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燕撩开马车帘子,帘子外已是晨曦,一路披星戴月而来,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大年初一的曙光。
她有些担忧的看向老车夫拍打半天却依旧紧闭的房门。
她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下马车去瞧瞧,马车里传来漫不经心的声音,“放心,门会开的,估计这会烟花爆竹声音太大,他们没听到。”
木婉燕满头黑线,她抬头看了眼天空炸开美丽的烟花,心里有些凉凉的,如此佳节,她却一片凄凉。
木婉燕:君清曦,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在老车夫敲了第十下门时,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在她面前打开,一阵冷风席地卷起几片雪花。
一张不耐烦的硬朗的脸庞出现在门后,一脸不屑的打量一眼老车夫,“什么事,大过年的,能有什么急事跟催命似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老车夫被对方气势吓得缩了脖子,一脸抱歉的一笑,拱拱手道:“这位官爷,我们是曦王家眷,特来跟曦王一起过年的,还请通报一下里面。”
“曦王家眷?”那人一脸的不相信,君清曦的家眷不就是皇帝和皇后,那两位此刻不在京城皇宫里呆着,会跑来西北吹冷风,他是不相信的。
由此他也能断定,面前这老头一定说谎吓唬他,那人抬高鼻子哼哼道:“你别吓唬老子,曦王家眷怎么会在大年夜不辞千辛万苦赶来西北苦寒之地?”
老车夫一头黑线,马车里的那两个主的确都是以曦王家眷身份自居,他不好得罪,一路不敢多言的互送来次,还有假的不成?
马车帘子被撩开,木婉燕恼红一张脸举高手里的牌子道:“本妃就是曦王妃,你们也别不信,快开门迎本妃进去!”
看到木婉燕手里的牌子,看门的侍卫这才将视线落在木婉燕的脸上,一脸抱歉一笑,“原来真是曦王妃莅临,小的怠慢了。”说着躬身算是赔礼道歉了,随后转身将大门打开,朝后面高呼一声:“曦王妃到!”
一层层有人通报过去,木婉晴与君墨彦闻言,都从棋局上抬起头来,一脸吃惊的看向对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木婉燕一个怀着三个月孕的妇女,居然不远千里而来,寻夫?!
木婉晴有些狐疑的将视线瞄向君清曦,很怀疑他们什么时候感情深厚到如此,丈夫不在身边过年,妻子因相思成疾而跑来相聚。
君清曦愣了足足半饷,这才转身出门而去。
木婉燕的马车已在院子里停下,刚撩开车帘子准备下马车的木婉燕正好对上从屋里跑出来的君清曦,四目相对,一阵静默。
君清曦问道:“你怎么来了?”他的视线上下扫了木婉燕一眼,这才将视线落在木婉燕隆起的肚子上,“不好好的在京城养胎,怎么还东跑西跑的。”说着上前扶住木婉燕让她下马车,带着她一起往前走。
木婉燕含着泪看向君清曦,带着喜悦与兴奋,“我……就是有点想你了,姐姐不是也在西北陪着彦王,我为什么不能来?”
君清曦黑脸,“木婉晴她可没怀孕,你来这里,帮不上忙,还要添乱。”
木婉燕委屈的掉眼泪,“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
君清曦一惊,又担心木婉燕哭得没完没了的,立即闭嘴不说话,想到府里还有两位神医在,木婉燕这一路颠簸可要好好调养一番。
木婉晴目睹君清曦扶着木婉燕进门,笑着调侃道:“这下我又看到第二好男人了。”
木婉燕羞涩的给君墨彦与木婉晴见礼,“见过姐姐,姐夫,能在大年初一看到你们真的很开心。”
木婉晴一笑,“妹妹千里而来给我们一起过年真是辛苦了,快过来这边坐吧。”说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木婉燕过来她这边坐下。
木婉燕半点也不推辞,提起裙子在木婉晴身边坐下,伸出手道,“还请姐姐帮妹妹把把脉。”
木婉晴点点头,三根手指搭在木婉燕微凉的手腕上,四目相对,眼神做着无声的交流。
木婉晴:你披星戴月挺着大肚子跑到西北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要告诉我你是想念君清曦了,呵,你肚子里怀着的孩子还不知是谁的野种呢,莫非是东窗事发了,你跑到这里来躲躲风头?
木婉燕:木婉晴,我最讨厌你的自以为聪明,不过你没猜对,我跑到辽岳来就是想君清曦的,难道就只准你们夫妻秀恩爱?
木婉晴:好吧,你既然非要那么说,我也无话可说,你现在动了一点胎气还要我给你开药补补吗?
木婉燕垂眸,手捂在肚子上,感受里面弱小的生命正一点点的在萌芽中。
君清曦看看木婉晴又看看低着头的木婉燕,担忧的问题,“孩子还好吗?”
木婉晴抬头看了君清曦一眼,再次感觉他头上的绿帽子油光发亮,笑道:“挺好的,”说完收回手,“你若还担心就让墨贤看一下。”
一侧坐着的墨贤忙摆手道:“那个……我还是不用了吧!”男女有别,他只对自己好奇的病感兴趣,别的什么阿猫阿狗的病跟他有什么关系。
木婉燕一笑,似下定决心,她挽住君清曦的胳膊道,“夫君,我有点累了。”
君清曦点点头,搀扶着木婉燕出了门,站在门口的姚莎莎低下头,做恭送姿态。
君清曦的脚步一顿,侧头看向姚莎莎的发顶,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怎么了?”见君清曦不走了,木婉燕问道,视线顺着君清曦的方向看向姚莎莎,笑着解释道,“这是新来的侍女。”
君清曦收回视线问道,“你不是一直让春梅服侍着,怎么突然又换了个侍女?”
木婉燕道,“春梅虽然从小跟着我很贴心,但她毕竟只是个姑娘,很多事情都经验不足,怎么照顾好我这样的孕妇,因此我才请了一个经验丰富的。”
君清曦点点头,对于木婉燕身边的人事调动,她从不在意,因此也只是过问一二。
带着木婉燕绕过半个郡王府,才走到他所居住的院子,带木婉燕熟悉环境后,君清曦道,“周车劳顿的,先睡会,本王这就让人去准备一些清淡的饭菜送过来。”说着将木婉燕按坐在床上,帮她脱去鞋子,看着她躺下后,为她盖好被子,这才转身离开。
君清曦一走,姚莎莎走进房间在木婉燕身边坐下,看着自己手指甲上涂抹的蔻丹道,“你真的不要这孩子了,打算嫁祸给木婉晴吗?”
木婉燕缓缓坐起身道,“她可不好嫁祸,之前又不是没做过,但没成功。”
木婉燕低头看向自己隆起的腹部,不由一声叹气,这个孩子迟早会成为自己的货源,现在是天高皇帝远的逃过一劫,但以后要怎么办?
姚莎莎冷笑一声,她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镜子打量自己的容貌,她易了容,看来伪装很成功,没有人认出她来,一切计划都进行的非常顺利,那么下面该做些什么了。
木婉燕从发髻上拔下一根发簪来,轻轻转动簪身只听咔的一声,簪子与簪身分离,她将簪身空心部分倒入空杯子中,里面白色的粉末与瓷杯的白溶为一色。
房门被敲响,姚莎莎做做样子似的缓缓走到门口开了一条缝,敲门的是紫月,她一手托着托盘,上面精致的碗碟全部盖着盖子,阻止了里面的香气四溢。
紫月对上姚莎莎那双不善的颜色不由在心里打了个突,这女人面相好凶悍呢。
紫月露出一张笑脸道:“奴婢是来给曦王妃送膳的。”你好歹也笑一笑,我又不是坏人。
姚莎莎点点头,接过紫月手里的托盘道,“好,交给我吧,我来伺候王妃用膳就好。”说完转身关了房门,给了紫月一个闭门羹。
紫月吐吐舌头,嘀咕道:“大家都是丫鬟,她怎么一副主人的态度?”
紫月才走远没多久,木婉燕的房间里就响起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响,木婉燕白着一张脸包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打量的血从裙下蔓延开来。
姚莎莎扶着木婉燕关切问道,“王妃,您还好吗,你等着,奴婢这就去找王爷来!”说完她也不扶木婉燕上床休息,六神无主的跑出了门。
木婉燕努力的在地上摸索着什么,视线恍恍惚惚,她感觉肚子越来越疼,似乎她的整个灵魂也在扭曲变形,“好疼……救……救命……”
视线的最后,她只看到一双黑色的靴子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快速跑来,而视线里的人却迷糊不清看不太真切。
君清曦跑到血泊前,一脸惊愕的看向躺在地上面白如纸的木婉燕,他甚至不敢伸手去触摸木婉燕的身子,担心自己触摸到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刚刚一切都还好好的,木婉燕还向他撒娇,木婉晴也给木婉燕把过脉,说她一切都好,可为什么转眼之间一切都变了,木婉燕倒在血泊里,她的肚子也扁扁的,那个幼小的生命已化为血水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有了吗?
身后随即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君墨彦带着木婉晴与墨贤随后赶来,看着房间里血红的画面,墨贤皱了皱眉头,他向来爱干净,可这里就他与木婉晴是大夫,这种事情也只能他来做。
墨贤上前,在木婉燕身边站定,他避开了血泊区,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木婉燕的颈动脉上,随后摇摇头道:“一尸两命,没救了。”
闻言,君清曦的身子晃了晃,一双眼变得腥红,他有些不敢相信墨贤的诊断,转头看向木婉晴道,“你可以救她的,对吗?那胸口插着刀的人,你都能救活,我的孩子,你也能救活,是吗?”
木婉晴遗憾的摇摇头,“我不是神仙,做不到起死回生。”这两种情况完全不同,胸口中刀的那个是发现的及时,还有一口气在;而面前的木婉燕流血过多,发现的时间也晚了,若是早一刻还有微弱的呼吸,还能进行输血救治,可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
君清曦感觉自己的心渐渐往下坠,一点点沉入谷底。
到底是谁不想她好过,到底是谁杀了他的孩子?
君清曦垂着手,拳头渐渐握紧,眉头深锁道,“那她是怎么死的?”他要找出凶手,为他没出世的孩子报仇!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一摊血泊中收回,视线环顾四周,寻找最有可能的刺杀时机。
木婉燕可是会功夫的,而且并不低,虽然身怀六甲,使不出以往的内力,但保命绝对没有问题,谁能在守卫森严的郡王府里,无声无息的杀人。
你的守门侍卫根本就没有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很有可能作案的人是木婉燕最亲近的人,难道是那个丫鬟?
“曦王妃的贴身侍女呢?”君清曦怒声质问道,他的声音如海啸般在房间里刮过,震得每个人耳膜生疼。
“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大呼小叫的。”房间外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声音声音不男不女,令人一听就能想到来人的身份,正是皇帝君临天身边的心腹大太监方德。
方德被一侍女搀扶着进门,他身边的侍女正是与木婉燕的贴身侍女。
君清曦锐利的视线在姚莎莎身上刮了刮,他总觉得面前之人很眼熟,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或许他曾经是在王府里见过却未曾留心。
“你不再王妃身边伺候,跑去哪里了?”君清曦一把将姚莎莎揪出来狠狠甩在地上,将着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她身上。
姚莎莎跌倒在地,脸颊已多了一行清泪,她朝着木婉燕身边爬过去,用颤抖的声音哽咽道:“王妃,奴婢回来了,奴婢找人来救你了,你快醒醒别睡……”
凄凉的声音如冬日呜咽的寒风,令人心也跟着发酸。
望着血泊中主仆情深的感人画面,方德叹息道,“她没有弃主,只是来找咱家救一救王妃而已,我这把老骨头歇息的早,她敲了好半天门才听到,只是紧赶慢赶的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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