留下的一点痕迹，后来的学子连她的名都没听过。
沈翊把温岁礼那间老宅重新装修了，可以说是完全改头换面，原本只有院子是明亮的屋子，现在处处都能感受到阳光。
还有……温氏集团破产了。在温岁礼离开后不久，温氏集团就宣布了破产，辉煌几代的温氏家族一夜间分崩离析，每个人都想抢夺那瘦死的骆驼的最后一口肉。
关于温氏集团破产的事情，沈翊在给温岁礼装修老宅的时候，看到过一本册子，里面详细记载了如何瓦解温氏。
如今的结局，和她的计划一模一样。
拿着那本册子，沈翊不知道该说算无遗漏的她，心思深不可测；还是该吐槽把计划书随手一扔的她，心真大呢？
反正，现在真是如她所愿了。
2021年，三月的一天，沈翊同往常一样在给同学们上课，今天的题目是——《马拉之死》。
台下的同学，多数是熟面孔，偶尔才会有几个过来旁听的，他照例扫视了一遍台下的人，与其中一人四目相对。
他先是震惊，随即凝视着，确认她的身份，最后不知是喜是悲地收回视线。
她回来了！
比起四年前，他直觉她变得更难缠了！
她的容貌几乎没有变化，但气质却变了很多。依旧是那强烈的压迫感，但她此时显得更稳重，更让人信服。她还是习惯性把笑容挂在脸上，却让人觉得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原本的尖锐、锋利，似乎被打磨过了，现在变得圆滑，不易读懂。
笑面虎，现在的她才配得上这个称号。
在温岁礼的眼中，沈翊也变了，他较之前更温和了，也自信了很多，他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开始展现自己，表达自己。
看着他在台上侃侃而谈，温岁礼支着头，微微轻点。
这个对手，合格了。
上课中途，他接了一通电话，他很快速模拟出画像，随后重新走到台中央，询问马拉之死的谎言。
她举了手，全场仅有她一人举手，他只能点了她。
“马拉之死，一个被包装成慈善家的刽子手。”温岁礼掷地有声地说。
“好，这做为彩蛋，下堂课我们再详细说，下课。”沈翊微笑着说。课堂上的人逐渐散去，沈翊也打完了电话，他看着还坐在台下的她，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能说：“你回来了？”
“嗯。”她点点头，“一起吃饭吗？四年前，你约的那顿饭。”
“好。”他点点头。
四年没有任何联系，对他们却没有任何影响。他们约在校外的一家快餐店，各自点了喜爱的食物。
“你现在看起来真像个好学生。”温岁礼坐在他对面比划着，“你的学生真的相信你是老师吗？这么年轻！”
“你也不差啊！”沈翊看着她，“一身职业装，看着就像成功人士。”
“那你是高看我了！”她摇摇头，“被退学后，我一切重来，如今我才刚刚毕业。什么成功人士？不过就是个应届毕业生罢了！”
“你好像变了很多。”她说话的语气和措辞都温和了。
“人总要长大嘛！”她喝了口汽水，“快乐肥宅水，现在也只剩下肥宅了。”她浅浅一笑，“不过，你也变了，变得特别好！”
“以前不好吗？”他问。
“以前的你，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她感叹道，“你和我正好是两个极端，极希望被关注的我，和极讨厌被关注的你。但你现在就很好，在台上也很自在。”“又或者说，是极害怕伤害别人的我，和极害怕被人伤害的你。”无法感同身受，却又莫名理解对方，“说起来，你也有完全没变的地方。”
“哪里？”她也很好奇。
“宝格丽的白茶。”他说。
“这个啊……”她轻笑一声，“原本是装小白兔必备的香水，后来倒是我自己上瘾了。”
“那么，这次回来，你还要继续装小白兔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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