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秋心中兀自震惊,回想起当初西门烈口中的只言片语,这霍誓天便是那雷行八法的主人。只是自己却不知其被张恨水夺去了秘籍之后,竟然已经身故。
“你扭个什么劲?给老子安分着些,别再动弹了!”青衣胖子看见狄秋不住地扭动,不满地嘟囔道。
而此时此刻,狄秋心中有千万句辩驳话要说,饶是自己疼得厉害,嘴也张不开来。挣扎一番后,不得已只得缓下了动作。
青衣胖子见此,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若一时不死,总还有让我与你算账的时候。我霍中阳虽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头,但肝胆也属铁打的。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该偿的少不了你,不该还的也赖不到你头上。”
说罢,霍中阳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放在火堆里头不停地拨弄起来。不多时,火势渐渐大了,灼得狄秋半个身子都热了起来。
半梦半醒中,狄秋只觉得体内越发绵软,痛感开始渐渐消退下去,但距离开眼说话却还要些时候。
直到晌午过去,狄秋总算销退了所有寒冰真气,力气又复到自己体内。他强撑着身子坐起,睁开眼去瞧霍中阳,而霍中阳此刻也在盯着他看。
“醒了?”霍中阳只是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狄秋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眼睛却在仔细观察霍中阳。只见他不过三十岁的年纪,脸上胡须不浓,倒是肌肤雪白滑腻很是惹眼。那胖乎乎的身子坐在那火堆旁,一动弹就会带着赘肉晃动不止。
“你说你有事要问我,那便问吧,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狄秋道。
霍中阳听罢,只是哼了一声,将那火堆里的匕首拔出,一下插在地上。口中喃喃道:“你倒是不怕我,也难怪我爹了……”
“你爹却不是……”狄秋连忙要辩驳,可霍中阳却不容他说话,一下摆手打断道,“我爹的事情暂且不论,你使两手雷行八法给我看看先。”
“雷行八法?”狄秋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对方难道不是为霍誓天报仇而来的?
霍中阳见狄秋不动身子,有些不耐道:“你愣着做什么,让你使你就使,却还婆婆妈妈的。”
“好,既然你要看,那就如你所愿。”狄秋叹了口气,旋即站起身来左手握拳右手捏掌,使出劈山落雷式与重峦叠峰式。这两招变化非常繁复,可此间狄秋又无对手,只得硬着头皮对着空气演示了一番。
但霍中阳是霍誓天的独子,自然是知道这真假区别,狄秋一使发出来便知其底细如何。
眼看这最后一套快拳使完,霍中阳才站起身道:“你这雷行八法学得倒是有些火候,但后面这快拳却不如不学。”
“怎么?我学得不像?”狄秋愣了一愣,忙追问道。
霍誓天揉了揉手腕道:“我爹当初也只学会了这雷行八法的前两式,后面没有深入探习过,我倒也说不上你学得像不像样子。”
“这雷行八法奥妙无穷,料了霍老爷子只学了一半就足以名震江湖了,只可惜……”狄秋叹了口气,正想道出张恨水一事与霍中阳分说清楚,熟料话还没完,却被对方粗暴地打断。
只见霍中阳骈指冲着狄秋的面门道:“好小子,你少蹬鼻子上脸,我爹岂是你这鼠辈可以评头论足的?若不是你暗中偷袭,凭我爹的武功,岂会丧生在你的手中!”
“什么……霍少侠错怪了,霍老爷子不是我杀的,是那张恨水才对。”狄秋辩驳道。
可霍中阳哪里会信狄秋这一面之词,又是骂道:“什么张恨水、张恨山的,我听都没听说过!我还当你是条汉子,却没想到竟敢做不敢当!”
“这……你却又没亲眼瞧见,我说的……”狄秋也生气起来,自己说的可都不是假话,霍誓天确实不是他所杀,又何来敢做不敢当这么一说。
霍中阳见狄秋还要废话,横竖不承认是他杀了自己父亲,已然气得不行,忽然一拳就朝他面门砸了过来。
狄秋没想到霍中阳会突然动手,连忙伸手捏住他的拳头。正当出言劝说,却忘了霍中阳身为霍誓天的亲子,自然也会那雷行八法。这一拳刚到,后面一掌已然拍来。
轻敌之下,狄秋胸口当即中了一掌,迫他连退了数步。但霍中阳却还不罢休,又猱身冲上前来,手中使发重峦叠峰式,急攻抢进,硬杀过来。
狄秋气息未匀,但又不得不应招,手中试着以快拳逼退,但一摆拳,却发现自己竟慢了霍中阳许多。
“蠢货!”霍中阳拳快掌慢,掌重拳轻,连叠地攻向狄秋腹部。吓得狄秋一个翻身,提腿去挡。
但霍中阳一个劈手,截了狄秋膝盖,趁他失衡之际,一肘就要敲在后脑勺上。可偏偏狄秋不畏他,双手一叉,拱住霍中阳的喉咙硬生生架了开来。
霍中阳惊叹狄秋的膂力如此之大,但手中动作却不停歇,冲拳一招,探腹而去,又插后手,分别攻狄秋上三路,喉头、脸颊、肩膀,各有所指。
狄秋没想过这重峦叠峰式还能这样子用,想也没想便照样画葫芦,也抢攻了回去。
霍中阳却一边暗骂蠢货,一边加了力道,已然打中狄秋数招。可突然间,却肩膀一紧,五处痛点钻心而来,惊得他连忙跃开了身子。旋即,狄秋撕扯下霍中阳一条袖管,退了几尺。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与震惊。霍誓天一看,狄秋中了自己数招,这脚步稳扎,气息不乱,饶是没有受什么伤,简直匪夷所思。
而狄秋亦是心头乱颤,自己擒龙手已运上了内力,怎的一抓之下只卸了一条袖管,却连淤青也未再霍中阳身上留下?
破庙里,冷风灌入,破窗漏顶“咔咔”作响,中央火堆“噼噼啪啪”干柴迸出火星,在四处跳跃。霍狄二人,脚下沉着,眼睛不离对方,静静对立。
“着!”霍中阳终于忍耐不住忽然出手攻来,右手托掌直取狄秋下颚。
然而,狄秋已经学到了霍中阳的手法,连忙也护住中腹,头歪身斜,诱招急出,也寻机会探身喂招。
霍中阳见状心中顿时不满,抟身插指,分寻二路,左右各自一招,一式冲上一式冲下。
狄秋又无多双眼珠,哪里瞧得到全景全色,手中急换擒龙手去应对,脚下分踢数脚拦住进路,虽然节节败退,却未再中得对方一招。
霍中阳见此,却是“嘿”地一笑,一个前跃,左手贴背,藏招在后,不让狄秋瞧见。混乱之中,狄秋两脚踢空,已知自己乱招,当即被霍中阳快捷无伦的贴地之技打了个措不及手。
眼看霍中阳逼得狄秋仰首伸腿,一个俯身贴地,左手从背后穿出,又是打他下颚。此间已然避无可避,狄秋闷哼一声飞了出去,但还未及喘息,腹部又中一拳,竟是霍中阳急奔过来,狠狠砸下的。
劈山落雷式!
狄秋临落地前,脑海中闪过一个霹雳,他万没想到这劈山落雷式竟能与重峦叠峰式如此衔接。
“你输了!”霍中阳踏步上前,但也未逼得太近,只是骈指冲着狄秋的鼻子宣布道。
狄秋干笑了一声,说来中的这几招算不得严重,想要再战也不在话下。但他实在没有心思要与霍中阳比试,端的还是把霍誓天之死说清楚才是正事。
“霍少侠,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你父亲,想必是因为我会你家传武学—雷行八法对吧?”狄秋道。
霍中阳低头瞪了狄秋一眼:“这还用你提醒?我们霍家的武功从来只教与本家,从未有外人学过。若非你杀害了我爹,怎会学到这功夫!”
“那你却要问张恨水了。”狄秋无奈地笑道。当初他还自以为偷学了张恨水这门厉害武功,算是得了一门大便宜,想不到如今竟然会变成个祸害。
霍中阳见狄秋再提张恨水,顿时怒火中烧:“你左一个张恨水,右一个张恨水,这张恨水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当然是杀害你爹的人了。”狄秋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想要好好与你说,可你什么时候又容我把话说完了?”
霍中阳听狄秋这么一说,顿时目光闪烁起来,似有怀疑,又似有不解。末了才道:“那你说这张恨水现在身在何处?你若要自证清白,非得要我去抓他来对峙才行。”
“抓他回来?哈哈哈……”狄秋忽然仰天大笑起来,“霍少侠只怕做不到了。”
“你笑什么!我霍中阳连你也抓得到,他区区一个张恨水又算得了什么?”霍中阳见自己被狄秋看轻,顿时怒不可遏。
而狄秋听了这话,又是忍不住要想,但怕霍中阳再和刚才那样与自己动起手来。于是,只好强压住心头的笑意道:“你要抓张恨水也不是不可以,但他已经死了,要对峙可做不到。”
“死了?怎么……”霍中阳先是一愣,接着便如同想明白了一件事般,忽然大吼起来,“好啊,你小子竟然敢编造个不存在的人诳你老子!”说着,抬腿就要朝狄秋身上踢来。
狄秋见状,连忙翻开身子站了起来,口中制止道:“你却不能好好说话吗?我说的都是真的,断没有骗你。”
“你……你没受伤?”霍中阳瞪着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狄秋,自己刚才出招可没半点留情,对方怎么会像个没事人一样?
狄秋愣了愣,心中暗道:我有雷火石的事情难不成这人不知道吗?
于是,便试探着问:“我忘了问你,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了你爹,这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呸!”霍中阳见狄秋还敢问起这事,当即啐道,“你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却还惦记着要寻露你行踪的人报复吗?”
面对霍中阳的质问,狄秋也是有苦难言,只得压了压手劝道:“你先冷静下来,你爹真不是我杀的。我是会雷行八法不错,但这武功却是我从那张恨水处学来的,如今他虽然已经死了,但并不代表这杀人的罪过就由我来代承吧?”
“呵!正所谓父债子偿,你既然是从张恨水那里学的武功,那他便是你的师父。你师父杀了我爹,那由你这个做徒弟的偿命又有什么不对?”霍中阳道。
这一番话从霍中阳口中说出来,狄秋倒是没有想到。但按道理来说,这师父的罪过让徒弟来偿还确实没错。可细细一想下,狄秋却傻了。张恨水既然已经死了,那这罪不就消了吗?自己还偿个什么劲,再说那张恨水压根也不是自己的师父!
“喂!霍少侠你自始至终就不信有张恨水这人是吧?”狄秋反问道。
霍中阳一边冷笑一边看着狄秋的眼睛:“你编的这话,就算是三岁小孩都不会信,却还用多此一问吗?”
“罢了,无论你如何不信,我都只有一言相告,那便是你爹绝不是我所杀的。”狄秋摇头道,“你要报仇是吧,那便动手吧,我虽不会杀你,但你也未必杀得了我狄秋。”说罢,狄秋摆开架势,随时准备应战。
熟料,当霍中阳听到“狄秋”二字的时候,心脏险些停了半拍。连忙出言追问道:“你说你是狄秋?”
“有意思,你来寻的我,却不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吗?”狄秋苦笑道。
可霍中阳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听了狄秋的话候,忽然双手抱着头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如果你是狄秋的话,那我爹他不可能是你杀的。”
“你说什么?”狄秋耳力非凡,虽然霍中阳只是在自言自语,但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霍中阳却没有回应狄秋的话,而是一个趔趄跌在了地上。双眼一片茫然地望着前方,好像在刚才这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霍中阳知道,狄秋从晋州城大闹王洛生的府邸,再到机关城巧夺伴月剑,最后“身死”于飞鹰堡这一系列的事迹。可他去过的地方,从中原到西域,再至北境,压根就没有到过东临。
尤其,他爹霍誓天死的时候,还正是狄秋在晋州城被廖亚先、周明礼等人围逼之际。他如何能分身二处,千里迢迢来到东临杀人呢?
想到此处,霍中阳不禁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一旁的狄秋看着霍中阳的模样,也是无计可施。不知自己是该劝还是该默,若是劝,这话头也不知从何找起;若是默,看着霍中阳这样的情况又实在不忍。
两人各自愣神许久,破庙中的火堆也渐渐熄了。寒冷开始慢慢占据这片狭小的地方,一阵风吹拂进来,教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霍中阳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火堆的余烬之上一动不动,口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道:“你说,那个害死我爹的人叫张恨水对吧?”
“对。”
狄秋皱着眉头,十分厌恶这种不痛快的对话方式,但还是忍着不发作,回答了一句。
谁知霍中阳却忽然抬头望向狄秋:“那你知不知道,又是谁杀了这张恨水?”
狄秋狐疑地看了霍中阳一眼,既有不信,又有好奇,心中暗道:若是教你知道是我杀的,不知你会是什么反应。
“你问这个做什么?”狄秋试探着问。
“你的意思是,你定然知道了?”
“我是知道,但我不一定告诉你。”狄秋不痛不痒地搪塞道。
霍中阳见狄秋不正面回答,猛地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我求你,告诉我,是谁杀了他,这对我……不……这对我霍家都十分重要。”
狄秋莫名其妙地看着霍中阳,实在不理解他杀父仇人已死。这张恨水死在谁的手里有什么重要的,却和他们霍家都扯得上关系。
狄秋不想平添麻烦,只是甩开霍中阳的手道:“既然你的杀父之仇都已经报了,就不要再庸人自扰了,何不就让这事过去?”
“不……你别这样……刚才是我不对,你就当我无礼了。”霍中阳见狄秋不愿相告,顿时着急起来,口中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我知道你没受伤,但肯定对我的做法有意见。你动手吧……我不还手,就站在这里给你打!”
“你……”狄秋见霍中阳纠缠不休,已经不是不解那么简单,更多的倒是害怕。他一遍又一遍地推开霍中阳,却又一次又一次地被抱住了双腿,压根脱不开身。
末了,霍中阳甚至“扑通”一声跪倒在狄秋的面前,放声大哭起来:“我求求你了,告诉我吧,这个世上除了你,就没人可以告诉我了!”
“我的天……”狄秋被缠得毛骨悚然,实在没了办法,只得服软道,“行了,我这就告诉你,这张恨水是我杀的。你满意了……”
“喂,你别瞪着眼睛看着我,我又没骗你,那张恨水不是我师父,你可别把我当什么弑师的叛徒。”狄秋才说出真相,就换来了霍中阳质疑的目光,顿时也一阵火大。又道,“我只是和他对过几招,从他那里学了这雷行八法。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休要这样子看我了。”
霍中阳听罢,这才松开了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但显然不信狄秋所言,口中冷笑道:“照你这么说,你倒是当世武学奇才。我可从没听说过,我们霍家的雷行八法,只需过几招就能全学了过去。”
“那你当怎样?”
狄秋话音刚落,不等他反应,霍中阳竟冷不丁地一招冲杀出来,用的就是方才置狄秋于败的劈山落雷之变式,直取其要害而来。
(https://www.tbxsvv.cc/html/189/189887/36792747.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