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一段不可知的时间里,在一片群山之中,最高却不可知的山峰上。一颗不甘寂寞的老松将枝叶探出山峰,伸进那云雾缭绕的天边,正因为老树的不甘寂寞,所以这座山峰沒有阳光,因为所有阳光被树叶遮住。
树下有一名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他盘座在山石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棋盘,纵横阡陌上黑白相间,各有九子,显然是刚开局不久,也不知道这位俊朗男子为何看得这么出神。
男子持黑子,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如何落下,或者是不知道该不该落下。
干涩的风吹动老树的枝叶,有几片挣脱束缚的落叶打着旋,似乎想融入棋盘,可是却被一道蒙蒙的光芒弹开,飘到那云端,然后销声匿迹。
黑色棋子上有一层水渍,盈盈发光,男子额头也有水渍,一滴滴淌下,化作一圈圈波纹传向远方,群山似乎感受到这些波动,纷纷有衣甲光鲜的骑士乘着黑骑向这边疾驰而來。
山上无路,他们要过來,自然是从空中而來。
“那一年,你落子并沒有丝毫犹豫。”
在神骏男子对面,一名枯木一般的老人掰着脚丫子,不时闻闻手指的味道,微微摇头说道:“路走多了,难免会出汗,我又不喜洗澡,这汗味儿有些浓了,你要不要闻闻?”
男子自动过滤这些废话,他也沒有看那些急急赶來的黑骑,而是盯着棋盘,更多的汗渍淌出。
“是什么让你如此犹豫?你真的不闻闻?也许闻闻就想通了。”老人见对方不理会,只好讪讪的继续掰脚。在他脚边放着一个瓮,里边一颗白子都沒有。
“那一年,我看到了黑色,所以我毫不犹豫。”男子终于开口了,他艰难的移开停在棋盘上的目光,看向老人。
“那一年,有人看到了白色。”老人说道。
“那一年,你看到了什么颜色?”男子逼问道。
“那一年,我睡着了,什么也沒看见。”老人有些微怒的说道。
“如果,你沒有睡着呢?”男子追问了一句,心中又有些庆幸,如果他沒有睡着,或许自己就睡着了吧。
“睡着了就是睡着了,哪有如果?”老人不耐烦的挥挥手,“如今,他看到了黑色,你又看到了什么?”
“我也看到了黑色,不过黑中有白,”男子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说完他的目光变得殷切起來,他希望从老人神色中看到一些答案。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那白加黑呢?”
“那是感冒药……”
男子觉得这个笑话很冷,既然无法从老人那里得到答案,他只能苦思起來。
老人似乎等的时间太长了,忍不住催促道,“赶紧落子,下完这盘棋,我还要去睡觉。”
男子犹豫了很长时间,所以他觉得不应该再犹豫,而是将黑子落在棋盘上,随着他落子那一刻,老人的眼睛瞬间阴沉起來,然后他衣袖一挥,十九颗棋子尽数变成碎屑。
“你只有九颗子,而我瓮中还有很多,所以你输了,即便你毁了棋局,还是我赢了。”
因为做出了选择,所以此时男子神态有些轻松,有些释然,有些解脱,他的态度就显得强硬了些。
“这盘不算!”老人很霸道的说道。
“不算?”
“不算!”
……
老人走的时候,男子依然未能从震惊中清醒过來,直到踏空而來的黑骑带來凛冽的杀气,他才惊醒。
“道主!”
漫天黑骑尽数下马单膝跪地,虔诚而敬畏的低下高傲的头颅。他们是通律司的惩戒黑骑,便是那男子手中的利剑。
道谕殿传谕教主以及麾下天赐掌教,裁决殿天律司判以及麾下通律司座、枢密殿无藏行者以及麾下三藏戒者,二十四位足可以让人活活吓死的大人物尽数出现在山峰树下。
“藏身、藏气、藏神,藏无可藏便可通天,无藏大师,沒想到竟然惊动您的大驾。”男子并沒有表现的很意外,反而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儿,甚至隐隐有些揶揄之意。
“既然藏无可藏,就无需再藏。”无藏大师高喝一声,“道主,今日棋局如何?”
“自然是我赢了,他只有九子,奈何我瓮棋子不计其数。”
“那便好,我麾下惩戒黑骑已经准备就绪,只待道主一声令下,便可除尽那九子。”天律司判向前一步,躬身请命。
唯有传谕教主似乎看到些什么,他摇头不语。
“无极老人说不算,那便是不算,”男子苦涩一笑,“既然看到了白色,这盘棋不算也罢!”
“道主……”
“他有九子,却又有千万子,如果他要赢,我便要输,所以他说那盘棋不算,便有不算的道理。”似乎知道属下心有不甘,有所疑惑,他苦涩一笑,说道:“你们明白拳头大,才是道理的道理吗?”
三殿核心属下的脸色顿时精彩起來,有怀疑的,难以置信的,有不愿相信的,有敬畏的,但是还有更为疯狂的。
深深望了一眼无藏大师,男子知道大师心有不服,解释道:“那件事后的第二年,他來天峰山,他说天热,所以山顶生出这样一颗树,我却永远无法走出树荫的树。”
众人低下头,不再言语。他们一直以为道主潜心在古松下悟道,悟那至高天道。哪里知道这古松不是道,而是一个枷锁,一个道主以及天下苍生无法挣脱的枷锁。
男子怅惘的望着伸向云际的枝叶,戚戚说道:“众人在追赶我的背影,可是我却遥望着他的背影。”
……
在另一段时间内,另一个地点,一片黑暗之中。
苏云轩感觉身体越來越沉,而他的灵魂越來越轻,似乎要飘出体外。厚重的泥土碾碎着他的身体,锋利的刀尖刺透他的身体,可是却沒有痛觉传來,他知道,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他。
这个过程很慢、非常慢,他看着被碎石刺破的皮肤,看着刀尖冒出的血液,心中涌出千百种情绪,有对生的向往和留恋,有对死的恐惧和不安,有对亲友的愧疚和遗憾,有对仇敌的怨恨和愤怒……
这些情绪一点点浓烈,一点点暗淡,直至最后,他的心归于平静,就如他初生时那般。
随后他识海内翻滚出一幅幅画面,温馨慈爱的笑容,心酸困苦的生活场景,美丽女孩的俏脸,漆黑夜里孤寂的香烟,血腥的杀戮。识海中所有的记忆缓慢的回放着,这些画面也再一点点失去色彩,泛起昏黄的颜色,犹如墙角老相框里的旧照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云轩感到自己旋转起來,他识海里的画面瞬间被碾成粉碎,他似乎忘了所有的东西,又似乎牢牢记住了每个瞬间,他就那样旋转着,一点点远离身体。
苏云轩勉强扭着脑袋,可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沒有了脑袋,他苦涩一笑,用那并不存在的眼睛去望,他看到了一个灰色的漩涡,正是因为那个漩涡,他才会旋转起來。
那么漩涡后面会有一扇门吗?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想这个无聊的问題,或许是他希望看到那扇门,又或许他单纯为了好奇而已。因为好奇,所以苏云轩看透了灰色漩涡,他果然看到了一扇门,他不知道漩涡中为何出现一道门,他只觉得既然有扇门,就应该去看看那道门后的世界。
有了那道门,苏云轩感觉四周似乎热闹了些,他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他却清清楚楚感受到了,甚至他隐约听到一些声音,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苏云轩发觉自己周围开始拥挤起來,这种感觉很怪,就像置身人海中,被如潮的人群挤着向前一样,甚至他还感觉到有人在推他的后背,埋怨他走的太慢。
知道扭头沒有任何意义,所以苏云轩也就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错觉,他在那道漩涡的吸引下,一步步靠近那道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他突然生出一种执念,自己一定要走进那道门。
又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或许也可能是是一瞬间,苏云轩有了痛觉,他可以清晰的听到野兽咀嚼骨头的嘎嘣嘎嘣声。听起來有些怪,有些让人毛骨悚然。苏云轩自嘲一笑,一个死了人哪里还有痛觉,哪里还会听到声音?
所以苏云轩依然沒有理会这些幻觉,而是坚定的向那道门走去,很快他又发现一个怪事,自己是什么时候不再旋转了?而是可以自行走动?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他看见了,他看见很多奇怪的光团围绕着自己,那些光团也是灰色的,就如那道门一样。他沒有理会围绕自己的光团,他看向更远的地方,他又看到更多的光团,这些光团就如自己身边的一样,它们也相互拥挤着,仿佛寒夜的羊群围拢取暖。
旅途多了风景,虽然这些风景并不好看,但有胜过无,苏云轩只好一步步走着,看着沿途的光团,看着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离那道门越來越远,而自己的脚步越來越重。
苏云轩开始恐惧起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远离自己,这种感觉就像蛹被一丝丝抽成线,然后他骇然的发现四周的光团变了摸样,它们变成面目狰狞的厉鬼,正一口口吞食着自己。
瞬间,他明白了那些光团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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