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儿两姐妹离了宁俊涛众人,身边又没有马匹,压根就行不了多远。栾雪儿本想着就近去夺匹马来,但四周看了几遍却又不见有什么骑马的人路过,只得暂时先守着姐姐不动。
不久,栾冰儿悠悠醒来,睁眼瞧见妹妹在身边,连忙抱紧了她:“你怎么样,没事吧?”
“姐姐说什么胡话,分明是你寒毒发作晕过去了,怎么反过来问我呢?”栾雪儿笑道。
栾冰儿兀自没恢复神智,呆呆地“咦”了一声,上下摸了摸,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大碍,连忙又道:“怎么回事,我记得我还在骑马来着。”
“说来话长,是你寒毒发作起来,昏厥了过去,好在恩公及时为你驱了寒毒,这才没事的。”
“唔,原来如此,那恩公他人呢?”栾冰儿四周一顾,见就只有她们,不由地呆了一呆。想到狄秋既然愿意为自己施治,便不会遗弃她们俩在此。
栾雪儿想到自己惹恼了宁俊涛一行,心里知道,要是说出来给姐姐听,非要被劈头盖脸骂一通,顿时吞吞吐吐起来,口中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低得听不见。
栾冰儿何等了解自己这孪生姐妹的脾气,见她模样马上知道自己昏过去这短时间,定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抓住雪儿的手逼问道:“快些说呀,究竟怎么了,你要急死姐姐吗?”
“他们……就是他们发现咱们偷祁阳草的事了,就给气跑了。”栾雪儿忍着眼泪委屈道。
栾冰儿听罢,猛地抽紧了心,倏地站起身来:“那恩公呢?连他也……”
“恩公倒是在这之前就被人抓走了,现在也不知找回来没有……”栾雪儿如实回答道。
栾冰儿的脸上时晴时雨,一边为自己偷祁阳草的事情没有教狄秋知道而侥幸,一边又为他被人抓走而害怕。这江湖上传言的,就算其他都是假的,至少狄秋那一身武功却断不会假。谁又有本事把他掳去了呢?
一想到狄秋现在很可能身陷极度危险的境地,栾冰儿立马慌了手脚。竟然拔腿就朝着巷子外头跑去,把雪儿落在了身后。
栾雪儿见姐姐就这样抛下自己,连忙喊叫着追赶上去:“姐姐,你留心着点,你寒毒才刚刚被驱散呢。”
“现在哪里是说这个的时候,抓恩公的是谁,你可瞧见了吗?我们得赶快去救他才行。”栾冰儿一边狂奔一边说道。
雪儿见其如此在意狄秋,一股子失宠的酸楚涌上心头,满是醋意道:“姐姐就晓得惦记恩公,先前你却还说他不一定是什么靠谱君子,要拿那祁阳草作保险,现在又怎么……”
“废话,难道却就眼睁睁看着恩公遭遇不测,却袖手旁观吗?”栾冰儿脸上一红,慌不择言连忙顶了回去,但心里却是真的担心狄秋的安危。
而此时此刻,狄秋也正在寻两人的路上。只是这漠城之大,却不容小看。狄秋与钱金虎两兄弟分散开来,寻了半个多时辰,愣是没有遇上也在寻自己的冰雪儿。
倒是在半路上,两个官府的差役手中捏着一堆宣纸在四处粘贴,引起了几人的注意。
狄秋心中有疑,连忙去看那差役贴的是何告示。这不看还好,等到瞧清楚了内容,顿时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告示原是通缉令,上头绘着的正是冰雪儿两人的肖像,下头还标注了满头白发的特征。
“糟!”狄秋暗骂一声,这断然是佟廷昌的手段无疑了。只是自己想不到这么快,这人就已经反应过来并作出了措施。眼下要寻回两人,只怕是迫在眉睫了。
想到此处,狄秋趁差役走远,连忙从一家面摊处要了块煤渣,在通缉令的下面画了一个桃子,暗示冰雪儿两人见到赶紧逃跑要紧。
事情完毕以后,狄秋也不多作停留,飞身上马去找了钱金虎两兄弟,又赶回了码头。
宁俊涛见三人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只是不见冰雪儿两人同行,便问了一句:“如何?没见到吗?”
“来不及了,佟廷昌已经将手伸到了漠城,现在到处都张贴着她俩的通缉令。”狄秋为难道,“现在要再大张旗鼓去寻她们,只怕我们的行踪也要暴露。”
“这……这么快?”宁俊涛吓了一跳,同样是没想到佟廷昌反应如此迅捷。
狄秋叹了口气,亦是觉得头疼不已:“她们两人的性命固然重要,但是你们的安危我也无法弃之不顾。好在他们二人也是老江湖,武功并非泛泛之辈。我也已经留了尾巴给她们,自保当是没问题的。宁老爷,劳烦您去和大家知会一声,我们即刻就坐船南下,再不能停留了。”
“行,听你吩咐。”宁俊涛赞许地看了狄秋一眼,暗暗夸他多有长进,总算晓得事情的轻重缓急。于是,连忙去与老许几人通了消息,接着便寻船家去了。
眼看着日头西落,钱金虎凑近了狄秋身旁道:“若是坐船南下,那云姑娘那边该如何?你却是准备不找了吗?”
经钱金虎这么一提醒,狄秋这才想起还有这事,自己险些给忘了去。口中回道:“老许他们的安全要紧,云娘要是知道也会与我做同样决定的。横竖我知道她在北境,那就不怕寻不见他。大不了多费些时候,到时再重新北上。”
“呵呵,我当狄公子却舍不得那儿女情长,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副了。”钱金虎干笑了两声,对狄秋的决定有些惊讶。
狄秋脸上微微一红,但却不准备辩驳。初时,他们调侃自己与云眠霞的关系,还多有羞赧,但现在自己已经认定了她,却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只是道:“宁勋与席明智失踪这么久,我也总要给宁老爷还有席家一个交代,这南下之事也是势在必行,希望后面这一路能够顺利些吧。”
正说话间,老许一行人走来,显然宁俊涛已经告知他们要坐船南下。一见面便道:“狄公子,那两个女子你当真就不去寻了?”
“本来是该寻的,但现在事情有变,我不能拿大家的身家性命去赌,老许你快些准备我们即刻就上船了。”狄秋解释道。
老许愣了一愣,心中有些不自在。他不过是有些与冰雪儿俩姐妹赌气,要真置她们于危难之中而不顾,这心里如何过意得去。口中嚅嗫着道:“狄公子,说来我也不是个顶真的人,那俩姐妹固然有错,但不至于……”
“老许,你说的我都明白。”狄秋连忙阻止老许继续说下去,“她们好歹是江湖中人,不会那么容易落在佟廷昌的手里。至于那寒毒,她们两人我先后都已经驱散过一次,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有性命危险的,您就放心吧。”
“狄公子说的是,她们会平安无事的,您就放宽了心吧。”钱金虎也劝说道。
可老许只是面露忧色,心悸神摇,想着自己为保全机关师一脉的性命,而违背良善行事的宗旨,不禁又羞又愧。
正当要再说话间,却忽听得耳旁破风“倏倏”两声,身旁马蹄疾抬,惊得一个船夫从船上落入了水中。两枚衔尾钉骤然发出,直落向狄秋的背上。
钱金虎骇然色变,急忙闪身抓住老许躲在一边。狄秋顺势一抄,暗器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但回头一看,却没见到偷袭之人。
“谁!”狄秋断喝一声,心中顿时闪过霍中阳的面容。
可从阴影处走出来的却不是霍中阳那壮硕的身子,而是一个浑身上下一色通红的女子。适时,新月初升,在地上洒下一片淡淡的白光。落在那红色之上,更亮得刺眼。
狄秋定睛一看,对方脸上蒙着纱巾,腰间配着一柄长剑,那纱巾与剑柄也是一样的红色。
“你是谁?”狄秋朗声质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红衣女子向前踏了一步,缓缓抽出长剑,向前一指,口中说道:“你就是狄秋?”
狄秋亦抽出伴月剑来,但没有答话,却反问道:“姑娘,是我先问的你吧?”说着,并朝钱金虎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带着老许先走。
“你就是狄秋?”对方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似乎全然没有把狄秋的话听在耳朵里。
狄秋疑惑地打量着这红衣女子,心道:这身形怎的如此熟悉,仿佛在何处见过,只是怎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钱金虎拉着吓跑了三魂七魄的老许,口中喊了一声:“我们在西域等你,你快了结了跟上来。”说罢,拔腿就要跑。
可还没走出半尺,红衣女子忽然又疾射两发暗器,分别打向钱金虎与老许。
狄秋见对方如此狠毒,顿时发起怒来,用伴月剑将两发暗器都挑落下去,又将身子挡在他们身前。口中骂道:“你不是要寻狄秋吗?我就是狄秋,你少打他们的主意!”
“你是狄秋!”红衣女子淡淡地说道,“杀了你。”
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端的诡异无比。对方仿佛是一具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脑子里想的全然没有逻辑,否则也不能这样子说话。
可还没等狄秋想个分明,红衣女人已经举剑杀来。月光下,一道红影闪过,原是那剑身也是通体血红。
狄秋不敢怠慢,手中伴月剑接身飞出,紧在空中连出三道剑光,分刺首级两处。
这三招宛如儿戏,是狄秋试图激怒对方而使。意图诱招深入,利用伴月剑的锋利断去对方兵器,好用那擒龙手去近战。
可红衣女子却不上当,脑袋轻晃,躲过三招,手中长剑却是直接垂下,贴着裤脚一动不动。等到狄秋三剑刺毕,这才猛地一提足,朝着墙上一点,斜着飞身冲来。
这一架势又快又急,狄秋毫无防备,连忙用伴月剑护住面门。凌空转手,刷刷两掌拍向对方肩膀。
可红衣女子端的身形极快,那两掌都未打实。竟借力转过身去,反倒从中腹撩了一剑。
狄秋躲不及时,当即腹部衣服被划开一个巨大口子,险些伤到肌肤。脚下在地上“呲呲”摩擦着退却数尺,直到站稳这才流下一背的冷汗。
可还未等他休息片刻,对方又是冲杀过来。狄秋无奈,只得将伴月剑一掌推出,试要做长枪之用。
但红衣女子身滑如泥鳅,不过一个拧身就闪躲过去,那伴月剑几乎与其擦着面门飞了过去,直插到背后的墙里。
眼看狄秋手中失了兵器,红衣女子攻势更是凶猛,穿腋而过,又复刺脚背而去。行招宛如毒蛇一般,又快又狠。
狄秋一边提足去躲,一边用那擒龙手要抢招。但对方似乎全然不中他圈套,只要狄秋手一接近,身子立马紧缩回转,留得三分出剑余地,再复攻回来。
这一来二去,狄秋也打得焦躁起来,对方是一点破绽却都不漏。宁愿失了攻势,也要保得近身半尺都不漏给自己,这样却如何能制敌呢?
但幸得狄秋有狂脉在身,内力源源不竭,持久作战却也是一把好手。对方谨慎出招,偶得机会才愿攻来,他只需与之缠斗,便可以落于不败之地。
然则,狄秋却未曾想到,自己要逼得对方不攻,需得自己频繁冒着危险去接近,才能使她持续保持守势。
那擒龙手本为擒拿之技,一旦不能近身就毫无用处。再者,狄秋向来仰仗那雷行八法,少用擒龙手应敌,更是没有多种花样可出。
少时,红衣女人已经洞悉狄秋所有招式,再不守备自身,攻势越发强大。狄秋捉襟见肘,已然支撑不住。身上多处都挂彩,虽不是致命伤,但也斗志大损。
随着,红衣女人手中长剑猛提,劈落一招,长虹贯日冲起下颚,狄秋眼看就要躲闪不及。却见那剑行到半空,却作势一撩,剑柄朝着自己,剑尖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点向喉头。
但这一招狄秋却是见过的!竟然下意识地一个俯身,膝盖上台,脚尖踢在对方握剑的手上。那猩红的长剑应声而落,铿锵一声,还没等狄秋反应,对方竟然跳起身来,左手已经抽出一柄匕首直直刺下。
狄秋摔在地上,双手急出抢握住对方双手,那匕首已经刺在眼前,瞬间迷糊了视线。但他那膂力何等强横,对方又岂能得逞,虽已经逼到绝境却就是刺不下去。
“戚成海是你什么人?”狄秋喝道。方才那一招,分明就出自阴阳两仪刀法。只是对方用的却不是双刀而是长剑,但那变招的技巧毫无疑问就是出自戚成海之手。
红衣女子没有答话,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匕首向下压去。纵使这么做不过是徒劳,但她却毫无退缩,只是一个劲地用力。
狄秋被逼急了,双臂运力,将人与匕首用力甩了出去。红衣女子顿时被掷在墙上,那匕首握不住,也掉在了一旁。
可狄秋万没想到,即便如此对方还是要杀自己。还没等身子从地上爬起,两枚暗器已经歪歪斜斜地朝着自己这边掷来。
狄秋怒上心头,接住两枚暗器信手掷在一边,趁着对方还未起身的间隙,跳将过去将她死死压在身下。
“你究竟是谁!”狄秋大声质问道。
可贴近了一瞧,这红衣女子的眼珠里却是一片黯淡,毫无神采,仿佛当真是一具傀儡而已。
“你是狄秋,我要杀了你。你是狄秋我要杀了你……”红衣女人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该死的戚成海,他却……”狄秋恨极怒极,伸手过去一把扯下了红衣女子脸上的纱巾,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是谁。
月亮这时已经升到了高处,码头被照得一片通明。一袭红衣之下,女子的纱巾从风中飞起,落在了不远处的河中。狄秋脑海中嗡嗡作响,彻底失去了思考。没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是那自己追寻千里不曾找到的吕杏儿。
“杏……杏儿?”
“你是狄秋,我要杀了你。”
“不……我是狄秋呀,我是你狄大哥。”狄秋浑身剧震,身下的明明就是吕杏儿,可她为什么却说要杀了自己呢?
“戚成海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会……你会变成……”狄秋浑身都泄了力,不知不觉泪水从眼眶中滚了出来。
吕杏儿的脸上湿了一片,口中喃喃说道:“我是赤影,不是什么杏儿,我要杀了你!”
随着胸口的一阵疼痛,狄秋被吕杏儿一掌打退了出去。接着,又是两枚暗器飞来。但这次,狄秋再没有躲过,胸口顿时留下两个红色的缺口,身体向着地上重重地倒了过去。
“你是狄秋,我要杀了你。”
狄秋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他仿佛又见到了那天被碧云宗围困的场景。茶花用身体替自己和吕杏儿挡下了所有的暗器,吕杏儿在自己的耳边窃窃私语吐露心声。
“狄大哥,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一直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丫头。我知道你聪明,果敢,讲义气,大家都佩服你的为人。但你自始至终都没有了解过杏儿的心,杏儿是那样的喜欢你,那样的喜欢你……”
远处的宁勋与席明智放了一场大火,烧得分不清白昼与黑夜。接着便是振聋发聩的雷声、叫喊声、雨声。
这一切,宛在昨日,然此时回忆却又远在前世,再怎么寻也都已经寻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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