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住他的人除了叶红烟还能有谁,这个已经气红了眼睛的女人显然是要来讨个说法。
叶绫雪无意理会他们,快步回灵翠苑。
素白揣着袖子里的银制钥匙,心中一直隐隐不安,她刚刚来到七皇子府就察觉到了,这里的人对叶绫雪并不和善,甚至可以说是变着法子想要欺负她,这种时候叶绫雪还拿钥匙做什么呢?
“七皇子妃,不知素白当不当问,这钥匙究竟是有何用?”素白轻声问道。
叶绫雪眯了眯眼,好不容易回到灵翠苑了,她早已感觉天旋地转,在外面多呆一会就觉得头晕得不行,被陶瓷碎片割伤并非她刻意为之,就算不割伤手指那徐蕙也不敢动她分毫,这纯粹是个意外,但是,这碎片上有毒可就绝非偶然了!
素白看清她的脸色,登时大惊,抬手点了她的穴道:“不好!秀音!快去拿热水!皇子妃,您中毒了,素白扶您进去歇息。”
就在她说那番话的时候,叶绫雪已经再也站不稳了,幸亏她在华凌辉身边没有出这个丑,不然还不知道华凌辉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素白,我没事,这毒估计并不致命,她是想让徐蕙昏迷好以此为借口责怪我,所以才在瓷片中下毒的。”叶绫雪还有心思这般分析,笑容至于她,竟是如此惨淡。
“嘭——”
素白还没有回过神,身边的人儿已经从自己怀里消失不见!继而才听到大门被狠狠从内部关上的声音!
何其可怕的速度!素白站在那儿张口结实,竟是没有反应过来。
“受伤了?给我看看!”男人将叶绫雪放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服侍,毫不客气地拉过她的小手,死死盯着那受伤的手指。
叶绫雪看见他,不禁会心一笑:“看什么呢,手指都要让你看穿了。”
聿玄并不想跟她开玩笑,他可不允许她身上留下任何伤痕,一时间,竟将那染了毒素的手指含入口中!
“小聿!”叶绫雪诧异地看向他,可手指抽不回来,她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了。
素白推了推门,大门纹丝不动,她正要发作的时候秀音正端着热水回来:“素白姐,您在做什么?”
“有人劫了七皇子妃进去,他身手太好,我竟没有看清!”素白不安地道。
秀音稚嫩的脸蛋露出笑意,她明明那么弱,却一点也不担心:“啊,那人应该是聿大哥,他最在乎我们家小姐了。”
“那个叫聿玄的人吗?”素白蹙眉,她文雅的脸上显出不悦的神色,“公子让我提放他,你为何这么安心?”
秀音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制止她张扬,这院子人多眼杂,幸亏今儿是奉茶日,下人都被派去打扫了,周围并没有多少人在,她悄悄地道:“虽然秀音也不知道聿大哥是怎么想的,反正聿大哥是不会伤害我们家小姐的,素白姐就放心吧!”
“不,”素白在判断人的时候向来果断,“让他离皇子妃远点,他看起来比七皇子更让人觉得可怕,我要进去了。”
“诶呀,素白姐,这你就不懂了,他以前是小姐的侍从,能对小姐做什么坏事呢?”秀音拦住她,这素白真是榆木脑袋,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素白也有自己的标准,她的预感向来很准,既然答应过容谦要照顾叶绫雪,那她就不能让叶绫雪有任何闪失:“让开!”
秀音被她吓了一跳,端着水盆的手也跟着一抖。
素白眼疾手快,立即接下了那盆热水,推门就进!
刚进房内,映入素白眼帘的却是极其暧昧的一幕,男子坐在床边,一手温柔地拨开遮挡叶绫雪面颊的发丝,一手拉着她受伤的小手,将那有毒的伤口含在嘴里,他对于素白的闯入根本不闻不问,像是根本无意与弱者纠缠。
素白将热水放在桌上,抬手就要点聿玄的穴道,她跟随白泷行走江湖多年,论内功点穴,她可还没曾输过,可这个人是连白泷都被骂走过的,自然不能小觑:“别忘了你是七皇子的人,放开她。”
聿玄回了她一眼,床上的叶绫雪已经昏迷过去了,他不想吵醒她,于是,那视线之中暗含了几分毒辣,竟瞪得素白顷刻汗如雨下,背脊沁寒!
“我不喜欢看见容谦的人,滚。”聿玄冷冷地道。
她明明没有在他面前露过面,他却记得她!
素白眉头皱得更紧,但她不能退让:“你这样做,只会拖累了皇子妃。”
“拖累她的人可是容谦,不是我,”聿玄不客气地道,“我明明都给他机会了,他却一点用都没有。”
素白生气,但她毕竟不是喜冲动的人,冷静地看着聿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听说你曾是皇子妃的侍从,但以我看,你是与七皇子相处久了,整个人都坏掉了吧。这么重的戾气,就连我都发现了,皇子妃会看不出来吗?”
戾气……?
聿玄愣了一愣,不得不说,他没有用内功为叶绫雪逼毒,反而用这么原始的办法,那是因为他头疼得厉害,这些毒反而有助于他缓解头痛。可是他见过左明了,那个一向对自己医术引以为傲的左明竟然无法解开他体内的毒……
所以他真的很讨厌使毒的人,难道就没更有意思一点的手段了吗?
他抬起眼眸,清清冷冷的眼睛之中流转着漠然的光:“不要妨碍我,我的时间不多了。”
聿玄回过头去不再理她,从叶绫雪的发间取走了他送的那支绿宝石鸾凤钗,这是他最为珍爱的东西。
本以为她真的会跟容谦走所以才送给她的,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万一被华凌辉或者叶红烟拿走,他可就要费心思了。
素白正要阻止,但别看聿玄平时寡淡得像世外的仙人,不喜不悲仿佛是华凌辉刻下的影子,但他怒起来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却好像有种被火山焦灼的感觉,每看他一眼,总有种要被千刀万剐的感觉。
秀音忙进来将她往外拉:“素白姐,您就别打扰他们了,您看我家小姐都睡下了。”
“你……”
素白无语,这个侍女为何如此撮合七皇子妃和一个侍从呢?她简直无法理解!
房间好不容易恢复宁静了,他洗了帕子,敷在叶绫雪的额头上,将她紧致的衣衫轻轻解开几分,以此让她好好呼吸新鲜空气,可随着那雪白的肌肤渐露眼帘,他的心也跟着狠狠一跳。
额上渗出汗珠,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但总觉得除去生死之外,不论哪一种毒发起来,都会对叶绫雪不利!
“阿四。”他猛然唤道。
一道身影立即从暗处闪了出来:“主子,请吩咐。”那是他最能干且最亲近的从者了,他一直隐藏在暗处时时跟随叶绫雪,只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保她安全!
聿玄只觉全身发冷,本就有几分颓意的脸颊更显沧桑,豆大的汗珠沿着他脸颊的轮廓滚下来:“明日之后……替我照顾好她。”
阿四看出聿玄的不对劲,他连忙问道:“主子,您哪里不舒服吗?”
“对,以后恐怕不能好好看着她了,一想到这里,哪都不舒服。呵……看来,我和她只能到此为止了。”聿玄的声音有几分遗憾,而那遗憾化作了惨淡一笑。
“是去长门关的路上遇到什么了吗?”阿四焦急地问道。
聿玄摇摇头:“恐怕是见到慕容锦的时候吧,罢了,你以后不要再藏在暗处了,那个叫素白的女人虽然头脑很好,可惜功夫太差,你就帮帮她们吧。”
“是,主子……”阿四越看越担心聿玄。
昏过去的那段时间,叶绫雪又做了那个经常做的梦。
噩梦。
她反复地重复着看见华凌辉与叶红烟缠绵的画面,时至今日,她仍然对这件事念念不忘,当然,只要她还有记忆,就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忘。
可是,心渐渐麻木了。
梦境之中,站在殿外的女人扯着胜雪白裙的裙角,听着殿中缠绵悱恻的喘息声,听着那一声声刺耳的浪笑,她的心仍旧是冰凉的,她想逃,可是该逃到哪里去呢?
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下,沾湿了她雪白的裙摆,像一朵展开的曼陀罗,红得如此扎眼。
又是那片熟悉的桃花树,又是她可怜的归宿。
她本就该在这里结束她悲哀的性命,可为何到今日她仍可悲地不断重复着这场纠葛不能忘却,她,真的适合继续活下去吗?
坐在桃花树下的她垂着头,任凭血液离开红唇,任凭灵魂离开身体。
她惨淡地一笑,看着那桃花如雨点般飘然落下,心终究是寂寞的,是绝望的。
可是……她微微侧头,看见了一个白色身影。
那人也正看着她,那张本该淡漠平静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极致的惊诧,继而变作萧杀凝重!
那人飞身而至,快得仿佛闪电落在了她身边,一把将她抱起来,倏然而去。
叶绫雪笑了,她抚着那人的面颊,心中的冰冷第一次有了归宿。即使在这样冰冷的地方,终究还是有人在爱她的,要有多爱,他才会救下被皇帝亲手杀死的女人?
要有多爱……这个人才会将她抱得这样紧,紧得她胳膊酸疼,好像恨不得要将她融进自己身体,将她永远藏进自己的怀抱……
她,第一次在这残酷的梦境中看清了那张脸。
那个人,是聿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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