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的大厅做临时的灵堂,白陵随风飘飞。
夜色渐深,灵堂里恢复安静,只剩下穿着白衣易容的姚莎莎跪在蒲团上,手里捏着冥纸,一张张的往火盆子里扔,看着黄色的纸被火星吞没燃烧成为灰烬。
身后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姚莎莎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来的人究竟是谁。
长长的剑垂在地上,渐渐随着脚步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令人从脚底心发凉,好似恶魔你这带血的屠刀正朝着她缓缓走来,死亡正一点点逼近。
姚莎莎自然是怕死的,但此刻的她不能退缩逃离,她的双手握着冥纸微微发僵,但很快恢复淡定,好似不知道后面有危险。
黑色的云纹靴缓步踏过青石板,站在正在焚烧冥纸的姚莎莎身后,原本他可以命令自己的属下动手,可他没有这么做,他早就打定主意亲自动手,送这个丫头下去给木婉燕陪葬,这样也好照顾着他们母子。
月光下雪天发出震撼的光芒划破空气,抵在姚莎莎背后,寒气深深,彻骨之寒。
只要他再用力几分,就可以刺穿她的心脏,血溅当场,给木婉燕血祭。
“曦王爷,难道你不想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吗?”姚莎莎将最后一张冥纸扔进今火盆里,语气淡然的问道。
“你说什么?”君清曦怀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作为一个丫鬟,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这哪里是一个丫鬟的口吻。
姚莎莎缓缓转过头来,一双黑眸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的闪亮迷人,如此一双自信又从容的眼睛,不该长在一个小丫鬟身上。
姚莎莎道:“曦王爷,这天下人都知道你对自己的王妃冷漠的很,就连她的死你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你心里早就住着别的女人不是吗,既然如此,我可以帮你得到她,您觉得这交易怎么样?”
姚莎莎最想合作的对象就是君清曦,因为她很爱木婉晴,而她很爱君墨彦,只要拆散他们,他们就可以自取所需。
她手里的听话蛊就是为了君墨彦而准备,筹谋了那么久,终于一步步朝着她想要的方向一点点靠近。
姚莎莎:君墨彦,无论去你身边的路有多么漫长多么坎坷,我都会排除万难站在你身边,你的身边只有我一人就够了,那个女人根本就不配!
君清曦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一个小丫鬟有如此见识和胆量,真是难得的,她到底是谁?
君清曦冷笑道:“你似乎很了解本王,那就不好了,本王讨厌这些自作聪明,以为掌握本王一切的人,你就更应该去死了!”说着握紧了手里的剑,再往前送了一寸,锋利的剑刃刺破冬日厚厚的衣料,一丝血线从里面渗透出来,湿了整片衣襟。
姚莎莎不动,好似她已经忘记疼痛般,嘴角依旧挂着笑。
姚莎莎道:“杀了我也没事,我不过是一个下人,命本来就不贱的,只是可惜了,希望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心爱的女人跟着我一起陪葬。”
君清曦似被人说中心事,心猛然一紧,手指微微颤抖,“什么意思?”
姚莎莎道:“我从京城而来,一直陪着曦王妃进宫,宫里那位的意思,难道曦王您看不出来吗?他之所以派方德来辽岳,就是暗中杀彦王夫妻。”
君清曦一笑,“这些暗杀对于皇叔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你也别天真的以为,说了这些,本王就会饶过你的命。”
姚莎莎笑,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君清曦道,“暗杀何必那么复杂,他们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你想知道吗?”
君清曦再次被提气好奇心,不由多看了面前的女人几眼,姚莎莎的易容很好,加上她故意隐藏自己,封锁了身上的功夫,看上去就跟普通的弱女子一眼,君清曦再怎么打量,也没打量出任何的端倪来。
君清曦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如此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曦王府,留在木婉燕身边。
木婉燕为什么连出门只带了她一个丫鬟,连着木婉燕的死也透着蹊跷,越想,君清曦越觉得整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木婉燕如此惜命的一个人,怎么会轻生?
姚莎莎神秘一笑,“我是谁并不重要,只要我能帮到王爷,能完成王爷您的心愿,我们就是同盟,不是吗?”
君清曦的心思也转了几转,想了想都举得这灵堂不是说话的最好地点,他将手里的剑又往前送了几分,抵住姚莎莎的命门,威胁道:“不许乱动,往前走。”
姚莎莎倒是非常的配合,君清曦说往东,她绝不会往西,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灵堂,若不是姚莎莎后背还低着一把剑,远远看到的人都会以为君清曦朝三暮四,喜欢上过世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了。
君清曦与姚莎莎刚离开灵堂,木婉晴提着篮子走了进来,左右环顾四周,见周围冷冷清清,没有半个人,这才在蒲团上坐了下来,拉过一旁的蓝子,将篮子里的衣服一件件取出来烧掉。
木婉晴道:“木婉燕,给你烧点衣服,也算我这姐姐尽了一份心意,送你一程。”
她对木婉燕没什么话要说,只是觉得她这么一死倒也挺可怜的,不声不响,跋山涉水千里,在来到辽岳城,看到他们最后一面后才死。
木婉晴想了想,继续道:“但愿来世你投胎不要投在名门望族家,做一个平凡的人,过着平凡的生活就好了。”
望着火盆里衣料渐渐燃烧成为灰烬,木婉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发皱的衣料,转身而去。
空气里响起一阵悠扬的箫声,木婉晴循声而去,就见一片假山上坐着绿袍异族男子,手里拿着萧,对月吹奏。
这正是南疆国君耶律齐,有些日子没有看到他了,还以为他继续寻找心爱的女人离开了辽岳城,没想到……
木婉晴鼓掌道:“什么事把国君你给烦恼到?”
萧声止,耶律齐放下手里的长萧低头看向木婉晴,月光下,木婉晴身着白衣,兔毛袄子裹在身上,衬托她玲珑的曲线,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风而动,衬得脸颊白皙透亮。
耶律齐不由看呆了去,他一直以为姚莎莎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却没想到木婉晴的清丽脱俗不在姚莎莎之下。
见耶律齐不答,木婉晴又问:“厚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我们准备回京了,国君打算去哪里?”
耶律齐一笑,跳下假山,“既然来了东陵国,岂有不见国君的道理,本君跟你们一道前往京城。”
木婉晴挑眉,“你不寻找你心爱的女子了吗?”
耶律齐苦笑,他当然知道那个女人在哪里,他最是了她,只是一个背影,他都能从人群里认出她来,只是他们现在相见也不能相认。
耶律齐扯理由,“这个……本君也想明白了,你们东陵国不是有句话叫一切随缘,那就随缘好了。”
木婉晴抽了抽嘴角,半点也看不出耶律齐会是个佛系青年。
耶律齐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上路?本君也好准备一下。”要见当今的东陵国国君陛下,自然不能两手空空的去,他的去采买一些礼物。
木婉晴掰掰手指道:“大概四天以后。”
君清曦要带着木婉燕回京下葬,也幸好现在是冬天,尸体可以保存一些时日。
耶律齐点点头,对着木婉晴拱拱手,表示感谢后,又聊了一会,这才各自告辞回房。
木婉晴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推开门,就见烛光下,君墨彦拿着一本文书翻看着,表情异常严肃,听到动静,这才抬头看向她,嘴角露出一抹笑道:“回来了!”
他没有过问木婉晴去哪里,做了什么,跟谁一起。
木婉晴在君墨彦身边坐下,一手托着腮看向君墨彦手里的文书道:“都来辽岳了,怎么还有文书?”
君墨彦道:“这是京城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
木婉晴哦了一声问,“哦,上面说了什么?”
君墨彦道:“这些日子一直降雪,西南造成雪灾,大批庄稼被大雪覆盖,不少人饿死冻死。”
木婉晴皱皱眉,西南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远,快马加鞭赶上半个月就能到,只是不能跟着君清曦的大部队一起回京了。
木婉晴道:“救灾要紧,事不宜迟,我跟你一起去。”
望着双眸闪亮亮的木婉晴,君墨彦苦笑道:“跟着我会出苦。”
木婉晴摇摇头,“吃苦不怕,我可以跟你一起分担。”
君墨彦握住木婉晴的手,眼里多了一抹炙热,没有什么言语可以表达他此刻澎湃的心情。
君墨彦道:“明天再出发吧,本王已经让莫凡去准备了,青竹的眼睛受伤,也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紫月没有武功,更加不行,让黑羽跟着吧。”
君墨彦从心里是排斥黑羽的,但他不得不承认黑羽的能力,有他跟在木婉晴身边保护她,的确省心不少。
另一边,君清曦听着姚莎莎将君临天的计划说完,不由白了一张脸,尤其是听到木婉燕肚子里怀着的不是他的孩子,她的死一部分原因还是以为愧疚自杀。
君清曦很想仰天大笑三声,这都是什么事,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黑幕,他心心念念的孩子,居然不是他的骨血,木婉燕的死居然是那么可笑。
姚莎莎道:“你要想保护你喜欢的女子,那就回京,登基为帝,等到你是这天下的主人,你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我可以成为你的谋士,为你谋位,但我有个条件。”
那个条件就是,当你拆散木婉晴和君墨彦后,放君墨彦离开,她会带着君墨彦远走高飞,做一对神仙眷侣。
只是这个条件得等到时机成熟才能说出来,否则,无法成为最大的筹码。
君清曦陷入沉思,他看向姚莎莎,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姚莎莎一笑,“你的同盟,可以帮助你实现愿望的人。”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打进房间,房间里飘散着浓郁的酒香,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的酒坛子,君清曦仰倒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
房门支呀一声从外面打开,方德走进房间,先是被酒味呛得捂住鼻子,随后皱着眉头绕过地上的酒坛子找到君清曦,在他身边蹲下,摇了摇他的胳膊道:“王爷,王爷……”
君清曦抬手一挥,如赶蚊子般赶走方德靠近的脸,“不许吵,本王还要睡觉!”说完翻身,从一旁捞过一个酒坛子继续睡觉。
方德叹气,又唤了君清曦几声,见他依旧没有反应,转头唤了一声,让门口的两个守卫过来一起将君清曦抬到床上去,看他依旧睡得昏天黑地,这才退出房间。
方德一脸歉意的回到院子门口,对着君墨彦抱歉一礼道:“王爷,我家王爷伤心过度,借酒消愁,如今还睡着呢,您有什么要事,不如奴才代为转告?”
君墨彦点点头,“本王这是来向曦王辞别的,既然他还在休息,那就不打扰了,你代为转告一声,本王将一半的兵力留下来保护他,务必请他安全的将郡王父子押送回京……死者已矣……还望他多珍重,以朝事为重。”
方德有些意外君墨彦会走的如此急忙,按照君临天的意思,君墨彦是要留在辽岳城安顿民心,以防外族乘虚而入侵犯边境。
方德道:“彦王难道忘了皇上交代的任务吗,您这是要去哪里?”
木婉晴很不满意方德的管东管西,哼道:“公公难道不知西南的雪灾?本妃与王爷自然是去救灾,才不会像某些人领着朝廷的俸禄,却从不为朝廷分忧!”
木婉晴说的某人自然是指方德,他身为皇帝身边的心腹大太监,不管到哪都是被人巴结着,还从未有人如此恶语伤人,这让他这张老脸挂不住的青白交加。
可他能反驳什么,木婉晴是彦王妃,他不过是个奴才。
方德忍下,对着君墨彦笑了笑,躬身道:“彦王真是忧国忧民,如此,咱家就跟王爷王妃一同去,也算尽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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