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州城内,王洛生府上,英雄大会中,竟上演了这样一幕,可教众人都始料未及。暗自心惊这雷行云武功竟到如此地步,就连北极门门主都落了个惨淡收场。
看着这北极三子,一死一伤,只留那言北辰一人,却还是站在一旁没有言语,兀自忧心忡忡。难道,当真就没有人能制服这雷行云了吗?
狄秋想到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既是自责又是恼怒。虽眼前这些所谓的江湖侠客,不乏假仁假义之流,却也是娘生爹养的热血男儿。不该为这雷火石而卷入这纷争,更不该为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丢了性命。
“不管你是真的雷行云还是假的雷行云,我现在就跟你走,请你不要为难大家。”狄秋忍不住上前一步道。
言北辰听到这话顿时急了,他师弟惨死在雷行云手上,师兄又被这厮重伤。要是连这唯一知道雷火石下落的狄秋也被带走,那这所做的一切岂不白费了?心急之下,言北辰下意识也跟着往前踏了一步。
雷行云见言北辰身形一动,立刻横刀在前:“你有异议?”
言北辰听见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不敢应答这话。心中虽然千万般不情愿,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连忙巡视一周,祈盼着在场的众人能够替他和北极门说上一句公道话。
廖亚先虽身负重伤,却还是硬气非常。对着雷行云道:“你休要在这里大放狗屁,老夫今天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与你周旋到底!”说罢还狠狠一掌拍在了桌上,只是伤重如此,这一掌下去,却是令他咳嗽了数声不止。
雷行云轻蔑地看着廖亚先:“就凭你?你这棵百丈木还是早早锯了做棺材吧,我瞧着塞下这么多人也绰绰有余了。”
王洛生听罢大骂道:“你这狗贼,你真当我们是任人宰割的羊羔吗?众英雄我们一齐上,我不信他有三头六臂能挡得住我们这么多人!”
众人一听皆当如是,个个群情激奋志气高涨,手中兵刃枪械各自抖擞,一番摩拳擦掌准备一拥而上。
只有周明礼冷眼旁观,按捺住心中的冲动,正如王洛生所说,他雷行云再厉害,也不可能就凭着三个人就能把他们几十人都杀了。他那两个下属,不过是只会发射暗器的鼠辈,晾他们也没有什么高超武艺在身。只要把雷行云拿下,接着再对付其余两个自然不是问题。
尤是初时让廖亚先与云眠霞之流先与之动手,消耗他们的气力。若是赢了,那自然最好,狄秋也不用落入他人之手。要是输了,则自己又少一个竞争对手。
但现在情势已经完全变样,已经不再是为狄秋的归属玩弄心计的时候。要还是唯唯诺诺下去,且不说自己,其他人还是逞强轮番上阵,那越往后,大家斗志就会越发消沉,甚至不战自降,到时候就真的成王洛生口中的待宰羔羊了。
面对愈斗愈勇的雷行云,谁都不敢说自己的武功能拖得他力竭。唯有现在群策群力,除之而后快才是上上策。
想到这里,周明礼正准备发难,雷行云却忽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群窝囊废,真是愚蠢之极!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可以以人数制服我吧?”
“哼,可不可以试一试便知,看招!”话音刚落,周明礼抽出长剑便朝着雷行云劈来。
万没想到的是,雷行云轻描淡写地推去一掌便将周明礼的攻势化解,接着一掌推去,周明礼就如融化的糖人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孙言重见周明礼这副醉酣般的身形,哪有半点习武之人的模样,倒像个台上唱戏的伶人。口中直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耍玩吗!”说着,孙言重峨眉刺在手也跟着跃入。
雷行云见孙言重跳将出来,不假思索顿时一掌疾出,打向她的心口。孙言重说来武功不差,尤其是这一掌也不算快。但却未曾想自己竟然无力去抵抗,瞬间便已经中招。身子宛如纸鸢一般飞了出去,却比周明礼还要不济。
“师父!”长川派的弟子见状,急忙围拢过去,扶起孙言重,只见她们的师父已经昏厥过去不省人事。
在场的其他人,眼见着这出招的两人倒地都是讶异,可紧接着他们也觉得身子一软,纷纷瘫了过去。
廖亚先骤然警觉起来,捂住自己的口鼻:“有毒!”可身子却也控制不住,一阵阵地发软。狄秋正要询问怎么回事,也忽地发觉身体不自主地向后倒去,一跤摔在了云眠霞的身边。
雷行云道:“现在知道已经太晚了!赤砂去把门锁上,黑蝇按计划行事!”
厅中众人听到这话皆是大骇,原来这雷行云早就已经筹谋好了,难怪敢带着点人便现身在此!
周明礼眼看自己的算盘打了个空,忍不住骂道:“卑鄙小人,靠着下毒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明刀明枪地比过!你给老子听着,我就算是死,也要化作厉鬼,日日夜夜都寻你索命!”
雷行云听他咒骂倒也不生气,只是阴恻恻地冷笑:“你还是省些力气吧,像你这样,就算不用下毒也打不过我。你这猪脑子,到现在恐怕连我怎么下的毒都不知道吧?”说罢,更是意忘形地狂笑了起来。
廖亚先呸了一声:“哼,你既然是中途踏顶前来,那自然不会在茶水里下毒,那灯烛也具是王府的事物,也不会有差错。唯独可以下毒的只有你那两名属下所发的铁菱了吧。”
雷行云脸色一僵止住了笑容:“廖老头,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不过可惜的是,这样的本事以后就只能交付给阎王爷了。今天你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说完这话,便听得门外窸窸窣窣声响不断。隔着门上的缝隙,只见得影影绰绰,竟是雷行云那两个手下去了柴房,将一众干柴搬来此处,显然是要纵火起来将他们烧死在里头。
随着外面堆积的柴火越来越多,众人有的哀叹,有的咒骂,有的甚至在低声饮泣。一时间万念俱灰,再无所想。
王洛生闭目自艾,一行热泪滚落下来。想到自己召集这英雄大会,不仅未有戮力齐心之果,还引来这般泼天巨祸。尤其,他一生未娶,偌大的家业甚至无人得以继承,更是悲从中来。
强撑着最后一丝不屈之气,王洛生褪下外衣披在狄秋肩上道:“狄贤侄,人死有轻于鸿毛,又有重于泰山。最怕的就是死得不明不白毫无用处,既然你身怀雷火石的下落,要是落在雷行云这厮手里,少不了严刑拷打,与其这样倒不如在此自戕,也落个全尸。有这一厅的英雄陪你死在一起,也不算是辱没了你。”
狄秋一听这话只是苦笑,他自己何尝不想如此,只是自己却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这雷火石的下落。从那地窖脱身以后,自己的身体竟出了这等异样,中了他与钱金虎这两人各自全力一掌却是一点事情也没有。让这些人都以为自己真的得了那雷火石,实在是……
王洛生见狄秋不答话,还道是他畏死,又道:“这雷火石若落在这人手里,到时候定会在武林中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你真的原意看到生灵涂炭吗?”
说这话时,王洛生已经有些气恼,他当狄秋多少还有些骨气,自是一直都在全力维护他。没想到却连为大义赴死的勇气却也没有,实在教人寒心。
狄秋知王洛生此话是下下策,但事到如今却是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正要答话间却听云眠霞道:“老爷爷你怎么知道,他落到那个坏人手里,就一定会说出雷火石的下落呢?”
“呵,到时候老夫已经化作一堆焦炭,我又从何得知呢?”王洛生只是摇头,末了再不出一言。
廖亚先亦是叹息,闭目靠在椅腿上:“真没想到,我百丈木今日竟葬身与此,罢了罢了……”
云眠霞看似天真却是一个细心之人,他察觉到见狄秋不像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心中有些顾虑。便道:“狄秋,你是不是有什么未尽的心愿,所以才这么犹豫的,不如说给我听听吧,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也把我的和你说了。”
狄秋听云眠霞叫他名字,心中先是一暖。道:“但要说牵挂,也只有我那好友黑目凌与自己家中父母了……”
狄秋话还未完,就听云眠霞嘻嘻一笑:“我当是什么呢,好生无趣哦。我的愿望就是吃一种兰花做的糖,听说呀那种花只有长在西域的雪山上,三年才开一次,而且花只开一刻钟的时间就会枯萎,可稀有了。”
狄秋说的是心事,这云眠霞却与他扯什么糖果,还当她是在取笑自己。不由地生气道:“都死到临头了,你还胡言什么糖果,要是能活着出去,你难道就没有家人可以挂念吗?”
“家人?我倒是从小就没有,我是师父他养大的。但是他老人家好小气,都不给我吃糖,说是吃多了嘴巴里会生蛀虫。不过好在这次我是一个人出门,我偷偷买了好多。”云眠霞对狄秋的话丝毫不以为忤,始终都是笑嘻嘻的。
狄秋愣在那里,心道这人真是小孩子心性,面对生死竟然如此泰然,自己却远比不上了。口中道:“你就不怕死吗?”
“死?”云眠霞眉间一竖,似在发愁一般,“师父说人总会死的,要是不好好练武功就很容易死。我还问过他死是怎么回事,他跟我说就是一辈子没有糖吃,所以我都不敢不好好练武功的。”
狄秋听完这话不由地笑出了声,云眠霞虽然武功不错,这性子却与孩童一般无二,无论什么事情都与这糖果挂上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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