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明烛亮堂,袅袅檀香从门口的小炉里升起,弥漫整个房间。
宫女小步跑着来到乾清宫门口,还没走上台阶,就被守在外面的公公方德拦住。
宫女小声禀告道:“公公,刚刚尚书府小姐跪在后宫门口请求见皇后,您给通报一下。”
方德摆摆手,一脸的不在意,“可是颜小姐,咱家知晓了,如今皇后与皇上正在殿中议事,等他们忙好了,咱家自会去禀告。”
宫女点点头,她只是收了颜裳一点小费跑来传话,话她已经传到了,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方德转身,突然想到什么,笑道:“你刚刚说谁?尚书府小姐,是不是昨天得罪皇后连宴会都不给进殿那个?”他皱着眉头,一副踩到狗屎的纠结表情,好似给那种没眼力劲的女人传信是件多么不耻之事。
宫女闻言想了想,点点头,好像是她,昨天那事早就如风一般传遍整个后宫。她也是听人口口相传的,对那些得罪皇后的女人一样没好感。
方德冷下一张脸,阴阴一笑道:“既然如此,就让她多跪些时辰,免得一直不长记性。”说完挥挥手,转身继续回到自己的岗位守着。
宫女转身,继续回去做自己的事情。
此刻天空乌云朵朵,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乾清宫殿里,烛光明亮,木婉晴与君墨彦对坐在一张茶几前,正方形的茶几上摆着一张张惟妙惟肖的画像,都是今日参加宫宴的名门贵女们,画像下面将她们的名字性格爱好还有才艺等等。
木婉晴抽出一张画像,欣赏完画中女子容貌,查看该女子的性格爱好后,将纸递到君墨彦面前问道:“你看这个怎么样?”
君墨彦侧头,随即打了个哈欠,真是太无聊的很,让他一整晚看奏折他没任何抱怨,如今被木婉晴拉着当月老牵红线,他已打了不下十个哈欠。
“挺好的,看她面相很和善,脾气定是很不错,配君清曦挺好。”君墨彦道。
木婉晴侧头,打量着君墨彦略有些疲惫的双眸,笑道:“我拉着你做这些,你是不是不开心?”
君墨彦摇摇头,“怎么会,君清曦至今还未娶妻生子,也是我最大的心愿。”
木婉晴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笑了笑,“天居然亮了,先睡一觉,晚点就要早朝了。”
君墨彦侧头看向窗外天色,没想到又是一夜过去。
“今日不朝,朕要放假一天。”说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拉着木婉晴朝身后的床榻而去,“你也是一夜都没睡,操心完联姻人选还操心曦王妃人选,红娘当的太尽心了吧?”
木婉晴挽住君墨彦的胳膊,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拉着他的手坐在床榻,君墨彦弯腰,为木婉晴拖鞋,搂着她合衣平躺在床铺上。
阴沉沉的终于飘起毛毛细雨,细语虽然小,下得时间长了也能结成露珠。
颜裳跪在雨地里,眼前一片茫茫然,原本心里是期待遇到君墨彦的喜悦之情渐渐被雨浇灭,她的心在一点点的往下沉,她在心里想:皇后还是不原谅她吗?回去还是一个死,那她会不会被雨淋死?
乾清宫里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并不知道,外面有人在淋雨,只等他们的恩典。
木婉晴更是将御花园的那一茬子事给忘记了,她不过是想给傲娇的颜裳一个教训,越是高傲的人越要磨磨她们的脾气。
凤仪宫里,君天泽睁着一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动着,伊伊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不哭的话,这些宫女们就由这他一个人说话。
过了片刻,青竹走进屋子,将开着的窗户关上,抱起君天泽哄着他到处走走,站在门口,青竹看一眼天空,她叫住路过的宫女问道:“那边宫门跪着的是谁?”
宫女忙给青竹行礼,青竹可是木婉晴身边的一品宫女,因此对她恭恭敬敬,“回青竹姑娘那是请罪的尚书府的千金。”
青竹哦了一声恍然,看了看天色算了算对方跪的时辰,“雨下大了,叫她过来避避雨吧。”好歹是尚书千金,真闹出什么事情来,皇帝面上不好看,更不想因为一个颜裳引起政治之乱。
宫女立即打了把伞,把跪在雨里摇摇晃晃的颜裳搀扶起来,送她到一处厢房休息,跪了半天没吃饭的颜裳面色惨白全身冷的像冰,被宫女搀扶起脚已经麻了,走不了两步就往前栽。
宫女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好几次差点被颜裳带着一起往前栽,一路跌跌撞撞终于将颜裳扶进厢房休息,并升了火盆,打了热水扶着颜裳泡了个热水澡祛寒。
在热水里泡了一炷香的时间,颜裳总算回过神来,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刚刚听宫女说皇后还没回来,她身边的大宫女不忍心她继续淋雨受苦,才让她在侧厢房休息。皇后居然不再凤仪宫里,她真是白受这个苦肉计了。
颜裳打量着房间的简素的摆设,她不由撇嘴,感觉人也舒服多了后,才出了浴桶,一旁摆着一叠干净的衣服,她取过穿好。
走出侧厢房却并未看见有宫女,她摸了摸空空的肚子,脚步往前走去,想着待会找个宫女问问皇后什么时候来。
一阵冷风吹来她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感觉寒气似从脚底一直凉到心底。
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甜腻腻的笑声,她惊了一惊,随即想起皇后有个刚满月的孩子,她不由欣喜,若是自己能通过这个孩子讨得皇后的欢喜,那她就不会再跟自己生气什么的。
主殿的门开着,宫女出去时没有关好,风一吹,门就此开了。颜裳跨门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到在摇篮里挥舞着小手的君天泽。
颜裳走近,就被君天泽肉肉嘟嘟,粉嫩嫩的可爱小模样吸引,这个孩子遗传了父母的所有优点,一双灵动的打眼睛转动着,看到有人靠近就发出咯咯的笑声。
颜裳抬手忍不住摸了摸那孩子的脸蛋,婴儿的肌肤最为柔嫩,颜裳有些爱不释手,将君天泽抱在怀里。
“你在做什么?”一道惊恐的声音飘进来,颜裳转头,殿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拿着托盘的宫女,正一脸惊恐的看着她,好似她是什么江洋大盗,要对怀里的孩子不利。
颜裳愣了愣,立即想起自己的处境,笑道:“宫女姐姐你误会了,我刚刚也是听到孩子的哭声才过来看看,这孩子真可爱。”
见颜裳没有什么恶意,宫女这才放下心,快步走到她面前将君天泽抢了回去,这才笑道:“这个房间是不允许其他人随意出入的,姑娘,你是谁?”
颜裳垂下头,将自己得罪木婉晴的事说了一遍,语气哀哀,听得宫女也为她动容。
宫女道:“皇后昨夜去乾清宫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姑娘你耐心等待一会,相信她很快就回来的。”
颜裳笑了笑,将手镯脱下来塞到宫女手里,又问了她一些事,便回了厢房。
两个时辰后,木婉晴打着伞在青竹的陪同下回了凤仪宫,与君天泽逗了一会,青竹才想起颜裳的事情来。
“皇后,颜裳清早跪着后宫门口请罪,后来下起了雨奴婢不忍就将她请入偏厢房休息,您看该怎么处理。”
木婉晴抱着君天泽笑了笑,“她知错就好,请她过来吧。”她知道颜裳骄傲的很,经过昨天那么一闹怕是被家里人逼着进来赎罪,也不能因她坏了尚书对君墨彦的衷心,这件事还得妥善处理。
青竹很快就将颜裳请进屋子里,颜裳再没了左右的傲气,哆哆嗦嗦的在木婉晴面前跪下认错,希望伟大仁慈的皇后娘娘别跟她一个晚辈计较。
木婉晴道:“颜裳,昨天本宫不是有意要针对你什么,我只是告诉你,曦王不适合你。”
颜裳抬头诧异的看向木婉晴,眸子里星光闪闪,水波盈盈。
木婉晴道:“本宫可以让你清楚的看到。”说着挥挥手,很快青竹带着颜裳走进后面的屏风,颜裳一脸的困惑,不明白木婉晴要做什么,想问却不敢问。
不多时,她就听到脚步声,毛毛细雨也在宫阶上积了水,脚踩上去能清晰的听到水珠哒哒的声音。
颜裳竖起耳朵倾听,终于看到一个人走进大殿,虽然隔着屏风依旧能看清那样的风华,正是君清曦,真是没想到皇后会当着她的面请曦王来后宫作客。
君清曦今天穿着一袭白衣风流倜傥,他站在屋檐下,将手里的白色油纸伞收起,交给一旁站着宫女,他的衣料随着他的走动水光流泻,最后一滴雨水顺着衣摆滑落,滴在地上。
“皇婶今日怎么有空叫我进宫,还下着雨呢!”一进门君清曦就抱怨道,他找了个位置坐下,私下他半点也没将木婉晴当作皇后,语气轻松随意。
“昨天我跟你皇叔为你的终身大事熬夜选了两个不错的姑娘,你看看。”说着将手里的两张肖像画递给了君清曦,笑道:“一个是尚书家的千金颜裳,另一个是田御医之女田甜。”
站在屏风后的颜裳心一跳,她不由按在胸口阻止着太过慌乱的心跳,心里有些期盼有些紧张,小脸微微泛起红晕。
君清曦接过木婉晴递过来的肖像不由苦笑,“有劳皇婶费心了。”
木婉晴微笑,“因为你的婚事也是我和你皇叔一直记挂于心,自然要为你挑选着世上最好的女子。”
君清曦低头,闷闷道:“世上最好的女子早已被我给错过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就像窗外飘着的毛毛细雨,可站在屏风后的颜裳听了个清楚。
颜裳侧头,似要透过隔挡的屏风看清楚那个男人,那个语气哀伤,却无限风华的男子。
他曾被先皇最看重的儿子,他有很大的机会成为东陵国的王者,可他放弃江山,将玉玺拱手让人。
因此他成了东陵国的闲散王爷,尽显荣华,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她觉得当他的女人会很幸运,因为他的前任王妃去世后,他就一直没有再娶,那是对感情的执着,这样的男人最闪亮。
可如今听到他这么说,语气里带着哀伤,似乎是错过了一份真爱,那被他错过的女人是谁,皇后吗?
颜裳眨眨眼,眼里充满八卦,她早就有所听说,还以为只是流言而已。
木婉晴一笑,表情没有任何的不自然,“那天我去一品楼,正好听到你告白柳诗诗。”
颜裳诧异,随即双眸黯然,原来曦王喜欢柳诗诗,曾经的京城第一花魁!
君清曦咳嗽一声,面上有一丝尴尬,“当初如果不是我……我想给她一份安定,虽然我不一定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
木婉晴想了想道:“所以这些贵女你都看不上,就要柳诗诗一个?她若听到这话,或许会很感动。”
君清曦侧头打量木婉晴的脸,“当初你将柳诗诗藏起来不让我找到,是她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木婉晴耸耸肩:“她啊……或许自卑,感觉跟你不配,你是王爷,她是花魁,跟你在一起你失去一份助力,她无法稳定你在朝中势力,给你一份助力。”
君清曦苦笑,“现在我连江山都不要,她有什么可顾忌?”
木婉晴突然问,“君清曦,我有个问题很想问你,你喜欢木婉燕多一些,还是柳诗诗多一些?”
君清曦抿唇,陷入一阵沉默。他一直以为自己讨厌木婉晴,可跟木婉燕在一起后,他才明白自己的喜欢,可这些都太晚,木婉燕的死他其实挺开心的,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守着木婉晴。
可现在看来,他若一直不娶,会成为君墨彦的顾忌,因此他想到了柳诗诗,一个他曾经欣赏的女子这样生活起来会挺好的。
木婉晴道:“诗诗有她自己的考量。”她曾经想撮合柳诗诗与公天逸的,可惜他们似乎也有缘无分。
想到此,她看向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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